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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步©《南洋枭雄江叔政》第006章 江广文,黄盖天
潮州这两天有点疯狂,两天前不知是哪个家伙,拎着一桶火油,在大雨之后烧了官府的衙门口。
那把火真好看,火急火燎,把官府给逼疯了。
赤裸裸的被人打了脸,官府直接给江叔政判了个反贼的罪名。其后就是全城搜捕,誓要弄死不知所踪的江叔政。
然而,此刻的江叔政,他就在衙门后面那条街上的一间宅子里。
在房间里,江叔政翘着二郎腿,冲江广文那个大烟鬼骂道:“你再当着我的面抽大烟,你信不信我弄死你?你自己被大烟坑了半辈子,你别坑我啊,我可没毒瘾。”
听见这话,江广文挑挑眉毛,冲这江叔政的方向吐了口烟气,随后笑道:“忍忍吧,咱们就租了一间房子。再说了,闻两天烟气,也不至于就染上了毒瘾。”
这间宅院的主人是个倒霉蛋,他是被江广文给坑了。
为了贪那么二两银子,等宅院主人知晓江叔政就是放火烧衙门的人时,他当真是哭都没眼泪。
宅院主人想要去衙门报官,江广文这个大烟鬼,他就问了一个问题,他说:“你觉得反贼的同伙是什么?”
“是什么?”宅院主人是这么问的。
“笨,反贼的同伙当然也是反贼了。”江广文当时打着哈欠,以一副很欠揍的语气,斜眼瞅着宅院主人。
“我不是你们的同伙。”宅院主人都快哭了,他是这么说的。
然而,江广文又说道:“你说不是就不是了?你去问问官府信不信?就算他们不信,等我们被抓之后,我也会让他们信。毕竟啊,这是不是同伙,得我说了算,我说是,那一准就是。咱以前可是大户人家出来了,那时主家死了之后,贴心的下人得陪葬。我觉得你就挺贴心的,在我落难时还给我一间房,多好,咱就喜欢你这贴心的劲儿。所以,爷们我要是被抓被砍头,就肯定得拉你陪葬,好歹也得有个垫背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等江广文说完这话时,宅院主人是真哭了。
就在今天早上,遭人嫌弃,尽是残羹剩饭。
江广文嫌弃饭菜难吃,他只是嘿嘿一笑,一句话没说,开门就要上街溜达一圈,顺便买个早点。
宅院主人当场就跪了,其后哭着宰了两只大肥鸡,比儿子还孝顺,恭恭敬敬的给送到这屋子里。
早餐很丰盛,晚餐自然也不能差了。此刻,有鱼有肉,江叔政吐出一根鱼刺,向江广文这个大烟鬼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怎么走?”
“今早,我看见他家院子里有只羊,你说是清蒸好呢,还是红烧好呢,或着是炖汤喝?这家的厨子不错,好几年没吃过这么有滋味的饭菜了。如今想想,真怀念啊,想当年就这样的饭菜,我最多只是动下筷子尝个滋味,都不会去吃第二口。唉~!早知道会落到如此地步,当年那些万贯家财,我就该省着点花。”
江广文此刻是吃饱喝足,揉着肚子,开始一边捋着自己的辫子,一边回想当年的那些富贵日子。
“话说,你不会就是因为看中了他家的厨子,才来他家租房子的吧?”
江叔政爱吃鱼,他此刻慢条斯理的剥着鱼肉,以满满都是怀疑的语气,向江广文这个大烟鬼如此问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跟你说,这座宅子的主人,干的是跑船走私货的买卖。租房子之前我就想好了,咱们啥事都不用问,会有人帮咱们安排。好吃好喝当大爷,还得让他求着咱们,送咱们走。如果我所料不差,没有看走眼的话,以那家伙的性情,最迟今个晚上就会开口求咱们走。至于咱们,吃饱喝足,先睡一觉再说。”
江广文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烟瘾犯了,他此刻又是拿起大烟枪,开始美滋滋的抽了起来。
事实证明,江广文这个大烟鬼的眼光,真的很毒。
临近傍晚时,江广文说他想吃羊,宅院主人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的说道:“爷,两位爷,这世道都不容易,咱们无冤无仇的,这样不好。若是二位爷不嫌弃,我有条水路可以送二位爷离开广东。”
事实证明,事情的发展方向与江广文所预想的一样。江广文这个大烟鬼心眼贼坏,他勉为其难的答应离开,捎带手,还坑了宅院主人一袋银子当盘缠。
就这,宅院主人还是一副欢天喜地,感恩戴德的模样。他不仅没觉得是自己吃亏了,反而还杀鸡宰羊,好好吩咐厨子做了一桌好菜,比亲孙子还亲孙子的陪着笑脸,伺候吃喝。
…………
次日,沿海码头,晴空万里。
易容过后的江叔政与江广文二人,在一艘南洋商船的登船阶梯处,跟宅院主人挥手告别。
有些讽刺的地方则在于,旁边就有一个官府告示栏,告示栏里贴满了通缉令,每一张的上面都有画像,而且,还配有文字诉说所犯何罪。
瞅着告示栏几眼,江叔政推了推眼镜,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嘟囔一句:“画工真差劲,跟我一点都不像。”
听见这话,江广文这个大烟鬼则是站在一旁直翻白眼。
“兄弟,要砚台吗?上好的珍品古砚,只要十五两,给一张船票就行。”就在此刻,有个年约四十的汉子,他走到江叔政的身边,平静说道。
江叔政去看那方砚台,然后笑了。
江广文也是低头看去,可他则是嘴角抽搐,随后一扭头,脸色不太好,只因他难得羞愧脸红了一回。
江叔政肤白如玉,此刻戴着眼镜,黏贴两撇八字胡。这让他看起来文文静静,更是具有学者气质。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三天前自己的一套笔墨纸砚被江广文那个大烟鬼给偷了卖钱。没曾想,三天后,就有个贼拿着那方砚台,在这码头上低价出售,想要换一张船票。
江广文以二百两银子的价格,把珍品古砚卖给一个富商。
眼前这贼人偷了富商的古砚,却是只想十五两银子卖掉。
算算这笔账,江叔政没理由不买。一出一进,这摆明就是送上前的赚钱买卖。
贼人是个年近四十的人,脸色蜡黄泛金,身材高大。此人体型有点怪异,他的上半身明显要比下半身粗壮一些,不是行家,很难看出这其中的区别。
江叔政满怀好奇的顺口问了句:“听口音,秦岭一代的。上身粗壮,下身有点罗圈腿外八字,敢问,兄弟可是常年马背上讨生活的?问句不该问的,敢问是练的什么拳,才练出你这幅猿臂狼腰龟背似的体型?”
“三爷既然知道不该问,那又何必开口呢?”年近四十的黄脸汉子,他看了眼江叔政,随后咧嘴一笑,如此回应。
一句话,揭了江叔政的底子。
心里‘咯噔’一声,江叔政与江广文二人对望一眼,随后这二人一左一右,把黄脸汉子夹在中间,只等动手。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在准备动手之前,江叔政好奇的问道。
黄脸汉子看着告示栏里的画像,一撇嘴笑道:“恕我直言,三爷您这易容术,手艺之低端,估摸着,也就只能骗骗外行,或是骗骗行家里的瞎子。三爷杀了南派虞家会的人,使得三爷相貌,被口述传遍南方。三爷放心,我得罪不起南派虞家,更得罪不起北派江家。所以黄某无意与三爷为敌,我只是想要一张去南洋的船票。都是活不下去才想到去南洋,咱们之间可没有动手的理由。”
听完这话后,江叔政问了句:“我怎么信你?”
“秦岭大盗黄盖天,八个门,迎春走水,点西骡驴,白日亮灯。”黄盖天报了个家门,其后便是江湖春典,一句黑话暗语。
听到这话,江叔政眉头一挑,说了句:“四四六六,二八,姨婆找外甥。”
“有大蛇,路飞鹰。”黄盖天回了一句。
在黄盖天的话音落地之后,江叔政舒了口气,他侧开一步,使得包围圈展露缝隙,向黄盖天表示自己已经没了恶意。
在掏钱付账买砚台时,江叔政给了双倍价格,同时还说道:“咱们挺有缘,都是北方人,都是去南洋,路上结个伴,有个照应可好?”
“我是耍单帮的,没觉得跟三爷有缘。”黄盖接过钱,送过去砚台,平淡的说了这句话。
江叔政则是晃了晃手中砚台,指着站在一旁的江广文,向黄盖天说道:“三天前,就是你身旁的那个混蛋烟鬼,只因犯了毒瘾就偷了我的一套笔墨纸砚去卖,如今你把砚台给我送来了,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听见这话,黄盖天一愣。可他,仍旧没同意跟江叔政结伴。
黄盖天在临走时,耍了个手段,使得没防备的江广文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江叔政呵呵笑着,看着江广文这个大烟鬼出丑时,笑骂一句:“活该。”
江广文的确是活该,按照贼行里的规矩,偷了东西得留三天,直到三天之内没人找上门要东西,才能将东西出手。
黄盖天是秦岭一代有名有号的大盗,以当今贼行的辈分来算,他纵使不是个贼祖宗,那也一准是位爷。
吃人家的饭,就得受人家管。端人家的碗,就得守人家的规矩!
贼爷碰到了不守规矩的江广文,出手教训一下,这乃是合情合理,理所当然的事情。
登船渡口处,人来人往。
江广文这个大烟鬼,他跪倒在地的样子时分突然,使得很多人纷纷则目。
江广文是憋红了脸,他眼珠子一转,索性顺势磕了几个头,又是祭奠先祖,又是大骂自己不孝,又是说些故土难离,此去不知何时归的话语。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江广文演技爆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演活了一个背井离乡之人,该有的不舍情绪。
演戏演全套,在江广文起身时,这个大烟鬼还抓了一把泥土,用手绢包好,郑重其事的放入怀中小心收好。
还别说,这一番戏剧演下来,真是挺感人。这竟然使得有很多将要远赴他乡之人两眼红红,也让一些更重感情的人,跪倒在地,有样学样,带走家乡的一把土。
江叔政在一旁看的直皱眉头,本想说几句嘲讽的话语,可当他看到江广文的面容时,却是把已经冲到嘴边的话语,硬是给憋了回去。
只因,他看见,江广文是真哭了。
他两眼红红,泪水莹莹。
“其实,你可以不走的。”江叔政叹了口气,是这么说的。
“别闹了,家财被我败了个干净,还欠了一屁股债。从隔壁跑到潮州两年躲避催债,没曾想,在这又是欠了一身新债务。不跑?不跑没活路啊。是真有点伤感,我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估计这一走,是没有落叶归根,回家安葬的机会了。”
江广文擦擦眼睛,深吸气息。这家伙,他是假戏真做,真动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