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君
第八章 省城(下)
“爱上一个人是性成熟期常见的现象。你的心中第一次萌发了性爱,这是发自人性的的必然现象,从心理学角度可以理解。但你爱上的是一个寡妇,这从社会习俗和伦理学角度是无法原谅的。”钱慧明看着张晓宇的眼睛,温和平静地说:“你首先要做的是要接受这个事实——你就是爱上了她。不要抗拒,顺从自己的感受。你只有先接受,它才会不可怕。”
“接受?你是说我可以爱上她是吗?”张晓宇睁开眼睛问道。
“至少,在你自己那里,你要先承认爱上她的合理性。不要自责。”
张晓宇盯着白色的房顶,因痛苦而扭曲的脸稍微放松了一些。
那天晚上,他们没有再说什么,但钱慧明知道自己已经帮助到张晓宇了。
第二天是周末,钱慧明不用上班,就提出带张晓珺他们三人出去转转。他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城市生活了五年,尽管不是故乡,却也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他希望他们也能像自己一样喜欢这里。夏永玲知道张晓珺很想与钱慧明单独在一起,便推说自己只想在家里呆着。张晓宇也说自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哪儿都不想去。因为少了两个同伴,钱慧明有些失落,但最后还是带着晓珺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他们先去了郊区,这里是城里人休闲的好去处,有山,有树,有河流。钱慧明自然很喜欢这里。张晓珺却不太明白这里的好处——洪水镇到处不是这样的景致吗?但只要能与钱慧明在一起,她去哪里都觉得开心。他们又转两辆公交车来到水华公园,那里的荷花正开得热闹。刚到湖边,钱慧明便仔细地向晓珺介绍荷花的品种、花期和功能。张晓珺扭过脸,忍住笑,心想:“这个傻瓜,好像我真是来看和你花儿的一样!”
夏永玲没有在钱慧明的家中呆着,而是到四处走走看看。她自然不是一个人,她走到哪里,张晓宇就跟到那里。她一开始有点别扭,总怕他会忽然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很快便意识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不知为何,张晓宇不再像过去那样紧张兮兮的。尽管他还是不敢注视她的眼睛,但走在她的身旁时却已经很坦然了。
第三天下午,他们乘火车回洪水镇。在火车站,钱慧明将几本心理学方面的书送给张晓宇。张晓珺大大方方地替弟弟收下了,连句感谢的话都没说。她早已经将钱慧明当作不分你我的自家人了。
钱慧明从火车站回到家,在床上看到张晓珺亲手为他制作的那套衣服,他才知道张晓珺误会了他的心意。他虽然挺喜欢这个活泼可爱的姑娘,但对她却没有爱情。他当然还记得五年前她写给自己的那封情书,他甚至为她那真挚的感情感动至今。但喜欢不是爱,感动也不是爱,这一点他清楚得很。“等再见到她,一定把衣服还给她,不能辜负姑娘家的心思。”他这样想着,又为自己没有早点对她说明白自责起来。
夏永玲、张晓珺、张晓宇三人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夏永玲趁着月光,看见自家大门前有一个物体在蠕动。她原以为是谁家的狗或小猪窝在那里,走进了才看清原来是一个人。这人显然也发现了夏永玲,慌忙站起来一颤一颤地向她迎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囔着:“媳妇,媳妇,媳妇回来啦!”原来是傻子陈真。
陈真跑到夏永玲跟前,伸出双臂,准备去搂夏永玲的脖子。夏永玲连忙躲开了。张晓宇走上前,一把将陈真推到在地上,又用结实的拳头狠狠地朝着他的下巴揍了两拳。夏永玲连忙拦住张晓宇,生怕他闯下祸。张晓珺给她丢了个眼色,让她随他去,说:“这傻子早就该好好揍了!”
张晓宇正准备再给陈真一拳,这个傻子却咧着嘴哇哇地哭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地上。边哭,边大声叫到:“爸爸,爸爸,有人打我,爸爸,有人打我......”三十多岁的傻子,忽然就成了被人欺负的小孩子了。张晓宇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动手了,只是大喝一声“滚”,便转身跨入了自家的大门。张晓珺和夏永玲也各自进了家门。
陈真自然是不会“滚”的。他还没有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坐在地上,捂着下巴,撒泼似的蹬着双腿,嘴里面不停地哭喊着“爸爸,爸爸......”这个可怜的傻子,在等他爸爸陈半仙来为他报仇雪恨呢!
夏永玲锁结实了门,将陈真关在大门外面。她听着他的哭喊声,忽然产生了些许同情。其实,如果她知道,她不在的这三天,陈真每天像个痴痴的情郎一样从早到晚地坐在她的门前,她多少会有点感动吧!这个傻子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媳妇这几天忽然不见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到哪里找她。但他挂念她,思念她,更怕她出什么事儿,就只好在这里守株待兔。
夏永玲躺在床上,听着大门外陈真的哭声越来越委屈,她心里也不安起来,干脆将他拉起来送他回家算了。可她很快想到如果让村里的那些女人看到了,她们肯定又要说三道四了。她只好躺在床上,什么也没做。
她在这单调的哭声中渐渐地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陈半仙的声音:“乖儿子,好儿子,不哭,咱不哭,咱回家去......”
这哭声终于消失了,世界终于清静了下来。夏永玲在清净的世界中,闻到一股浓浓的成熟麦子的香气,便想过两天就要开始割麦了。明天要早点起床造麦场子。不,麦场可以和晓珺家一块儿使用。还是先准备好布袋、镰刀还有扎布袋用的绳子......编织袋和镰刀可以用去年的,布袋绳子撕一条旧衬衣就出来了......
嘘!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