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含以自身经历为原料向世人展示了世界背面的一角,据说她的创作推动了台湾立法在相关议题上的进程。这本知名畅销书我始终没有读,因为它的经历距离我是那么遥远,因为阅读它会加剧我内心的不安与痛苦而我对此却无能为力,我充当着一个旁观者、局外人俯视她的遭遇。
碎片化得来到故事梗概读起来也并不轻松,喉头发紧,人类文明进程的道路上铺就着一具具支离破碎的残骸,人祭永不止歇,而文明总是迟迟到来。我想到她的遗作《石头之爱》里的一段文字“听完课,咖啡厅到地铁站、地铁站到家、那两段路,走进一个路灯,便投出一个影子,走出路灯,身体变被夜色消化。每走进一个路灯都是一个崭新的影子...”
一点点亮光的到来作为经历漫长夜路的嘉奖,行走于其中的个体被承载其上的载体塑造成了它想象中的影子。个体会发自本能地渴望被看见被多多少少的注视,可是这种渴望往往会变成他人看向自身的媒介,渴望终将会落空。
整个故事大概只呈现了林奕含痛苦的冰山一角,肉身的消失是精神解脱唯一之路。故事中的主犯是一个高中的知名语文老师,借由给两个小升初的女孩免费补课的名义实施了对其中一个女孩的强奸,其过程长达五年。
我试图找寻事件发生的源头以及其直接责任人,为何补课?教育系统的等级划分非常明确,小学、初中、大学分别由知名、重点、普通三个档位组成,家长要在这个层层分明的教育系统下胜出就要给孩子在课外开小灶,孩子若想在竞争中胜出也只能加入课外补习班的行列,这样的课外班通常价格高昂。这时候一位并不陌生的自家邻居提出愿意免费给孩子补课,邻居又是一所高校的年长且知名的语文教师,这几个要素加起来让父母、孩子放松了戒备,仅仅是年长这一点就让女孩们放下心来。潜在罪犯正是抓住了自己在猎物眼中被视为优势的要素来实施犯罪行为的,提取关键词:免费、年长、知名、教师。
看到这些词语,我首先想到的是,父母去哪儿了?但是现实就是如此令人绝望,未成年唯一可以依靠的第一责任人没有尽到保护其子女免受伤害的义务,父母的眼界与认知无法作为孩子的一扇窗口,助其向更远的方向眺望,反而成了一口将孩子推向深渊的井。也许对父母抱有超过社会群体的认知是太过严苛了,那么集体认知落入了怎样陷阱呢?
语文老师的年纪比受害人大了足足有三十七岁,这么大的年龄跨度背后隐含着集体默认的对这位知名教师的资历与经验的认可,我们通过一个人的年纪得出了年纪背后隐含着的其他信息,不仅如此,通过他的社会地位/头衔/职位推断他可能具备的其他优势,在这个故事下我们得出了一个这样松散的逻辑链条,因为他是某高校、知名、教师,所以他是一名优秀教师,一个和危险几乎绝缘的优秀教师。而通过优秀老师这个标签,我们会自动给他套上连他自己都得跟着窃喜的光环,无知无觉中成了他的帮凶。
握有权力者既可以是德才兼备的人,也可以是人面兽心的畜生(狼有无数的好品质),然而在集体无意识下,我们倾向于将一个人的潜在风险抛于脑后,着重强调个体前面的定语,体制内的、某某高校的、某某家族的、某某权威人士介绍的。这也给了处于高位者对低位者实施精神甚至身体侵害的空间,男性遭受性侵的也非常普遍,这不仅仅是一个女性要警惕男性的话题,而是一个所有人类都可能遭遇的险境。
在老师给受害女孩做一对一课外辅导时,用爱的名义、老师的权威恐吓、胁迫对其实施了恶行。如果说从中得出一些实用的引以为戒的内容,我想是,女性尽量避免与异性独处在一个密闭空间下,尤其是未成年子女,存有侥幸心理的后果要用孩子一生来疗愈,父母也会为此背负无法承担的罪责与悔恨。
我隐去了书名,它昭示着林奕含的离去,它以犯罪者的口吻为书名提前扼杀了自己的存在。她幸运地被救起过一次,等到第二次或许第三次,她终于如愿以偿。这多少是社会共谋之下的悲剧,性别的不平等,让这样的罪行持续了五年之久。她试探性地向母亲、友人求助,他们固化而陈旧的观念熄灭了她心中的最后一盏灯。她的离去,就像唐麦克林在格莱美颁奖典礼时唱的那首献给梵高的知名曲目《文森特》的歌词,“这个世界不配拥有你这么美丽的人。”这个世界的确不配拥有你这么美丽的人,如此善良温柔的妙龄少女给世人留下了一本不忍翻开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