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市立医院
《天使之城》的剧目大获成功。
在整个话剧的结束后,还有很多业界内的人们不断给团队送去祝福。
剧院门口也是头一次这么热闹,不仅人头涌窜,还被祝福的花篮包围着。让我不管怎么在门口来回踱步时,都感觉好像这不是我家了一样,感觉很新奇。我看着剧团的所有人互相拥抱庆祝,也就没忙着赶紧挤进去打扰。特别是鹿儿,她今天笑得特别的开心。是从我见她那天到现在,认识以来她的笑容最灿烂的一次。
在围绕的熟人打招呼时,她也刚好没来得及换下演出服和卸妆,就显得整个人有一种脱离现实的美感。
即使是和刚刚一样的镁光灯打在她脸上,但是还是有种,只属于鹿儿本人的鲜活力量。那是和希威雅不同的,更温暖的韵味。
终于在不满足于远远观望的贪心时,我迈起步子朝后台走去,心情也不知为何跟着澎湃起来?就像参与这场话剧的演员似的,心里也跟着高兴。
“恭喜你,今天的演出真的很棒!”
我撩开红色的幕帘,在看到后台正在卸妆的鹿儿时,脱口而出。
鹿儿眼神一闪像是有些惊讶似的,她看到出现在镜子里的我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继续动作着摘下剩下在左耳垂上的耳环,就朝我转过身来。
“怎么样?有没有被我迷倒?”
鹿儿耸了耸肩露出娇嗔的一面,像只撒娇小猫一样,动作之间挠了挠我的心坎。
“嗯……”我随着她的话接下去,样子也故意扮作幼稚说:“还不错吧!不过呢,要是你这小鼻音再浓一点我可能以为在演三只小猪了。”
说着我把食指点到她的鼻尖,她拱起来的小鼻子立刻变成了小猪模样。
“啊!你再敢逗我?”
我们最知道彼此的身体,哪里是隶属于什么的开关,所以鹿儿一下子凑到我怀里双手开始咯吱我时,我的腰便立刻奇痒无比!我只好一边大笑一边求饶,不断地说对不起、我错了之类的。
“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今天你真的特别美,演出也超级棒!一级棒我的编剧大人!”
“嘿,这才乖啊。以后都这么乖才有奖励你知道吗?”
我心里像是被蜜糖整个裹了一遍,还装傻憋笑把脸颊凑到鹿儿耳边,耳语着问:
“是什么奖励呀?”
气息逐渐升温,本就不大的后台化妆室在我们的靠近显得更加温热了起来。我看着她圆润柔滑如玉石一般的小耳朵,想象着这该有多柔软?是像她的小手一样还是像她可爱的胸乳一样?都透露出奶气的柔嫩呢。
在愈发靠近中,我的鼻子也开始发挥功能。和从前都不同,我的嗅觉恢复后便能闻到了她的味道,像是栀子花花瓣的微弱淡香,但是又有一种高温的味道,像是被沸水煮着一样。又因为鹿儿刚刚演出完,她身上还有一点点汗渍的味道。嗯~对了!还有淡淡的柑橘和药味儿。应该是她现在感冒的原因,她一直在喝治嗓子的冲剂,所以原本清甜的味道混杂了一丝辛辣的苦味。
“最近你还在低烧?”
“对啊,无论喝什么药怎么都好不了。”
鹿儿耸肩叹了口气,我内心有点愧疚。想着是不是要告诉她事情的原委?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难道是要说我自己天生嗅觉失灵,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却好了,有了嗅觉能够闻到味道了。可能是拜你所赐,咱们两个在那场暴雨中难不成是交换了灵魂?你变成了我,而我变成你。所以你现在一直没有嗅觉可能不是因为低烧,而是因为我。
我要这样说嘛……话到了嘴边却还是没有吐露出半个字。因为我觉得即使我说了,但是她又怎么会信呢。毕竟这事情太过于荒诞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信吧?
“病去如抽丝嘛,可能真得多一些时间才能好,不用太着急。反正我看你现在状态还挺好的,不说只会觉得你腮红上多了,显得气色红润。”
“哈哈哈你可真行,没见过你这么会夸人的。”
“我说的是真的,我从来不阿谀奉承的!”
我做出一本正经的架势,鹿儿跟着笑得乐不可支,看得出来她今天的心情真的很好。
“没事啦,本来也就是现在鼻塞而已了。闻不到味道也没什么障碍了,而且我之前不是说过嘛!”
“嗯?”
我答非所问。
“就是嗅觉过于灵敏啦。因为这一点我也烦恼了很久,异于常人有时候真的会多一份苦恼。其实有时候残缺也是一种释放,不用替自己过于认知的事物承担忧虑,我反而变得轻松了。”
残缺也是一种释放吗?我有点听不懂鹿儿所说的这番话,但是又莫名觉得好像很有其中的道理。在思考之中想起过往闻不到味道的经历,难道真的就一直那么差吗?我一直在追逐的真的就是闻到味道这么简单吗?我陷入了一个新的思路中抽不出身,越想越是觉得鼻腔里闻到的各种味道显得如此令人疲乏。
“对了!既然今天演出这么……”
‘铃铃铃!!’
我话还没说完,在梳妆台上的那部手机便响了起来。
它随着振动声音左右摇摆,像是一只扰人的黏人马蜂似的,追着手机主人前进。在鹿儿终于拿起它时手机的振动也没有立即停止。是因为鹿儿看到了来电显示。
鹿儿紧握着手机,低着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好像是陷进去了一样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在犹豫之间最终还是摁下了接听键。
“喂。”
她转过身去,刚刚高昂的头颅伴随着曲弓一般的身体齐齐低下去,手臂撑着化妆台。我知道她那是在借助什么力气的样子,因为就算只有背影,她现在整个人的状态也看起来很卑微。
“你说什么?”
她的身体有点起伏了,语调也是。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没有这么做!”
“求你了鸿飞,别这么说了。我会走的,我不会再打电话给你了,我答应过了。那次是不小心回拨的,真的我没有骗你!”
一切都在鹿儿现在激动的辩解中变得清晰,我在听到那个名字时手脚瞬间像是被抽走了力气,愣在原地。有种忘记了自己的身在何处的感觉。
“你们在医院对吗?我现在就过去,我现在就得过去解释。”
沉浸在刚刚的冲击力,我整个人还有点恍惚,就看到鹿儿那震惊的神色暴露在我眼睛里。她央求着握着我的双手,很有力气地拉着我说:
“张恙!张恙!快送我去市立医院,求你了……”
医院,是一个无论何时都会人满为患的地方,也是我最讨厌来的地方。
走廊长椅上常驻的哀痛病号,来回从科室与挂号处穿梭的家属,穿着冰冷像寒冬一样雪白外衣的医生护士,每个人在进入这里时都被程序输入了面无表情。我的步子跟着前面急匆匆女人却迟迟无法超过,只是在迈入医院大门那一刻就显得畏手畏脚。
这世上没什么能够可以完全审判人的地方,唯独医院这个地方可以。
它比法律更冷静,比刀枪更见血封喉。一旦这些以上情景注入我的脑海中,让我发挥想象,那接下来的日子就像是背着炸弹行进一般,变得艰苦困难。
更别说现在又有一样让这份恐惧更加可怖的东西,那就是这股子到处弥漫飘荡的消毒水味儿。这种特质的消毒水味道只有医院能散发出来,带着一种从人们身上升华下来,二次蒸腾出现的苦味。显得又没那么苦,像极了人间。
我一直在鹿儿身后跟着奔跑,时而拉拽着她脚步不要过于急促,不是因为害怕不够公德,只是因为不想招来医院人们的目光。而鼻子里面的消毒水味儿也跟着愈发深入医院本身,显得好像变得熟悉?就好像我从前在哪里闻到过一样,这味道像是骨子里深刻的东西。
终于鹿儿的脚步停下,她不再奔跑。在离目的地越近的地方,她的脚步却不像刚刚那样急促。反而手脚施展不开地有些踟蹰,直到在进入妇产科那一刻她彻底顿足了。
“你在这里等我。”
“可……”
我紧紧握住鹿儿的手,想像从前那样做得一样,没有思考动作便上前。
“等着我。”
她推开我的手,迈着步子走了出去,从我看到的地方走到对面的病房门口。
自始至终连,她头也没有回便站到了那扇门前。
我的步子也随着她离去后开始往后退,直到我找到了一个窗口,那样合适到可以刚刚好偷窥到对面病房门口景象的一个窗口。
我摆正身子,表现出完全没有一副偷窥别人的意图,一直告诉自己要轻松,不要显出奇怪的神情。就这样我脚步生根,固定在这扇窗户前面,像是一个真正欣赏天空地病人家属,在承受至亲生病的消息时来对着外面透口气。
但是我的眼中却满满注视的,全都是这个女人的行动,以及窗户对面的一举一动。我看到鹿儿她敲了敲门,看到了她来回踱步的慌忙。
就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戏!当时的我和现在一样,找到了一个和现在几乎是一样的窗口,完美适合偷窥的角落!
在一场灾难戏剧中望着演出的最后,心脏都要跳出来般期待着结局。没有怜悯更没有悲伤,只是一副看戏的样子!
只是那时候的我身材更矮小,样貌更稚嫩,所以我是藏在了那群大人高大的身躯后面。即使是面容冷漠,也会被我那个充满怜惜的舅舅手掌抚慰。
事实证明人也真的是会成长的,即使没有人教,人也会自己学会很多细微的东西。例如隐藏情绪,例如改变情绪。就像是现在的我,现在的我没有了当年身前的那群大人遮挡,所以我靠自己这层大人的外壳,来把孩提时期遮挡。
对面的鹿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她忽然转身,停止了动作。在转头之后呆愣了一会,随即从那扇紧紧闭上的病房大门内出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虽然很高但是身体并不是很健壮那种,不像我也不像大古那样健美。头发也很随意甚至说是凌乱,我离得有些远,又因为慌忙跑出来所以眼镜也落在了剧院,所以我看不清这个男人的脸。
但是很奇怪的是,我好像是能看到他的表情!他自从病房里面走出来,整个就带着怒气和哀愁,特别是他和鹿儿两个人开始交流的时候更甚。他们两个的肢体语言幅度一直很大,并且在距离的拉扯之间,显得很是慌忙,如果要准确地用一个词语来形容这两个人现在的状态,那就是崩溃!
没错,在我眯起眼睛尽力窥探的时候,我只能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崩溃。这是一段撒手人寰的交流,男人虽然手脚弧度很大,但是身躯却佝偻着。
把原本那股高人一等的气势全数抛弃,他最常做的动作就是双手捂住脸,无奈地摊开双手,朝鹿儿说话时也是这幅状态。
鹿儿的行为也可以说是如出一辙,他们现在的争吵和哀怨,因为像极了彼此,所以在我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憋闷感。我现在确切肯定他们这绝对是最后一次见面!但我还是想要拉开这两个人,我想冲过去直接拽走鹿儿,让她从这段关系里抽身,更不用再次承受屈辱。
但是我没有……我只是在这里看,装作不在意地看。因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身份可以去制止?
“够了!”
那声怒吼就算我离得这样远都能听到。
这个叫作于鸿飞的男人在吼完这一声后,他整个人都耷拉下来垂到了长椅上,他的双手再次遮掩整个面容,脸深深地埋进了自己的那双大掌里。肩膀也跟着抖动,在深深的忏悔和痛苦里再也顾不得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折磨自己像是魔鬼一样的女人。
鹿儿重新进入我眼中时,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地流着,她这身原本就因为演出没有来得及换掉的裙装,在医院冷色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更加凄凉。
我们离得越来越近,我一时分不清朝自己走来的是演员鹿儿,还是刚刚挖掉眼睛,被众人追赶的希威雅。
只是在紧紧抱住她的时候,听到她把我拉回现实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她紧紧抱住我,比起以往都更加用力,“她流产了,在那次机场的时候她流产了……”
“流产?”
噩耗终将来到我们的耳中,甚至是我这个局外人都被这个消息震惊。随即也理解了刚刚那个男人的崩溃,到底是来自何处。
“全部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在那天昏了头的追逐中,我出了一场车祸。不过好在不幸中的万幸,我没有多大的伤,而是及时从车里冲出来保下来一条命。但是在这场车祸的另一边,也就是激发我荒唐行为的机场中,却不是那么幸运了。
因为鹿儿那天及时追上了要离开的于鸿飞,就像是大古说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于鸿飞一通羞辱。
但是大古所不知道的全貌,其实是当时鹿儿虽然追上了,但是只追上了于鸿飞自己,于鸿飞的妻子车丽丽那会儿刚好去取机票了。鹿儿到达的时候就以为于鸿飞在骗自己,他其实是要一个人去法国,并不是要和车丽丽回上海。所以鹿儿的挽留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在她纠缠的过程中刚好被车丽丽看到。
虽然鹿儿在最后被于鸿飞删了巴掌被骂走了,但是于鸿飞也没有料到他的妻子车丽丽在远处看到了全部过程,然后在一气之下拉起行李箱就离开了。
并且那天那场大暴雨不仅没有放过我的车子,也没有放过车丽丽乘坐的那辆出租车。出租车因为驾驶时被前面忽然停下的车子撞到,导致偏离车道冲到了围栏上。也是因为这样的意外,虽然车丽丽人没有受伤,但是却因此流产了。
事实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不过这些也是慢慢在鹿儿恢复正常后告诉我的,所以这些话也和大古从她口中所说的话没有二致,都是鹿儿所陈述的内容。
不过是不是事实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因为对我来说,我现在明确了一件事情,那就是从今以后鹿儿和于鸿飞的关系,彻底斩断!
“你先躺一会儿吧。”
把鹿儿扶到床上躺着的时候,她还在抽泣。我没有想要说的话,甚至连安慰都觉得多余。
“别走。”
她拉住我的手,在我转身要给她去拿纸巾擦擦泪水的时候。
我和她四目交汇,在看到她的眼神时妥协了。于是便随之和她一样躺下,我们这是第一次什么也不做地躺在一张床上。就像结婚很多年的夫妻一样,在看向彼此的时候眼中没有欲望,只有平静的湖泊。这是我们的默契,谁都没有主动亲吻对方。
“就这么躺在吧。”她枕着我的胳膊说出这句话。
在这样的氛围下我也才恍然发现,原来她是长成这个样子的。
不像是之前看到的一般,我总是以为她的脸其实是稚嫩光滑的,我总把鹿儿想象成一个完美的人一样,觉得她的样子总是那么无暇。但是现在离得这样近,又完全沉默不语时。我发现她的脸上因为今天演出上了很厚的粉底,眼睛上面也贴了假睫毛。好像还刷了睫毛膏一样?看起来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脸上也有些小凸起,甚至在泪痕留下的地方,还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浅褐色的雀斑。甚至于眼睛也因为刚刚地哭泣有了红血丝,眼妆也晕得很厉害。
“你现在好丑哦。”
我终究摸了摸她的脸颊,妄想把那些眼下的黑色液体擦掉,但是在拇指轻蹭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越描越黑。
“你到底抹了什么?这些黑色真的很难擦掉。”
她一直沉默不语,我便继续问。直到她的眼泪不再留下,我才从鹿儿的口中听到回答。
“是需要卸妆水的,这样擦会擦出来皱纹的。”
“好。”我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有皱纹也会好看的。”
“嗯?”
“我说如果是你的话,有皱纹肯定也好看,我能想象到。”
“你总是把我想得这么好,张恙。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的……”
这是鹿儿第一次这样卑微的说话,虽然在晚上我看不清她的样子,但是我却知道她此刻一定是无比严肃地想说什么。
“你刚刚说卸妆水是吧!”
“我说张恙你不值得的,其实像你这么好的人值得更……”
“要什么牌子的?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吧。”我从床上迅速站了起来,在自己都惊讶的快速中已经拿起来衣架上面的外套,“还是说只要能卸掉整个妆的就行呢?现在已经晚上了不知道周围有没有卖的。这样吧,我先去看看,实在没有的话咱们再开车去后面的商场看看吧!”
我像是误入了别人家门被赶出来的醉汉,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步伐快到可以称得上逃跑。
实际上我也正是在逃跑,在无法控制脚下速度的时候,我竟认为我家门前的景象被偷换了?为什么即使是残影,这里的树木和街道都变得那么陌生!就连杂乱黑暗的树枝交缠在月光的映照下,像极了流浪汉们糟乱的头发。这里陌生又熟悉,于是我在奔跑中才恍惚发现原来自己家门前的这条街道是这种可怕模样。即使是街道两旁还亮着店铺的霓虹招牌,可是路灯下的人也只被照到背影,他们的脸根本就是偷懒的画家没有塑造一般,用简单的颜料弄得扭曲在一起,让我分不清到底是人是鬼!
直到我终于跑到了常来的这家便利店时,在确认了他们家的招牌才发现,原来刚刚一切的诡异情景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离开卧室太过匆忙,所以没有戴眼镜造成的滑稽事件。我不知道该自嘲胆怯还是好笑,只有在回味过来后心里剩下一份空寂,满脑子都是鹿儿的双眼。
“小张这么晚来啦?”
这家便利店是一位大姐开的,自己也常常来这儿买东西。
其实再往前走两个路口过马路就是大商场了,但是我每次都还是来这家店。可能是因为偶然撞见过于姐和她的儿子,得知了小叶子的家庭和我儿时很像所以产生了共情心理吧。
“是不是正在上货呢?我来……”
四周看了看好像并没有买鹿儿要买的那种卸妆的东西,反而看到一地的货物,再一看便利店的钟表才发现竟然已经十一点了。
“我买瓶水吧。”
于姐从冷藏柜那边跨过货物过来,在给我扫码的时候好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说让我等等有东西给我。
我的钱付到一半整个人也愣了一下便朝于姐那边望去,在看到她抱着一个木箱子时好像知道了什么。刚要开口解释说这些是地下室好久不用的玩具了,给小叶子玩都是免费的,想让于姐别介意的时候,于姐却把那箱子放到了我面前。
“小张你给小叶子的玩具他玩得可好了!”于姐把箱子打开接着说道:“可是得多谢你了,就是这些一看就是你写的东西吧,我看见有箱子玩具底下,都是这些记录本子就想是不是你之前有用的东西?说着就赶紧拿过来想还给你。”
我朝箱子里面好几摞书本看过去。
果然这些都是我从没见过的记录本。按说这些应该不是和玩具放在一起的东西,难道这都是舅舅的东西吗?
“谢谢你了于姐,这些还是很有用的,还好您跟我说了一声。”
打开台灯后,地下室终于被照明。灯光虽然不够明亮到让这里所有地方摆脱黑夜,可是书桌上这些记事本上的文字,却足够被看得清清楚楚了。
我的动作不知为何都开始变得缓慢,特别是仅仅通过抚摸这些记事本的某处,便感受了一种尘封的力量。那里是舅舅的名字,罗虔康。
再次看见舅舅的笔迹时,我感觉那个高大又瘦弱的男人,再次站在了我的面前。
在漫长拉锯般的童年生活中,舅舅虽然与我共同生活的日子算不上多,但是却好像每一件小事,每一天时光。舅舅的每一次笑容和他坚硬的骨骼在拥抱住我时,他身上如同被柔软皮肉包裹的钢筋感,都被我记得清清楚楚。
许多人都会说对于一个男人的成长来说,他的父亲对他是一种功不可没的照明。因为父亲的行为与观念,比一切书本上枯燥的教诲都来得更深刻。可是对我来说让我成长成一个男人的目标,不是我的父亲。而是我的舅舅。这个无论在什么样困难下,都愿意去带给别人笑容的‘傻大个’。在我儿时那会儿很多人都是这么调侃舅舅的,但是他从来不会生气,他身上有种非常坚定的温柔力量,能够化解一切戾气,即使他不善言辞。
而这种力量不是一刻的迸发!它是会在漫长时间中一直缓缓流淌的能量,它达到了现在仅仅是以文字这种形式出现在我面前,便让我对舅舅的思念化成眼泪的程度。
我快速抹掉在脸上流动的那些泪水,忘记了过往的一切伤痛,开始进入他的思绪,打开这里一本又一本的日记。妄想从这些过去舅舅的记忆和经历中,找到我们相处的只言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