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栋能采取这样一种傲慢的态度,是莘夕不曾料想的。她替自己的行为感到高兴,因那件事而滋生的羞辱后怕也烟消云散了。那完全是国栋无耻的表现,自己为什么要感到不安?这几天来竟然战战兢兢的,害怕别人传开这事儿,真是白白受了场惊吓!可知,对一切将要来临的事,个人都是有办法对付的,根本没必要先操心、悬着心骇自己。
摆开连日来国栋对她的纠缠,莘夕顿感轻松了一大截儿。她又将《追忆似水年华》看了十几页,合上,闻着书香,闭起眼睛。
蓦地,一股深切的似曾相识的生活场景闪现在她脑际,与此刻是如此雷同,几乎一模一样!或者,竟是许久以前对未来岁月的憧憬所引发的想象,而今一丝不变地实现了?再或者,这只是大脑的一种变异反应,提醒思考者对现实生活多予关注和珍视?更或者——???
——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除了发出轻微叹息的石英钟。太静!她分明听见了“静”在这个关闭的空间里的远处不在。她感觉到自己血液的流动,心脏的博动,但并不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有窒息感,这使她急促地呼吸起来,乃至长吁短叹,凭借声音聊以自慰这日间生长着的寂寞。
这点也是她始料不及的。她老觉得,单有一本好书,就能让她心无杂念、满心欢喜地过活,其它都是次要的,微不足道的。大家也笑她能将书当饭吃,可今天她却没心思往下看书,却对着偌大一间空房子发傻,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寂寞、空虚、无聊,统统不是少女时代的玩意儿吗?难道十年以后它们又卷土重来了?还是自己又回复到了少女时代的心理?
呀!宁愿过后说没错,也不希望真的再经历一回!——那么,果然全是因为他的缘故么?他呀!他呀!
莘夕咬着嘴唇想起了云峰,想到了那身清淡合体的衣裳,那矫健的步伐、模糊的笑容,把早晨对自己的警戒和劝告一起抛到九霄云外。
他平日里做些什么事呢?他的志趣和我有无共通之处?他不会是那种外表高雅、实则粗鲁的男子吧?若是有机会再碰面,他会搭理我吗?要是不睬我,天哪,我会有多伤心!世界不是太大,决不可能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但见到他后,我能说什么,还是能做什么?
这样子沉迷下去,于她是极大的乐趣。
待女人们从集上回来,吃过了午饭,邀伙拉伴地来莘夕家里玩儿,莘夕才能什么也不去想,和她们说笑,听取一些她们传出的趣事儿。这时天儿又去银梅家了,莘夕给他带上两个苹果。兰欣对莘夕说:
“我看见你妈和你妹妹在买床单。你妹妹长得好出众!是要嫁人了吧?”
“也该嫁人了,你奇怪什么?”莘夕淡淡地说,“你像她这样大的时候,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
“我不过是问问。又要你花大钱了,哪个叫你这做姐姐的这样有钱呢!”
“我能送多少呢?拿得出手便罢了。她可不会指望着我送钱去揭锅!”
“做姐姐的要是没有,她也不会争多争少,”老宋插嘴说,“问题是你有钱,送多大的礼才算拿得出手?”
“你倒说说看,”莘夕问老宋。
兰欣嘲笑老宋说:
“你晓得什么!装得倒像个老江湖的样子,大大小小的规矩你懂得几样?”
“我多少见过一些吧?我还记着一些,哪像你这假男人!婚娶丧嫁,一应红白喜事,哪一件我都能说得上个头头道道来。怎么,你不信?”
“吹牛X的东西!我问你,你们家老油条死了,你多少算是主事的媳妇吧?怎么抬棺上路时,你忘了扫地出门呢?过头期和五期,日子都写在堂上,你都记了一天!上香蜡纸钱的礼数你又明白哪样,岂不都是你们老太婆主持的?老家伙入土时,你装哭过没有?难怪你一脸的霉气!要不,江生也不会到处脱裤子!”
大家都听笑了。老宋说:
“那是人生头一回,我又不认得字儿,差错自然免不了。现在不是都记在心里了吗?等你家老太婆伸了脚,我帮你去主持。你也不想想,这湾上哪个能干人不是历经风雨的老江湖?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上次贵儿娶媳妇,还不是我和素梅牵帐铺床的?那个细规矩活儿,你这屎八哥儿想都不敢想呢!”
“现在还兴铺床吗?”莘儿问道,“我还没有听说过呢,我那时大概是没注意到。望云,你懂得这个吗?”
望云织着毛衣,低头笑着说:
“我也是头一回见到,哪里懂得半点儿?”
老宋便觉得很有面子了。兰欣不以为然地说:
“那也不难,挂帐铺床,做些古怪的小动作,念些儿古怪的话语,哎哟哟,只有老掉牙的婆婆们才喜欢去做那一套!这些规矩,好没意思!不如早早废掉的好。”
“哎呀,”张家婶一本正经地说大话,“凡沾上麻烦的东西你都喜欢,怎么这回嫌没意思?”
兰欣不与众人笑乐,故意说:
“人老了,自然兴趣不大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也腻烦人。不是吗,我也就要被人叫做李家婶呢!再也疯不得,骚不得,该摆出一脸的正经模样儿来啦!”
“骚婆娘,我早就晓得你要日弄我的!你这张嘴最不饶人了。只有一个人,你要是说得过她,我才服了你呢!”
“哪个?”兰欣笑着问道。
“南头的辣姑,半边湾的人都服她的。你问立秀,她和她是大骂过一场的。”
“哦?”兰欣与何满华坐在一起,她看了董立秀一眼,不大信服地说,“那只小蚂蚱,我一屁股就坐扁了她!她能蹦几尺高呀?有机会我倒要会会她去,看她是何方神圣。”
“无聊不无聊呀,”莘夕说,“无缘无故地跟人家争个什么高低?那个辣姑是我一个同学的妹妹,嘴巴是厉害了一点儿,但人家会拿理儿,能挑剌儿,不像你专门找些刁钻龌龊的话去喷人家。她能寻理服人,你只会泼粪吓人!我问你,这一点,你和她,到底哪个强些?你还不服呢。”
兰欣没话说了,闷着笑。老宋拍掌说:
“好了,好了,屎八哥儿也没喳的了!我先以为你是永福第一能人呢!”
“她呀,典型的山大无材!”张家婶说,“只不过生了张大嘴巴!”
说笑间,又来了望云自家房份的秀儿、香香以及望云的亲叔伯妯娌小玫,轻声细语的都算不错的小媳妇。她们便挨着望云,坐在放一起的两条板凳上。莘夕见她们少来,免不了客气几句,叫她们随便一些,茶水自己去倒。那几位瞧莘夕静雅过人,相貌端庄平和,都对她十分好感。
一会儿闹来一群孩子,有兰欣家的贵枝和宝根、思琴家的小诚和小刚、老宋家的飞龙、丹莲家的红梅和红朵、何满华家的大山和小山、鲁立秀家的思思,轰轰然地,把莘夕吓了一大跳。兰欣站起来喝道:
“干什么干什么?一个个给老娘滚得远远的去玩儿!小东西们,凑的什么热闹?”
胆小的一两个连忙钻到门外去了。宝根拉着兰欣说:
“你给我一块钱就走人。”
兰欣一把揪住儿子的耳朵,骂道:
“我日你祖宗!还没开始搓呢,你就跑来擂肥!你敢要,看我舍不舍得打死你这小混蛋!”
话固然这么说,兰欣手上还是松了。给了一个,另一个贵枝也要。这边动了头,别的见妈妈在这儿的孩子哪里少得了,哼唧得一蹋糊涂,骂骂搡搡地差不多给遍了才算完事,孩子们才罢休。兰欣笑着说:
“你们这起小王八,是约好的吧?赶着上阵儿呢!”
“总是你带好头!”莘夕训斥兰欣说,“这样怎么了得?快轰出去吧!”又见丹莲没在这儿,她家的两个小姑娘巴巴地可怜,便给了她们一人一块钱,且对她们说,“不要一味好吃,想着去看看天儿,和他一起玩玩儿。不要教人欺负他才对。”
红梅与红朵嘴上是应着,仍和男孩儿们混玩去了。老宋不解地说:
“就莘夕心善!丹莲是个什么玩意儿,你还怜惜她的孩子们!要是我呀,早就不跟她来哉了!”
莘夕无语。何满华和鲁立秀原来也是莘夕家的常客,和莘夕是老牌友,脾气很是相投。许多日子来,却一个因为长了囊肿去市里住院了,一个因娘家兄弟盖楼回去帮忙了,故而少见她们的影子。这回却完事了,都聚齐了。她们两个却不是特别爱说话的人,都喜欢热闹,在人堆里闷得住,只和大家一起欢笑。
何满华长得还行,却是个结巴,哪里敢跟兰欣她们插嘴去?鲁立秀呢,一脸的麻子,生来就有些儿自卑,怕和人说太多的话,难怪小半晌过了,也没听见她们吐半个字儿呢。兰欣私底下就直叫她们两个“结巴”和“麻子”。莘夕看着她们两人,说:
“快一点儿,你们还等什么?我去把麻将拿出来。”
“你来玩儿吗?”兰欣问道。
“我?”莘夕扫了一眼四下,说,“这么多人,我就免了吧。反正天天玩儿,休息一下也好。我就在一边儿看看好了。”
想想这一个个的嗜好程度,莘夕也不好给她们定人数。说起来,恐怕没一人真心谦让的,都想上场子玩一把。兰欣说:
“扯淡!头几天都不晓得死哪儿去了,硬是差角儿。今天少来几个才好,怎么又来得这样齐呢?我是当仁不让的,你们能发扬风格的就干看半天吧!老宋,你消停消停一天,怎样?”
“凭什么要我消停?臭婆娘,我的钱没你的钱大不成!本来是想让一下的,这回偏就不让了呢!”
兰欣便又望张家婶说:
“老货,你顶仁义的,不能排挤我,看我受煎熬吧?赢了钱后天上街请你吃东西,好不好?”
张家婶还没骂兰欣,老宋倒笑着说:
“我也把你排除出局。你手脚太慢了,比不上我和兰欣的一半儿,来得也不过瘾。”
“你好奸!”张家婶不乐意地说,“等明儿差角儿,看我帮不帮你们凑!”
“让她来,我——我不来,”何满华结结巴巴地说。
鲁立秀也少不得谦让一下。兰欣止住她二位说:
“你们不要推了,这桌子有两方是订给你们的。还是我做工作吧。”
却听秀儿红着脸蛋儿说道:
“张家婶,您哪里来得过她们,不怕打花了您的眼睛!不如和我们几个来凑一桌,抹‘上大人’怎么样?那也蛮有意思的。”
“好呀!”兰欣替张家婶答应了,“秀儿,你把角儿找出来,我去徐三娘家把长牌拿来。老宋,帮忙搬张小桌子去给她们用呀!”
“我回去拿,”望云说。兰欣止住她,嫌她大肚子不方便,人便已去了。
老宋赶紧把何满华和鲁立秀拉上桌子,清了风,按下莘夕说:
“把那个骚婆娘搁起来再说!”自去占了一方。
麻将牌不及码好,兰欣拿了长牌转来,见人员已经上了,骂老宋说:
“钻空的婆娘!今儿不输得你脱光裤子才怪!”
“我不怕输!”老宋笑眯眯地说。
几个小媳妇在一边儿窃笑,数着兰欣借来的长牌。张家婶自然无奈地凑过去了。莘夕心里确也不想打牌,码好了牌,拉兰欣过来,说:
“还是你来玩儿。在我家里,只能是我讲讲客气的。”
兰欣连忙坐上去,狠狠地对老宋说:
“今儿个你坐在我下家,看我不吊死你!等着输钱吧,输得你心痛为止!”
开始打子,起牌。那边人也选齐了,秀儿、小玫、张家婶和香香,依序坐下。莘夕将一方很大的象棋盘给她们去当作牌桌用。一会儿,丹莲来了,不客气地换下了香香。
莘夕就坐在兰欣侧边看牌。望云也凑过来,说:
“其实看比玩儿还要过瘾些。”
“放屁!”兰欣望也不望她,就说,“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我劝你呀,还是学着玩玩儿这个,保证就不会这样说了。你想想看,和男人搞那种事儿,难道也是看的比玩的过瘾?其实是一个道理的。”
望云“咯咯”笑起来。莘夕看看她,并没有脸红的意思。兰欣的话也惹得众人都笑了。老宋拍了一下兰欣的手,说:
“死婆娘,一天到晚就是那种事那种事的!一心不能二用,你小心误了张子!到时候看是哪个的裤子输光光。是呀,我总盼着你输,莫非你总盼我赢?”
“我打牌可是只想着要赢的,”莘夕笑着说,“至于非输不可,那也不能怪我。”
“还是莘夕坦白。咦,倒忘了说说,”兰欣说道,“望云,你家又怎么啦?你妈在屋里阴着个脸,连我去了她都不想说话呢!是不是贵儿的病又犯了?”
望云的脸红红的,含着怒意说:
“管他!该见阎王的东西!”似乎心里满是委屈的样子。
兰欣眼神瞟了一下周围,转而笑道:
“算了,小婆娘,不要动不动就伤心怄气的,想些快乐的事情——”
“我有什么可快乐的事情?”望云越发流起了眼泪,抑着声音说,“我比他们家的一条猪狗都还不如!”
一句话倒把众人都说哑了声儿。小玫劝她说:
“望云,你别这样说,三叔和三妈对你还是蛮好的,这我们都见在眼里,也听在耳里。像金钗,二叔还打过她,说来更不如你!”
“你如意,好会做人!”望云冷笑道,“把福儿换成是贵儿,我看你还能快活起来!金钗虽然给管得严了点儿,到底得了个好寿儿。”
小玫皱了皱眉头,不敢多说什么。兰欣不顾牌了,怕望云一径气下去,反身拉了望云的手,说:
“怎么,你瞧中了寿儿吗?那倒是个能吃能干的男子汉!不是难事儿,做兄弟的照顾照顾弟媳妇是应当的,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打着灯笼也难找呢!我去说一声,保管他高兴得什么似的!到时候包你有快乐事儿。”
兰欣挤眉弄眼地将望云说得破涕为笑才罢。这一副牌让老宋赢了。莘夕说:
“你们哪个心里不愉快就来找兰欣这说笑机器,管你怨七怨八的,经她一鼓噪,包准你什么都忘了去想。”
“你们总是这样玩儿麻将吗?太吵了吧!”
“你少见多怪,”张家婶说,“往日里更加吵人呢!有几回我和了牌都不晓得。到了这里,就先得习惯耳朵上的事儿。有时,一大屋子的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比一个多嘴,把人能够噪晕!哎,兰欣,你们家国栋哪里去了?好几天没来这里鬼混了。”
“早晨不是见到他了?他能去哪里?做生意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外面喳得好听罢了,其实赚不了几个王眼儿!也是的,他几天都没来这里了,八成又有新的地方去野。我看,那个力子的媳妇梨娇好骚!”
“怕把国栋给勾引去了?”老宋问。
“真要是勾引去了我倒落个清闲,省得磨累我!”兰欣笑着望了望莘夕,看莘夕冷着脸似乎不太高兴,以为厌烦望云在一旁掉眼泪,便又对望云说,“你笑起来吧!死了人翻了船也不用这样的。再告诉你一件事儿,想想看,包你乐开花!”
“什么事儿那样有效?”鲁立秀问道。
“新婚之夜闹洞房,说四言八句,你能忘了不成?第二天抬茶叫亲,你又忘了不成?”
大家的兴趣立即都来了,都问望云那天说了哪些四言八句,要她学来听听。原来这地方风俗,闹洞房讲四言八句时,除了新娘子外,女人是不许进去的。老少男人们便了无顾忌地说些极其下流极其原始的圆滑句子,逼着新娘子跟着说,且都做成谜语形式,要新娘子猜出谜底。新娘子不能恼,不能急,一切得依照“规矩”来,要她怎样便只能照样去做。
这一点,每个经历过的人想必都不会忘记。但过后,大多数新娘子便只感到那夜放肆时种下的快乐,常能津津有味地回顾。望云呢,婚事虽不如意,一想起那些露骨的谜面谜底,心儿也会乱跳。大家见她气色和顺多了,更要求她学几句来。望云说:
“我哪里记得那样清楚?你们问问秀儿,再问香香,她们要是记得,我也就记得了。”
莘夕一向不曾听过什么四言八句,便问道:
“你们不要忸怩了,快快说来我听听!”
“肯定有这么一段儿,”兰欣大声说,“这是经典段子:我们夫妻二人一般高,夜里在床上做体操,肚皮贴着肚皮,磕膝包压着磕膝包。对不对,望云?”
大家不待她说完就已经哄笑起来了,抹牌的都把牌扔了一地。望云也笑着说:
“是这个,是这个,原来你还清楚些呀!”
莘夕忍住笑,问:
“这就是四言八句吗?”
兰欣大概是听得多了,不以为很可笑。她说:
“说穿了,就没什么可笑的了。告诉你们,这是有经验的人教不懂事的孩子们行正事儿呢!这就叫做寓教于乐。望云,再别引得我说什么好听的,你说出几句来吧。”
望云想了老半天,才说:
“哎哟,我真的不记得了。只有寿儿说过一段儿,也只记得几个词儿,什么‘几尺长’呀,什么什么的,丑死人啦!”
“这是什么意思?”莘夕不解地问道,“几尺长?往下呢?”
这些人中原来只有莘夕没有被人闹过,自然只她一个不懂这话的意思。兰欣做手势让大家止住笑,粗着嗓门儿说:
“我教给你听吧,指望这个小婆娘,她不吊起你的味口来!你干脆拿笔来记下,免得以后又忘了。”
莘夕听她这样说,又见众人的喜色样子,料也不是什么好听的话,只说:
“我又不是小姑娘,还怕听什么屁话不成?你只管说。”
“望云也听好了,什么几尺长呀,那岂不成了烟囱!我几时去问问寿儿,看他有没有几尺长!应该是几寸长,你稍微联想一下就明白得了嘛——几寸长,硬梆梆——”
望云打岔说:
“不要说了,丑死了!莘夕婆婆,那丑话连男人听了也会脸红的!”
莘夕已然猜出大半来,便也说:
“你算了吧,自己知道就够了。”
“慌什么呀!”兰欣笑道,“哪个没见识过?那些男人多不要脸哪,把自己的家伙编成顺口溜,倒来戏弄我们女人。丑的应该是他们,我们凭什么要怕丑?这岂不是件怪事儿?莘夕呀,俏婆娘,你听了四言,就不想听八句了?”
“不过是些混蛋编的乱玩意儿,我不想听。”
“真不想听还是假不想听?”
“你要真忍不住了,就说吧,”莘夕笑着说。
“好,好,是我想说,不是你想听!”
女人们简直要笑得趴下了,笑声传出去,连隔了一排房子的几个老太婆都听见了,以为耍猴把戏的进湾了呢!恰好小涛和小旺没事来玩。小旺见这里热闹,便问:
“什么事,这样开心呀?”
大家越发笑闹起来。兰欣说:
“我们正在说你们男人的伟大之处呢!要不要听听?”
“你们快去别的地方玩去,”莘夕说,“听不得这人的话。”
“几时专门找兰欣聊聊,看她敢说什么来!”小旺笑着说道。
兰欣瞟了小旺一眼,说:
“熟倒也熟了,只怕经不住我一捏呢!小青蛙,跳别处去叫唤吧!”
两个男孩儿红着脸走了。莘夕瞅见望云的眼光落在小旺的身上时便发光了,心里一阵好笑,仍对兰欣说:
“你不臊人家就不舒坦吗?”
“那让人家臊你才舒坦了?”兰欣反问。
莘夕给呛得没话说,忽然想到良儿,又问兰欣道:
“那个良儿好怪,你知道他吧?”
“他吗?最不是个东西了!比起我们家国栋呀,都还差一大截儿呢!”
这才静了些,各自安心打牌。莘夕却想:那么,必须更加防着些这个人了。回房看书,看着看着,打起瞌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