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 庆祝中国海军建军68周年 高山上的海军 (28)

28.收起运动服

演出结束后,洪韧刚打开团部司机捎给他的一个包。包里是板栗还有一封信:“这是家里捎来的一点板栗,我本想上山送给你,怕你吃了我,还是让老乡找人捎给你。”

洪韧刚拿起电话,打给徐玉洁。打了半天才打通,对方说声不在就扣了电话。

洪韧刚心中若有所失。以前打电话方便的时候,自己怕这怕那很少打。徐玉洁打多了还心烦,现在好了,人家很少给你打,自己越是电话打不通就越想打。人啊人,真是发贱。这正印证了民间的一句话,上赶子不是买卖。人家热心的时候你不觉得珍惜,人家不理你的时候又想着人家。

洪韧刚为自己有时居高临下的态度而后悔。洪韧刚感到,在社会竞争压力越来越大的今天,多个女朋友就像多了个消防队。当你心情烦燥的时候找个知心女朋友说几句,或者通个电话,你的心情就会得到转移,特别是在部队清一色男性的世界里。

徐玉洁曾问过洪韧刚,我怎么认识了一个你这样没心没肺的朋友。

洪韧刚是有点没心没肺,头天还为电话没打通而懊悔。第二天,工作一忙全都忘到了脑后。

篮球赛开始一段时间了。一连周六就要迎来最后一个主场,与二连的比赛,也是一连最为关键的一场比赛。剩下一场是和营部这个弱队的客场比赛。

周三下午四点,提前结束军事训练后,一连进行篮球比赛前训练。洪韧刚同连长一起来到球场。运动员穿得整整齐齐一套蓝色白杠的晴纶运动服,如同正规球队一般,洪韧刚看在眼里喜在心上。自己的队伍打扮得漂漂亮亮,心里有一种成就感和自豪感。

洪韧刚在想,精神和物质真是一对亲兄弟。穿上整齐的服装,精神面貌就不一样,上场的劲头也不一样,大家对他们的期望值也不一样。

胡卫山还没等上场练习,“小眼镜”就和他说,“‘晕山’,你可别糟蹋这套运动服,如果打输了,你就穿着这套运动服跳下大孤山算了。”

以前,副连长带队比赛,每次比赛前都动员大家要为连争光,结果一次也没争个第一。这次动员,副连长只讲了一句话,要对得起这套运动服,谁也别装熊。然后就投入训练。看训练的战士说,他们一穿上运动服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在对抗训练中就动了真刀真枪。

丁宝峰犯规,副连长没吹,“晕山”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班长,球场上不是自己一帮就不依不饶,非要副连长重吹。

“小眼镜”站在场边放话,指导员如果给我发套运动服,说不定我也能投几个三分球。还有的说,知道发运动服,咱也报名,当个替补也行,好赖混套运动服。

球场四面插上8面红、黄、粉色的彩旗。一连官兵除了值班、站岗的,都来观看训练。

“唉,大虎,”连长拉了一下副连长,“这运动服买的不错,挺漂亮啊。”

副连长听了非常得意,“那是,没看是谁选的,还会有错?”

连长靠近副连长,小声说:“说你胖你就喘,不就是买个运动服还值得吹。你这小子怎么就想自己,你运动服穿在身上不发烧吗?”

副连长愣在了那里,说:“什么意思?”

连长把副连长拉了过来,悄悄地说,“什么意思还不明白,所以,你顶多也就凑合是当个副的。”

副连长好像明白连长的意思,但又拿不准,“连长,你们的意思是——?”

“我们的意思是共产主义,不要搞贫富不均。这么多人来支持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劳动成果共享。”

“明白,我的明白。你怎么不早发话,我办。”副连长点着头。

“思想也是在发展变化的吗,你以为我是神仙。”连长补充了一句。

说办就办,副连长办事还是比较利索的。

第三天,快到中午的时候,副连长把两套运动服拿到连部,说:“请两位领导试试,看看合不合身。”

“谢谢。”连长高兴地接过来试穿。

洪韧刚忽然想起了什么,“大虎,都买了吗?”

“是啊。”副连长有点奇怪,“上次不都定好了吗,怎么——?”

“都发下去了吗?”洪韧刚急切地问着。

“都发了啊。”

连长也感到纳闷,“老洪,是不是改主意了,我可是穿上就不脱了。”

“不是这个意思,”洪韧刚低下头皱了皱眉,“怪我,忘提醒你了,买是要买,不是运动员的应该等全营篮球比赛结束后再发。这山上也不是咱们一个连,别的连怎么看,做好事也不能太显眼,太显眼容易引来麻烦。”

“那我先收回来。”指导员一点拨,副连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已经发了就别收,否则,大家会议论纷纷,办了好事不能让大家再说三道四。”

洪韧刚对副连长说:“这样吧,你马上通知各排,不打篮球的运动服暂时不要穿。”

“好,马上去。”副连长说完就往外走,刚出连部门口,邵明青跑过来说:“不好了,副连长,刚才,我们班长打球把脚崴了。”副连长边说,去看看,边向营部卫生所跑去。这时候,“晕山”已经和其他人,轮流把丁宝峰背进了卫生所,刘医生不在,“晕山”跑去找。

“晕山”跑回来告诉副连长,没找到。副连长一边说,真是个大笨蛋,一边拿起电话,把营里有电话的八九个地方打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过一会儿,“晕山”提醒,刘医生老乡家属来队,刘医生可能在家属房,他要去那找一找。

副连长瞪了“晕山”一眼说,怎不早说,还是我去吧。

副连长直奔新来队的刘医生老乡家,进门一看,刘医生正在准备吃午饭。木箱支成的饭桌上铺上一块白桌布,桌子上摆了一个土豆片炒肉和一个凉拌白菜,锅里还在炒着什么。

刘医生听副连长一说,二话没说,直奔卫生所跑。

副连长对刘医生说,明天就要比赛了,你可要好好给治一治,不然,他上不去场就麻烦了,边说边掏出了两盒恒大香烟往刘医生兜里塞。

刘医生一把抓住副连长的手,别来这一套,咱当医生的是反对抽烟的。刘医生一脸严肃地说,这家伙的伤势严重,一半时好不了,明天上不了场,以后,能不能打篮球都不好说。

副连长一听傻了眼,这,这,还没等说出口,只见刘医生两手把着脚,使劲一抖,只听轻微的一声响,“好了。”

“真的。”

“试试看。”

“真好了。”

“刘医生,太厉害了,简直神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篮球赛在一连主场正式打响。一连篮球队除了客场输给了二连2分之外,其余三场比赛都取得了胜利。一连主场对二连的比赛,只要胜3分以上,就能夺第一。

一连运动员眼睛都变蓝了,大家虎视耽耽盯着第一名。

为了营造主场气氛,给球队加油,大家把凡是能够敲出声音的锣鼓钗等家什,全都搬到了球场边上。有的把工具室里的破脸盆也找出来敲。

洪韧刚和连长早早地来到了球场。二连的球队和助威的队伍也赶来了。三连和营部大部分的官兵也来观战。

二连篮球队的教练和带队是副连长曹一飞

“老洪,你们这次比赛打得不错嘛?”二连的副连长曹一飞似乎话里有话。

洪韧刚对一连球队能够取得目前成绩虽然高兴,但面上还得格外客气,“老曹,你们可是咱们营的常胜冠军,我们得好好向你们学习啊。”

“你们不仅球技有进步,你们的装备也很先进啊?”

洪韧刚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故意问了一句,“什么装备?”

“别装了,你看你们。”曹一飞用手指了一下场边的一连运动员,“我说,老洪,你们是不是想气死人不偿命,不想让我们活了。你们富了,拉兄弟一把,别把贫富差距整的那么大好不好。”洪韧刚的脸色略有不自然,只有一连的王连长能看出来。

“哪里,哪里,”王连长靠过来打着哈哈。

球场上的比赛正在紧张地进行。

上半场,两队相持不下,比分交替领先。二连毕竟是多次夺得第一名,打得老道、熟练,按照自己的节奏稳扎稳打。一连这边越打越急,虽然勇猛无比,在上半场结束时还是被二连拉下2分。

洪韧刚有些着急。半场休息的时候,副连长沈大虎重新进行下半场战术布置。沈大虎是篮球队的领队、教练兼后勤保障负责人。沈大虎倒没有洪韧刚着急,沈大虎看出来,上半场主要是大家太急,传球失误比较多。盯人战术没错,篮板控制也比二连强,凭他多年打球的经验,这场球拿下没有问题。只要稍微稳一下就行。

副连长强调,“下半场,你们要多打我的位置,对方中锋明显比我们弱,多在内线得分。‘晕山’注意往外拉,不要急于往里压,这样给我腾出一定的空间。传球一定别急,站稳看准了再传,不要慌乱。”沈大虎是球队的中锋,绝对的主力。

沈大虎看到指导员站在旁边,布置完任务后,就请指导员再指导一下。

“打得不错,坚持住,要稳,一定要稳。打胜了,晚上给你们庆功。”洪韧刚对篮球不在行,但旁观者还是能看出点问题的。

“稳啊,稳,我们不要急。别看指导员平时不露,尽讲关键地方。二连力保第一,他们压力比我们大,我们尽全力一拼,只要我们发挥出水平,我们得不了第一也不丢人。对不对!”大家齐声喊“对!”二连和观看的人被这喊声弄个莫名其妙。

副连长最后一句是小声对队员说,“全力以赴,晚上会餐。”

洪韧刚笑了笑和连长说,副连长不愧是管后勤的,一句正经话没有,不是为运动服争色,就是为了会餐,要是在国民党里当官,那肯定是弟兄们冲啊,大烟土二两。

比赛继续进行,胡卫山在场上发挥出色,对方对他没有办法,不是拉就是推,一使劲,把胡卫山推了一跟头,起来的时候,膝盖渗出了血,刘医生让他下来处理一下,他直摆手,眼睛有些发红。令洪韧刚刮目相看的是,胡卫山今天在场上表现的特文明,按洪韧纲推理,胡卫山爬起来不找对方的队员算账也得骂两句,谁想到胡卫山爬起来连看对方一眼也没看,还在一直要球。副连长传给他一个篮下球,他翻身上篮得2分。一会儿又拦截对方的一个后场球,带了几步,跳起投篮,3分。有人作了统计,这次篮球比赛开始至今,今天是胡卫山投进的唯一一个3分球。有人说,别看胡卫山平时吊儿郎当,关键时候过得硬。有的说,胡卫山是穿上运动服兴奋的。还有的说,胡卫山是抽风型,好一阵坏一阵。

眼看着比赛时间快要到了,曹一飞急了,站起来指挥。嘴里对本连队员不干不净,死脑筋、笨猪、彪呀、该死的东西等不文明词都出来了,气的营长和教导员直翻白眼,要不是正在比赛,这顿训轻不了。

随着一声锣响,比赛结束了,一连以总分多于二连4分的成绩取得比赛胜利。运动场响起了欢呼声。二连的队员,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默默地走到场边。曹一飞表情严肃,怒气冲冲地看着不争气的队员。

观战的营长和教导员起身向一连指导员和连长表示祝贺。两人说着笑着,又一起来到二连的队员席。

“今天二连打得也不错,一连今天是超水平发挥。”教导员安慰起曹一飞。

曹一飞难以从失利的阴影中走出来,随口嘣出了不满,“唉,人家的后勤保障那么好,我们哪能比得了一连。”曹一飞一进场,就听身边的二连战士悄悄嘀咕,一连全发运动服了,咱们什么时候发呀,都是一个营怎么差距那么大。人家领导是团里来的就是见识广,魄力大,不服不行。

如果这场球二连赢了曹一飞也就不会挑一连刺儿了。比赛输了,曹一飞心里窝着火。不能什么都让一连占了,球你们赢了,运动服你们也发了,钱你们也有了,凭什么你们一连能捡鹅卵石卖钱,等我们想捡的时候,团里不让营里不同意。一连捡了也就捡了,不就是写个检查了事,什么事没耽误,该转正还是转正,不就是晚两天遮人耳目。

现在一连成天吃香喝辣的不说,今天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显摆。曹一飞咽不下这口气,一气之下脱口而出,刚出口就开始后悔。人家有钱是人家有本事,谁让我们主官不长个精神头,我凭什么和人家过不去。可是已经晚了,营长抓住这句话不放手。

营长严肃地问了一句,“什么保障?”

“我是说,我是说,其实我不想说,营长让我说,我只好说了。你看人家一连,不仅运动员有运动服,哪个没有,我们哪能比得了人家。”

周围在座的人不禁朝还未散去的一连望去,果然,一连观看的队伍中有七八个人也穿着运动服。

比赛开始,营长就看见一连的队员,穿着蓝色运动服,上衣的袖子和裤子中间都有两条白杠,像是参加团里比赛,格外刺眼,心里就不舒服。你们一连干点什么不好,这不是公开给二连、三连和营部球队上眼药吗。营里比赛,穿什么统一服装,以前比赛也没穿统一服装,还不照样比赛。今天,你们一连穿了统一服装,如果输了你看我怎么窝囊你们,出乎营长意料,一连真的赢了,一连第一次穿上服装服就得了冠军。

赢者王败者寇,人家得了冠军你再说什么就不太好了。所以比赛之后,营长同教导员一起还去鼓励一下一连,营长以为,运动服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偏偏有人不闭眼,那就没办法了,有人不闭眼的时候,你当领导就要瞪眼了,要不,遇到不良风气不批评,你还有什么权威。权威就是靠批评人批评出来的,越是资格老的职务高的,你越敢批评,说明你越有权威,不敢批评人的领导肯定没有什么权威。这就是营长总结出的经验。

比赛的时候,三连连长也在营长面前戏言,什么时候给我们两个钱,咱们连的运动员也买一套穿穿。凭什么一连能买我们不能买。营长知道这是一连用捡鹅卵石的钱买的,但又不能明说。这下好了,一连带了一个头,二连要买,三连要买,营部直属队也要买,你让我去偷钱呀。

“王连长,你过来,指导员也过来,怎么回事,你们能不能有点大局观念,这山上不是你们一个连,你们知道不知道。办什么事要注意影响,不要自己过的好,就不想想人家的日子。我和你们讲过多次,为什么就听不进去。”营长十分恼火,但声音不是太大,见一连两个领导都不吱声,继续训道:“我看你们是有俩钱烧得,显你们富是不是?怎么给人一个暴发户的感觉。”

二连的曹一飞本想发几句牢骚解解气拉倒,没想到把事情弄大了,这是他不愿看到的,毕竟自己平时与一连两个领导无怨无仇,今天挑起事端,自己觉得十分尴尬,急忙集合队伍离开了。

营长继续训斥一连的两个主官:“你们比赛买个背心做纪念也就算了,闹什么谱。我看二十六营艰苦奋斗的作风非叫你们一连给带坏了。以后你们要把尾巴夹紧点,办什么事都要考虑影响。团里搞篮球赛才发个3元钱的背心。你们竟然花11元每人买一套运动服,行啊,财大气粗啊。每人发一套运动服那不是变相发东西吗?”

洪韧刚小心地说:“营长,我们没变相发东西,是直接发的。战士捡鹅卵石的情景你们看到了吗?有人一提捡鹅卵石,认为就像伸手摘桃子那么容易,你们看到战士的手指盖都磨掉的情景吗?看到手冻的掐一下没感觉的情景吗?

“营长,实话和你说,是战士教育了我,他们的行动感动了我。我早就想给他们买点东西,略表心意,要不觉得心里有愧。我还想给战士发点钱,因为,这是他们利用业余时间换来的劳动成果,考虑影响,我东西没买,钱更不能发,正好借此机会,发套运动服回报一下战士。其实,一套运动服怎么能回报战士呢,只是一点心意而已。我就不明白,连队伙食费超支,我们没有钱买肉吃的时候,怎么没人关注我们。条件好一点,大眼小眼都盯上了。

营长说:“做任何事情,不能只考虑自己,要考虑到周围上下、左右的感受。二十六营是个集体,是集体就不能太特殊,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你们不要目中无人,只有自己,只有一连,这里是二十六营,是二十六营知道吗?这里是大孤山,不是威虎山!”

营部通信员跑过来找营长,说,团里来通知说,基地政委在大孤山视察,现在在岸炮连,没有通知团里,有可能到我们营来,让我们营做好准备。

营长听完后说:“运动服的事你们要好好反思一下,还要把造成的不好影响给我挽回来。我今天主要是想让你们的头脑清醒清醒。你们抓紧时间把卫生整理一下,特别是食堂、厕所、宿舍,听说,首长走到哪里,这三个地方必看,很少听谁拿着材料的汇报,一般是边走边看边问,不喜欢形式主义的东西,到时候别一问一个倒。”

营长临走时狠狠地来了一句:“你们把全连的运动服都给我扒下来,统统扔到我看不见的地方。以后打球也不许穿,让运动服在我眼前消失。”

洪韧刚和连长被营长训了一通,洪韧刚当然要把副连长找来训一通,要不怎么叫逐级负责。洪韧刚问副连长怎么回事。让他通知不要穿,怎么偏偏有人穿。

副连长说,不是大家不听,当时我从连部出来就上卫生所,忙活半天。第二天早上进坑道训练,中午准备下午的比赛,我把“通知”的事忘了。

“忘了,你好轻巧的一句话,你想到没有,一个‘忘’字怎么得了,惹出多少麻烦?你知道不知道,战场上忘事,可能一个连就没了,你的脑袋还想留住吗?敌人没拿掉你的脑袋,回来也得挨枪子。”洪韧刚知道现在讲这些都是马后炮,说的再多已没用了,况且,副连长这次打球组织的不错,对提升一连人气大有好处,所以,就对副连长说:“这次就这样,下次再忘事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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