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原野,整片整片的桑树林都退尽了绿色,光秃秃的枝条,根根向上挺立着,在寒风中抖擞着,似乎在宣示着它们顽强的生命力。也许是桑树在我的视觉印像中太普遍了,所以忽略了,熟视无睹了,直到今天在我的文字中竟没有它们的点滴的影子。
我生长在太湖南岸的湖州,自小和桑树有不解之缘。家乡的桑园是比比皆是,房前屋后栽着,成片满园地生长着,气势蔚然。种桑养蚕,种田收粮,蓄水活鱼相互并存,互利互补是家乡的农业模式。
乡人喜蚕桑,曾经桑树是家乡的摇钱树。乡里有句俗语“吃粮靠田里,花钱望地里”,这地里指望的就是桑树。
记得儿时,乡人极重蚕桑,每一块桑地都整理得纵横有序。沟是沟,坎是坎,一年要锄几遍杂草,冬天还需冬耕,追肥,乡亲们像爱护眼晴似的关心爱护田野里的桑树,因为这是经济的来源。
人间四月,春光明媚,春风又绿江南岸,也吹绿了片片桑园。鹅黄的嫩叶点缀着枝头,渐渐地舒展,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五月初,家乡就要开始养蚕了,蚕宝宝幼时吃得很少,而且喜欢嫩叶,所以五月初就开始领种,蚕儿慢慢成长,桑叶也渐渐变大这是一种完美的配合。随着桑叶的变大,那桑椹也变紫了,汁多且甜蜜,引来了鸟类在桑园中觅食。而我们的童年时代也在这桑园里度过,在桑地里割草,捡落叶,摘食桑果吃。
五月是乡人暴忙的时节。蚕欲老,麦欲黄,既要抢收麦子,又要赶种水稻,还要照顾蚕宝宝,那真是没日没夜地干,连我们这些孩子们也跟着忙碌,帮助大人们采摘桑叶。家乡人喜爱蚕桑,因为养蚕可以争钱,而且,手工做的丝棉穿在身上特别的暖和,而且轻快,舒服,我们的童年和青少年时代就是靠母亲自制的丝棉度过了一个个寒冷的冬天。虽然现在有保暖衣,但每年冬天还是要备一件蚕丝棉衣,放着也心安。
家乡的桑树是有着光辉的历史的,据传这桑树来自于中原,后来中原雨水渐少,桑树也渐渐南下。但是这水乡种桑养蚕的历史已经是相当悠久了,中国的丝绸之路的起点便是在我的家乡湖州,缉里丝是中外闻名的好丝。双林的绫绢更是旧时皇家之贡品。乡亲们很敬爱蚕桑业,把蚕叫“蚕宝宝”而且在长期的养蚕过程中形成了蚕乡独特的“蚕桑文化”。每年清明时节,在湖州善琏的含山上总是人山人海,来自四面八方的蚕农们在这桑叶初绿的时候来祭祀蚕神,希望蚕茧丰收,百姓安康。
老底子,乡里一般一年要养四季蚕。春蚕、夏蚕、秋蚕还有桂花蚕。除了冬季,一直都在养蚕,这桑树也是竭尽全力,贡献自己的绿叶,养育了蚕宝宝,也让乡人得到了温饱。
南方有嘉木,桑树一定是其中之最。
桑树是一个集体的组合,是依靠团队的力量。它们以渺小的个体却组成了庞大的群体,以群体的力量作出了伟大的贡献。
家乡人对蚕桑是有感情的,在蚕丝大起大落的今天,家乡人依然喜欢种桑树,所以即使是今天,那一片片,一排排,一枝枝的桑树依然是家乡亮丽的风景。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善蚕桑,采桑城南隅。这首千古流传的《陌上桑》中的女子我想她也许不会是一个江南女子吧,但是如果要展现当时的那一番景象也许只有在我的家乡才最适合了。 蚕是天赐的虫,桑是大地的神树。天造地合便是蚕桑。家乡的桑树啊,愿你千秋万代,永远繁茂,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