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曾国藩日记一百一十【708】2024-3-2(2)
原文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坐见者三次,刘仲良自朱仙镇来,谈最久。接沅弟及两儿信,知纪鸿儿于初十日子刻生一子,忧愁煎迫之时得抱孙之喜信,为之一慰。
看人围棋二局,祝爽亭来久谈,与幕友谈三次。中饭,请刘仲良、黄翼升便饭。饭后阅本日文件,围棋二局。见客,立见者四次,坐见者二次。与幕友谈三次。夜核批札各稿,核信稿二件。二更后小睡,三点后睡,三更成寐。醒三次,尚算美睡。
同治五年(1866)八月十九日
喜得长孙
同治五年八月初九日,曾氏来到河南周家口,此地应属捻战前线。与捻军作战,对于曾氏来说更不顺利。他每天都在焦虑之中,何况他此时已五十六岁,身体很虚弱,已步入晚境。但这时他得到一个真正的大喜悦:虚岁二十的纪鸿有了长子广钧。据曾纪芬记载:曾广钧出生于湖北巡抚衙门之多桂堂。这年四月,欧阳夫人率全家回湘。此时老九已出任湖北巡抚,路过武昌时,全家在抚署住了下来。八月初十日,广钧降生于此。满月后,全家再一道回湖南。尽管这时纪泽及诸女都生了孩子,但或是孙女,或是外孙,能延续曾家香火的第三代长丁还是这位未来翰林诗人曾广钧,所以曾氏感到特别的喜悦。
五十多岁后,曾氏说自己已完全进入老年人的心态,唯一的愿望就是多看到孙辈尤其是孙男的出生。十多天后,他在日记中写道:“夜接沅弟信,知甲五侄于八月初一日辰时生子,科三侄于初四日申时生子。先大夫于十日之内得三曾孙,真家庭之幸也。”甲五及过潢之长子纪渠,所生的儿子广祚即著名化学家曾昭抡的父亲。科三即国潢的第三子纪渠,后出抚给国葆为子。侄儿们生儿子,一样地也令曾氏高兴。
原文
早饭后见客,坐见者一次,立见者一次。清理文件。围棋二局。读《长杨赋》一半,毕。阅《聘礼》,毕。阅《公食大夫礼》中饭后,写少泉信一件,阅本日文件,坐见之客一次。写对联九件。傍夕小睡。夜,申夫来久谈。旋核科房批札各稿。二更三点睡,三更后成寐。
是日,接腊月廿五日家信,知修整富厚堂屋宇用钱共七千串之多,不知何以浩费如此,深为骇叹!余生平以起屋买田为仕宦之恶习,誓不为之。不聊奢靡若此,何颜见人!平日所说之话全部践言,可羞孰甚!屋既如此,以后诸事奢侈,不问可知。大官之家子弟,无不骄奢逸者,忧灼曷已!
同治六年(1867)二月初九日
修建富厚堂用钱七千串
关于建富厚堂之事,笔者在前面的评点中已说过。从这篇日记中,我们可确知,以七千串钱的巨资新建住宅一事,曾氏事先确实不知。另外,我们也可以透过日记看到一个大家族中普遍存在的现象,即家人对家长的阳奉阴违。哪怕就是曾氏家庭,老爷子说过的话中,也必定有许多没有被子孙们当作一回事的。
原文
早饭后清理文件。见客。立见者一次,坐见者一次,围棋二局。旋又坐见之客两次。写郭云仙一封,习字半纸,阅《五礼通考》中《投壶礼》。倦甚,小睡。至幕府一谈。中饭后尤倦,不能治事。余向于夏月饭后疲乏不振,盖脾困也。至后园一闲游。阅本日文件。申正批核札、咨、信各稿,酉正粗毕。傍夕小睡。夜又核二稿,阅益阳民蒋于斯一冤狱案,复周缦云信,批定书局章程。二更后,温《古文》适度之属。三点后睡。
念鸿儿痘症用钱太多,恐情过于礼,蹈薄孝厚慈之讥,悚惕无己。
同治六年(1867)四月初九日
纪鸿出天花
据曾氏日记记载,曾纪鸿同治六年三月十四日患病,十五日全身出痘。二十日,纪鸿不能进食,蹈二十一日开始有转机,二十八日化为平安。到四月初九,曾氏写这篇日记时,曾纪鸿正处在调养之中。二十多天的时间里,曾氏每天的日记都要提到纪鸿的病情,有时甚至“心绪怫乱,谢绝诸客”。曾氏对这个小儿子的疼爱之情,溢于言表。当然,也怪不得他如此念挂,因为纪鸿已是二十岁的成年男子,这是才出天花,危险性较大。然而,在纪鸿痘症稳定下来后,曾氏又自我检讨,对于儿子之病,情感上的关注和相对父母而言,太多太厚了,恐遭受讥评。
人类社会有一个很普遍的现象,那便是怜爱幼小忽视老人。这里面有明显的红利因素:人类族群要靠幼小者日后来传承与发达,而老人不久将离开人世。这里面也有很明显的情感因素:幼小者生机蓬勃形象可爱,而老人活力萎缩外衰不美。当然还有许多的原因,使得“重小轻老”世代延续。正因为此,人类社会的智者便提出尊老敬老赡养老者等一系列命题,以求给于这个社会的普遍现象以修补以矫正。中国古老的儒家学说,在这方面给人类文明作出了更多的贡献。
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规范执行者,曾氏检讨自己为儿子的操心费力远过于对父母的关爱。从这点上看,曾氏是一个在情感上未脱离世俗的平凡人,但毕竟在理智上,他又高出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