《青圭录》第四章 往事

十年前,灵泽县。

灵泽县虽地处西北边陲,但因县中有一方大泽,且长年不干不枯,而被各地往来的商人所崇敬,当然这也归功于一个流传了几百年的传说,传说一位来自西天的佛僧欲往大唐传经授教,他于荒漠中跋涉数月,身上带的水早已饮尽,却不见有任何村寨县城,他躺在焦灼的烈日下,任砂石炙烤着他的身体。

“我欲往东方弘法,为何佛祖却不肯庇佑!”他指天嘶吼,并流下身体里仅剩的一滴眼泪,那滴眼泪缓缓滑过他的脸庞,待到他耳边时,几乎已经蒸发无物。

突然这个佛僧突然睁大双眼,哈哈大笑起来,他盘腿而坐,在心中默念着波若波罗蜜多心经,他睁开双眼,从包袱中拿出钵盂,不停地舀着沙子,不一会儿,一小汪清泉从沙中溢了出来,他用身体遮挡着太阳,看着这一小汪泉水,大喜过望,“原来佛祖早已示明弟子,弟子实在愚钝。”

这个佛僧后来没有再往东边去,而且围着那汪清泉栽起了树,又搭了座小屋,泉水池的面积逐年扩大,慕名而来的人亦越来越多,就这样渐渐成了一座县城,经过此城歇息的商人们感念那位佛僧的功德,根据他的名号——灵泽,盖了座灵泽庙,而这座县城也因此而被皇帝命名为灵泽县。

就是这样一个边陲小城,因为各地商人在此的密集活动而变成十分富庶,这一日正是仲秋节,朝廷虽立有宵禁法度,但此处山高皇帝远,而且与外界接触较多,民风比较开放,于是直到亥时,街上来来往往的都是过节的人,小商贩们也吆喝着叫卖着,满街的灯笼几乎将黑夜照成白昼。

“娘,我想要那个灯笼!”一个小男孩看了看自己手上普通的大红圆灯笼,又看了看小摊上精致的白兔灯笼,白兔身中跳动的火光让它看起来似乎下一刻就会活过来,蹦跳着离开。

男孩一旁的妇人道:“你手上挑的灯笼可是你爹专门为你做的,做了三天三夜呢,再说这大红的圆灯笼正象征着咱们一家团圆,你爹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给你做了这么一个灯笼,这不是比那个白兔灯笼有意思得多吗?”

“不!我就要那个白兔灯笼!”小男孩撇着嘴说。

妇人微微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

“季娘,算了吧,梁儿既然想要那就买给他吧。”妇人身后的男人温和一笑,道。

妇人回头瞪了男人一眼,“你这样迟早惯坏他!”

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会呢,我俩的孩子品性优良,怎会变坏?”

妇人脸颊微微酡红,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道:“入军一年,倒是变得油嘴滑舌了。”

男人伸手揽住妇人,满脸的笑意,他从男孩手中拿过红灯笼,“那爹爹给你买白兔灯笼。”

摊贩接过钱,笑盈盈地递上白兔灯笼,嘴里说着恭喜团圆的话,就在此时,两个行色匆匆的人突然撞在了男人和妇人身上,男人当即护住了妇人,小男孩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两个人,他们两个衣着遮掩,都只看得到一双眼睛,那两个人拱手说了声对不起同时又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急忙往前走去。

“你没事吧?”男人问妇人,妇人摇了摇头说:“哪有那么弱不禁风,只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男人点了点头,一手牵住妇人,一手牵着男孩,往家走去。

那两个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拐到一个无人的巷子,也不言语互相做了个手势,便手脚麻利地翻过墙,进到一户人家的院子里,两人利索地撬开院子里所有房间的锁,又进到屋子里搜了一番,但并没有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老文,看来我们在这户捞不到钱银了,趁主人家还没回来,咱们快走吧。”其中一个人说。

“嗯,听说西南边有一户人家,男人入军了,说不定他们家有军中赏赐的宝贝。”被称为老文的这个人,也就是文成英思索了片刻道。

那个人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那也好,咱们赶快去瞧瞧吧。”

两人在纵横相连的院墙上快速奔走,不一会儿便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院子里黑灯瞎火,主人家还没回来,两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从院墙上翻了下去,只是这一次他们依然毫无所获,正当两人想走时,马厩里的马嘶鸣了一声,两人转头看着对方,知道彼此都想去马厩那里,如果搞不到金银珠宝,掠回去匹马也是不错的。

出乎他们意料地,马厩中不止有一匹马,还有一个小盒子,文成英熟练地开锁,打开盒子的那一瞬间,两人呆住了,盒子里竟然有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下还有一层金光闪闪的黄豆大小的金子,两人眉梢眼角都是惊喜,文成英盖住盒子,另一个人解开马绳,两人又做了个手势,毕竟马不会翻墙,好在主人还没回来,于是他们朝大门走去。

然而正在他们快到达大门的时候,大门突然开了,这两人与门口站的那一家三口人觑视片刻,文成英的同伙先反应了过来,一个飞刀过去,直直刺向男人的胸膛,男人还来不及躲避,也来不及护住自己的妻儿,便倒了下去,妇人看丈夫倒下才大叫起来,只是那人的飞刀更快,妇人刚发出声就倒了下去,男孩呆愣地看着相继倒下的父母,手中的白兔灯笼掉在地上也不知,他只看到那个大红的圆灯笼里的蜡烛倒了,烧着了灯笼,已经烧到他爹爹的手了,可是他爹爹没有移开手,也没有叫。

“留活口吗?”文成英问他的同伙,那人叹了口气,道:“唯独孩子,我下不了手。”

说完,他便走了,文成英牵着马经过男孩的身边,看着已经吓傻的男孩,男孩突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似是认识他一样,文成英愣了片刻,一跃上马,便驾马匆匆离去。

十年前的案件随着李令窈合上卷宗而告一段落,她抬头看着在堂中踱步的王箨,“周氏孤儿何在?”

王箨停下脚步,看了来仪一眼,来仪当即会意,急忙翻阅另一本卷宗,眯眼看了片刻道:“周氏夫妇的儿子被交由周余氏的弟弟抚养。”

“周余氏?余氏……”李令窈左手托腮,右手五指逐一敲击桌面,敲击声由快变慢,忽而李令窈双眼一眯,拍桌子起身道:“余良!”

话音未落,李令窈就直奔地牢而去,王箨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神色复杂,他回望了来仪一眼,说道,“你去跟着她,别让她闹得太过了。”

“是。”

王箨走进里间,展开另一卷宗,上面记载着:大中元年重阳节,灵泽县正东富户王氏家中少子于家中,遭文成英与其同伙绑架。

在牢房里当着方平的面李令窈不好审问,于是很自然地让跟过来的来仪带她去刑审室,她坐在一旁,看着被五花大绑的余良,眼神阴骘:“余是你的母家姓氏吧。”

“是,我本姓周,十年前我爹娘遭文贼杀害,我入商队就是为了手刃杀父杀母的仇人!”余良目眦尽裂,朝李令窈伸着头,恶狠狠地,状似发狂的野兽。

来仪打了个冷颤,不可察觉地后退了一小步,李令窈倒是气定神闲,把玩着桌上一块生锈的铁片,只是他如此供认不讳,可不就没法行刑了吗?于是她接着问:“你打算怎么报仇?”

“酒囊饭袋的衙门,到现在竟未查出死因。”余良嗤笑一声,“让一个女人来审我,衙门是没人了吗?”

话音刚落,一个黑影利落而笔直地朝余良的左眼飞去,余良旋即侧头一躲,唰地一声,铁皮割破余良身后的草席,深深地插进墙中,待余良再回过头来,他的左脸上有了一道细如丝渗着血的伤痕,来仪惊叹于李令窈的功夫,再看余良,也是一副惊魂难定的样子。

正当来仪担心自己无法控制住李令窈滥用私刑屈打成招时,一身蓝衣的张予荻恍若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一般降临在这黑暗的刑审室里,而王箨就像善财童子一样跟随在观音娘娘张予荻的身后。

“文伯的死因已经究明,他服用的治烧心的药丸里,有着微量的葫蔓藤,这是一种罕见的西域毒草,你早些年为加入文伯的商队曾于西域游历,你的西域朋友应该不少吧。”张予荻拿着昨晚从文伯胃中取出的药丸说。

余良的目光从药丸上离开,他垂头颇为满足地勾起唇角笑了。

“文伯一天大约要服十粒这样的药丸,按照这样的剂量,一个月足以取他性命,我好奇的是,你怎知文伯在吃这种药丸?”王箨拿着作为证物之一的文伯的药瓶,问道。

余良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大仇得报的快意,“一个月前,我们行商至西域,偶遇风沙被一些劫匪劫去了些货物,而文贼也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暂时停在附近一个小城的客栈里休息了,我们三人也各自去逛西域的集市,只是我突然看到孙和一脸焦急,过去问了问才知他在找一种药,但却一直找不到,他也知我曾在西域多年,于是求我帮他,我从我一位好友那里帮他找到了药,问了我朋友才知那是治烧心的药,起初我以为是孙和自己要吃,跟踪他回了客栈才知,原来是那姓文的老贼要吃,于是我叫朋友另外制了些带葫蔓藤的药丸,全部送给了孙和,哈哈哈哈哈哈,倒没想到文贼当儿子养的孙和竟是我的同谋,哈哈哈哈哈哈。”

“啪”地一声,在众人尚未来得及反应的时候,李令窈已经站在余良的跟前,她的手还在扬着,迟迟地说明她刚刚打了余良一巴掌。

“杀死你父母的不是文伯。”本以为李令窈会十分生气,却不想她的语调平淡如斯。

“但他是帮凶!更何况这狗贼为求荣华富贵还出卖了自己的兄弟,这样的狗贼我周梁杀一万次也不会后悔!只恨我没有用更残忍的方法杀了他!”余良像是疯狗一样对着李令窈狂吠。

“是,你可以杀他,但你也要付出代价。”王箨冷冷地说了一句,随后让侍卫将余良带回牢房关押。

凶手已然伏法,在牢房呆了两天的方平被释放了出来,为了补偿他,王箨让下人准备了一个谢罪宴,在李令窈看来他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吃喝玩乐,李令窈并不是喜欢这样的场合,于是让来仪给她找了一匹马去骑马散心。

已是日暮时分,及目之处都带着朦胧的光晕,李令窈驻马于一片青青草坡,看着这个安宁祥和的西陲小县城,每一个炊烟升起处都有着一家人,无论富有与否,他们应该都是幸福的吧,那些阴冷黑暗的记忆向她袭来,那双还不健壮的臂弯紧紧地抱着她,尚且稚嫩的声音说着有他在不要怕,后来那个男人像天神一样降临在她的生命中,只要听着他温柔地唤自己“阿窈”,就觉得这世间再无人可伤害她。

李令窈甩了甩头,尽量不去想他,她往更西北的地方望去,她要找的人真的会在西华县吗?

“李姑娘?”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李令窈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孙和吗?想到余良的话,孙和应该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着外人害了自己视为父亲的人,李令窈的眼神柔和起来,朝孙和点了点头。

“杀害文伯的凶手是余良,他已经承认了,现在王……县令正在大宴向方平谢罪呢。”李令窈不敢看着孙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欢快一些,“我还以为你也去了。”

许久不闻回答,李令窈偷偷看向孙和,只见他低着头,李令窈突然想起他视为父亲的文伯刚去世不到三天,他又哪里有心情去大吃大喝呢,正想着要安慰他几句,孙和却抬起头,憨厚地笑着:“我这样的粗人哪能上得了台面,抓到凶手就好,文伯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孙和便步履沉重地离开了,他背后的背篓只装着些枯枝,却像是会把他压垮一样,李令窈突然看到在枯枝之间有一个烧了一边的黄色纸钱,正想叫住孙和让他拿掉时,一阵风吹来,将那个纸钱吹飞了出去。

想到孙和可能刚刚在草坡的另一边祭奠文伯,李令窈决定也驾马过去凭吊一下。

草坡的另一边,还未烧尽的纸钱在一口锅里燃着火冒着烟,几个孩子手拉着手围着那口锅成一圈,他们一边转圈一边不停地说着:“西山坳,山匪窝;杀良民,以自夺;王家子,施计破;驱山匪,无地活;剿匪坡,匪骨多;从此安,无匪祸;少年亦当英雄说!”

李令窈想起余良曾说文伯为求一人荣华而出卖兄弟,这首童谣似是与当年文伯出卖山匪兄弟一事有关,但它似在传颂一个人,那个人是王家子,她在这里认识的姓王的可不多,也就只有一个王箨了。

可是孙和在此祭奠文伯倒是有些奇怪了,毕竟这里是被文伯出卖的山匪们的埋骨地,李令窈突然觉得她脑袋里的一根弦突然被绷紧了,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

“小朋友,你们站的那个地方是谁的埋骨地呀?”李令窈走上前,问着。

孩子们相视笑着,而后齐齐地对着李令窈说:“大匪首孙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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