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白》第四章下

一生那么长,添芳一定会再喜欢别人,等她接触了更多女孩子就会发现在比自己好的人,更适合她的人还有很多,到时候她会放手……一定会的。

即使没有这么样个人出现,时间长了她也会厌倦自己,会不耐烦自己的坏脾气,受不了再跟自己待下去。

总之,不会长久的。

季挽知道添芳对她很好,但添芳和自己真的太像了,她很怕哪一天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只能两个人在一起抱头痛哭。一路艰难地爬到17岁,心里受过不少的委屈,她真的需要一个比自己宽厚坚实的臂膀,她需要安全感。

感情从来都是两个人你情我愿的事。

季挽异常冷静地凝望着窗外绚丽的彩灯,头脑中不断纠结各种可能。

添芳一定会喜欢上别人的。嗯。季挽揪住这最后一根稻草,鼓足勇气,进房门。

一片漆黑。

添芳还没有回来。

季挽担心,立马点开通讯录找到添芳的,码了一条短信“早点回”,片刻迟疑还是发了出去。

房间里还有添芳特地为了今天喷的香水味道,清爽的特调果香,还有一点小俏皮。

如果添芳今天表白的不是自己,该有多幸福呢。

添芳一直在安全出口的门缝看着季挽,看她终于进房间就放心了。

季挽来短信“早点回”。

“嗯。”添芳回过去。

添芳其实是怕见到季挽,季挽会尴尬,就想着等季挽洗漱完睡了,自己再回去。

季挽迷迷糊糊地洗完澡关灯躺在床上,门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她很不安地翻来覆去,一遍一遍拿起手机点开通信录里添芳的名字,又退出去。

好像等了很久,添芳回来了,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躺在另一张床上。

季挽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脸,屏息听添芳的声音,进门,关门,开水龙头,冲水,漱口……

听添芳那边床安静了,季挽把被子一点一点扯下来呼吸新鲜空气,看向另一张床。

添芳背对着自己,一动不动。

死一般的静。

月光透过薄纱窗帘凄冷地盖在添芳身上。

季挽瞪着眼清醒得睡不着,如果不把话说清楚她今天就睡不着。

又犹豫了一会,拿出自己刚才推门进来的勇气,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钻进添芳的被窝。

冰窖一样的被窝。

添芳立即转过身来,在黑暗中借一点光亮寻找季挽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没有说话。

虽是没有开灯,季挽还是被看得有点虚,把头低下一点,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

几十秒钟后,季挽试探地:“你…能不能回过去?我,我…”

添芳二话不说,转过身。

“刚才你,”季挽还是很紧张,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我,想。好。”

季挽一身汗,说完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另一侧的添芳偷偷地笑了,鼻子里轻轻哼出声。

正当季挽翻转过去准备离开的时候,被一双手顺着腰线环抱住。

添芳在靠近,带了更深露重的气息,高冷莫测。季挽觉得那一刻,添芳像极了惠泽,竟然主动地向添芳怀里蹭了蹭。

添芳把脸埋进季挽顺滑的浓密长发中,用力地呼吸。可真是婴儿,连头发都香香的软软的。

我们在一起了,她现在就在我怀里。

我真幸福啊。

添芳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在颤抖,把季挽搂得更紧了。

季挽感到柔软而湿润的触感贴上自己的后颈,又慢慢转移到耳后,热气吞吐,和那天在桂花树下一样,而且这一次的气息更重更急不可待。

整个人从背后抱住,季挽闭上眼睛,脸部微微泛红。

添芳感到血液全部涌上脑子,呼吸也变得不连贯,两只手开始不安分地顺着季挽的小腹向上探索,最后一丝理智也被抽走,娇嫩的双乳在手中抚摸,轻轻揉捏,那手感,添芳觉得自己来到了天堂。

季挽觉得全身上下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像被制服了,任凭处置,脸上像火在烧,汗水浸润额前的发丝,大脑一片空白,努力咬住嘴唇,还是忍不住低低呻吟了出来。

见季挽没有一点反抗,添芳开始大胆地把手伸向季挽的下身,季挽立刻警觉,瞬间睁开眼睛,去拉添芳蠢蠢欲动地手。

添芳这才回过神来,霎时清醒,把手拿开。

季挽又闭上眼睛。终于,终于。

背上,胸前流了好多汗,季挽仿佛在水深火热里熬过来,累得动弹不得,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睡着了。

没有声音了,添芳爬起来去看季挽,安静地睡着了,添芳心里不断回味着刚才的所有,吻了吻季挽的脸,抱着她满足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添芳先醒,一睁眼就看到季挽就在自己身边,还在熟睡。真好,美好的一天就这样开始。

季挽翻了个身,添芳趁季挽在睡觉,正大光明地看着她,眉毛舒展出优美的弧度,像饱蘸笔墨勾勒出来的两划,塌而短小的鼻子,阳光打在她自然嘟起的小嘴上,樱粉色。

季挽的嘴好像被施了魔法,吸引添芳不断靠近,近在咫尺,添芳正要闭眼吻上去时,季挽醒了,眼睛惊奇地睁大,嘴巴微张。

添芳见状尴尬地停住,往后退了几分,抿抿嘴,又看季挽。

季挽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片刻后坐起来,回自己的床。

添芳觉得没意思极了,但她觉得她很了解季挽,容易害羞又敏感,以前没有接触过这种事得慢慢来,告诉自己要有耐心,要比以前对她更好,让她接受自己。

起床准备回家。

在回去的火车上,季挽表面毫无波澜,望向窗外的田野,耳机里放着《风吹麦浪》,歌声应景,季挽心中跃动,忍不住想分享。

她摘下一边的耳机递给添芳:“一起听。”眼中带着小小的期盼和浅浅的笑。

添芳接过。

季挽看着窗外麦浪奔腾,跟着音乐节拍微微点头,陶醉。添芳看着季挽,眼中含情,快乐她的快乐。

回到村上。添芳牵着自己的手,季挽有些恍惚,像在梦里。

添芳送季挽到她家门前,现在是吃午饭的时候,几乎没有人来往。

“三餐要按时吃,晚上不要熬夜。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添芳把季挽的手捧在掌心上,看进面前人的眼睛里。

不远处一对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

季挽也很认真地看着添芳:“嗯。你工作也不要太累了,多吃点,你太瘦了。”

添芳点点头,前倾身子,落了一个吻在季挽的脸颊上,季挽有些害羞地低下头,添芳格外欣喜地看着她,像奶油草莓一样甜,甜到空气里去。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看着,什么话也没说。又一会,添芳依依不舍地松开季挽的手:“再见。”走远了,季挽还在那,就朝她挥挥手,大声:“回去吧!”

季挽踮起脚回应添芳,向她招了招手,就这么看着添芳的身影一点一点变小,直到看不见。

送走添芳,季挽看到季母回来,就一起进家门,季父在客厅看报纸。

季挽有些渴了,去隔壁厨房倒水喝。

季父抬头问季母:“你一个上午去哪了?”

“我还能去哪?我都为这个家操碎心了,你呢,还在这悠哉地看报纸。”季母没好气的。

季父不服了:“我没出力?!公司天天加班,晚上回来还要看股票!”

季母不屑地冷哼:“呵。你天天加班,工资反而还没以前多!股票你什么时候赚过,从来都跟我保证这次肯定涨停,哪一次不亏钱?!啊!”

“你先别说我,”季父收起报纸,站起来,指着季母,有些火大:“你每天下班都去跟朋友聚餐跳舞,天天老老晚回来,喝得醉成什么样子!你说你像话吗?!”

季父季母越吵越凶,季挽只敢在隔壁默默喝水。

季母越说越气:“你们两个都有自己事做,我无聊找朋友,这点自由都没有吗?还有你,我还没说完呢,你看看村上阿大阿二他们以前也不咋地,现在都开上车,付了房子首付住到城里去了。你呢?”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消停点!发什么疯!”

“没完!”季母快步走到门厅停着的一辆黑色电瓶车,狠狠地拍着车座,对季父说,“这辆电瓶车,你去年买的说要开家包子店,做做小生意,买一辆电瓶车来进货,还特地花了万把块钱去学做包子,这些也都算了,最后连个像样的店都没开出来。你说你做什么事情是做好过的?”

季母眼里只剩下失望。

季父被说得一时无法反驳,破门而出,蹲在田埂上抽烟。

一根又一根。

这个年龄的男人要背负的太多。

晚上,季父季母心平气和点了,坐在床上。

季母先开口:“我白天去了一家公司,他说可以低价把古董和纪念品卖给我,我再高价卖出去。”

“怎么说?”

“就比如我出三千块钱买一套纪念币,过几年可以八千块钱到一万块钱卖出去,你想啊,这样我们不就赚了吗?这就是投资。”季母自作聪明地看着季父。

季父一想,事情哪会这么简单,天上不会掉馅饼,劝道:“哪里有这么好的事?真有这么好的事,谁还去上班,都跟着卖古董发家致富去了。”

“你没去看过你怎么知道,那公司里的人跟我说的,也是有人不相信,但相信的那些人都赚钱了。他们的纪念币和古董还有画啥的都是有国家鉴定证书的,肯定是真的,他们卖给我的价格比市场上低不少。”季母努力地证明做这个一定能捞一笔。

“唉,这里面不确定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你没看到当然会这么说,我今天可是都亲眼看到了。”

季父无奈:“这多半是骗子,你别去弄。”说完关灯躺下。

季母仍然不甘心,那鉴定证书不会有假吧,价格也的确比市场价便宜,哪里有问题。只要过几年卖出去就能坐在家里数钱数到手软。想到这,季母更坚定了要去买下那套古董和纪念币的想法。

第二天,季母借口去买菜,偷偷带着银行卡来到那家公司。卡里面的钱都是夫妻两个这几年辛辛苦苦工作和加班来的。

昨天季父的几句话给季母落了一点疑问在心里,于是她找公司里的人员又重新给她看了鉴定证书,纪念币摆放得也很正规,拿放古董的时候,工作人员都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操作。季母完完全全相信了。

公司的人员还凑在季母耳旁说:“这是最后一套古董了,这几年价格炒得很凶,放的时间越长价格就可观。”说着很真诚地看着季母还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行情价格表出来,指给季母看,说得头头是道,季母听得心要飞起来了,她就要发了,她就要发了,终于不用过穷日子了。

等那人说完,季母就毫不犹豫地买下了那套古董和一套纪念币,花了银行卡里近四分之三的钱。

季母买下那些东西就觉得自己一夜暴富了一样,眼睛里都带着几分神气。回到家,怕季父烦她,就把古董和纪念币藏到一个季父找不到的地方,她觉得自己真聪明,又很会把握时机也很幸运。

小长假最后一天,傍晚,太阳洒尽最后一丝余晖。

陈添芳下班回到家,疲惫不堪。

添芳是租住在村上的,家里一共就两个房间,一个睡觉吃饭的,一个洗漱的,所谓厨房就是在外面搭一个棚子,开个孔排烟。

添芳一头倒在床上,动也不想动,就想这么一觉睡到天亮。

家庭不易,陈添芳初中毕业就去了厂里上班,很辛苦。

陈父上夜班不在家。

陈母走过来拍拍添芳,操着一口很蹩脚的普通话:“添芳,来吃晚饭。”

陈母大脑残疾,不怎么会说话,智力也就像小孩一样,只会做一些简单的家务和烧烧菜,去上班工厂里都不收。

添芳每次发了工资带陈母去城里难得吃顿好的,陈母就高兴得不得了,说:“添芳长大了,有出息了。”非常不流利,有些字的发音也不对,说得很吃力。但眼睛里好像有星星在闪烁,她的添芳多令她骄傲啊。

这几年,陈母身体不好,去村上的诊所也看不出个什么毛病,就配了几副药。陈母说不要紧不要紧,又笑着摆摆手,背地里发病从没和家里人说。

只是病好像重了,陈母吃的药配的越来越多,以前那个剂量已经起不了作用了。

现在陈父的工厂有消息说要倒闭,陈母吃药也要钱,租房子水电等等都要钱,家里的重担好像突然间全落到了添芳身上。

添芳除了拼命工作别无选择,为了多挣钱,工作时间由原来的每天八个小时延长到每天十二个小时。

早早地就承受生活的压迫。

如果没有季挽的陪伴,如果没有她对季挽的爱给她动力,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还会活着吗。

爱的力量真的很大。

月亮爬上窗台。

季挽的作业还没做完。

在家待着无聊,她第一次有了想去学校的念头,或者说是为了远远地看某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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