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牌鉴赏之《菩萨蛮》

牡丹含露真珠颗,美人折向庭前过。

含笑问檀郎,花强妾貌强?

檀郎故相恼,须道花枝好。

一向发娇嗔,碎挼花打人。

以上是一首小两口打情骂俏的小词,记作《菩萨蛮》,作者已无可考,据说,唐玄宗特别喜欢《菩萨蛮》这个词牌,以至于自己经常哼唱。可见《菩萨蛮》在词曲中的地位非常高,当然,由此而产生的名词也数不胜数。

        菩萨蛮,亦作“菩萨鬘”,又名“子夜歌”“重叠金”“花间意”“梅花句”“花溪碧”“晚云烘日”等。本唐教坊曲,后用为词牌,也用作曲牌。属唐教坊曲名,后成为词调名,属小令。作为词牌,“菩萨蛮”最早出现在唐代。。唐苏鹗《杜阳杂编》记载:“大中初,女蛮国入贡,危髻金冠,璎珞被体,号‘菩萨蛮队’。当时倡优遂制《菩萨蛮曲》,文士亦往往声其词”,可见此曲词是泊来品。

        据《唐才子传》和《北梦琐言》记载,唐宣宗喜欢曲词《菩萨蛮》,相国令狐绹暗自请温庭筠代己新填《菩萨蛮》词以进。温八叉是诗词的高手,他一口气填了十四首,每首都可堪称经典。兹摘录其中几首,以飨读者。

其一:《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

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这首小词把少妇的闺思刻画得惟妙惟肖,一个“懒”字和一个“迟”字把相思的无力感和无心感表现得淋漓尽致。特别是在照镜和看到罗襦上双双跃飞的金鹧鸪,这种赌物思人一下子又涌上心头, 可谓词短而情深。传言说此首词是温庭筠为鱼玄机而填,但没有直接证据。

温八叉《菩萨蛮》尚有十三首经典,为给其他词人腾个地方,就不罗列此处,在文章末尾,大家有闲可以细细品读。

《菩萨蛮》因韵调可变,每两句压韵,故适合作为一组词进行填写,以下为唐后五代韦庄一组词,共五首,兹录如下:


其一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

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其二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其三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花丛宿。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其四

劝君今夜须沉醉,尊前莫话明朝事。珍重主人心,酒深情亦深。

须愁春漏短,莫诉金杯满。遇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

其五

洛阳城里春光好,洛阳才子他乡老。柳暗魏王堤,此时心转迷。

桃花春水渌,水上鸳鸯浴。凝恨对残晖,忆君君不知。


        此五首词中,前三首为一个层次,重在对江南情事的追忆,后二首又是一层,重在寓居洛阳的所经所感。词这种东西,适合体会,不适合达诂,个人自解吧。

        接续一首晏几道的《菩萨蛮》:

哀筝一弄湘江曲,声声写尽湘波绿。

纤指十三弦,细将幽恨传。

当筵秋水慢,玉柱斜飞雁。

弹到断肠时,春山眉黛低。

        此词通过写一个歌妓弹筝来表现当筵演奏的歌妓心中的幽恨,实则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和愁绪。从筝曲所表现的内容写到弹筝人的情态,描写形象、细致、逼真。其与描写琵琶女之演奏技艺有异曲同工之妙。

        另王荆公少有诗词作品,此《菩萨蛮》为他罢官归隐后所作,蛮有意思,摘录如下:

数间茅屋闲临水,窄衫短帽垂杨里。

花是去年红,吹开一夜风。

梢梢新月偃,午醉醒来晚。

何物最关情,黄鹂三两声。

后世文人论此词,说此词表现安石孤高耿介之风,我看纯是扯蛋。在老夫看来,就是一首闲来无事,独享乡野之趣的作品。

        稼轩句: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堪称《菩萨蛮》中之经典。亦当摘录如下:

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

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

        还是那句话, 谈文学,不要扯上爱国即可。这首辛词的美就美在把那种不可得到的渴望抒写得愁肠百结,在我看来,更象是一首男女之间的恋情之作。

        《菩萨蛮》所填名词尚有许多,在此不一一例举。 至于象润之所填的“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实则口语化,品不出一点深度来。 跟那阕“前头捉了张飞赞”差不多,也就不摆在此处了。

附温词 二:《菩萨蛮·水精帘里颇黎枕》

水精帘里颇黎枕,暖香惹梦鸳鸯锦。

江上柳如烟,雁飞残月天。

藕丝秋色浅,人胜参差剪。

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附温词三:《菩萨蛮·蕊黄无限当山额》

蕊黄无限当山额,宿妆隐笑纱窗隔。

相见牡丹时,暂来还别离。

翠钗金作股,钗上蝶双舞。

心事竟谁知?月明花满枝。

附温词四 《菩萨蛮·翠翘金缕双鸂鶒》

翠翘金缕双鸂鶒,水纹细起春池碧。

池上海棠梨,雨晴红满枝。

绣衫遮笑靥,烟草粘飞蝶。

青琐对芳菲,玉关音信稀。

附温词五:《菩萨蛮·杏花含露团香雪》

杏花含露团香雪,绿杨陌上多离别。

灯在月胧明,觉来闻晓莺。

玉钩褰翠幕,妆浅旧眉薄。

春梦正关情,镜中蝉鬓轻。

附温词六:《菩萨蛮·玉楼明月长相忆》

玉楼明月长相忆,柳丝袅娜春无力。

门外草萋萋,送君闻马嘶。

画罗金翡翠,香烛销成泪。

花落子规啼,绿窗残梦迷。

附温词七:《菩萨蛮·凤凰相对盘金缕》

凤凰相对盘金缕,牡丹一夜经微雨。

明镜照新妆,鬓轻双脸长。

画楼相望久,栏外垂丝柳。

音信不归来,社前双燕回。

附温词八:《菩萨蛮·牡丹花谢莺声歇》

牡丹花谢莺声歇,绿杨满院中庭月。

相忆梦难成,背窗灯半明。

翠钿金压脸,寂寞香闺掩。

人远泪阑干,燕飞春又残。

附温词九:《菩萨蛮·满宫明月梨花白》

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

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

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

杨柳色依依,燕归君不归。

附温词十:《菩萨蛮·宝函钿雀金鸂鶒》

宝函钿雀金鸂鶒,沉香阁上吴山碧。

杨柳又如丝,驿桥春雨时。

画楼音信断,芳草江南岸。

鸾镜与花枝,此情谁得知。

附温词十一:《菩萨蛮·南园满地堆轻絮》

南园满地堆轻絮,愁闻一霎清明雨。

雨后却斜阳,杏花零落香。

无言匀睡脸,枕上屏山掩。

时节欲黄昏,无聊独倚门。

附温词十二:《菩萨蛮·夜来皓月才当午》

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

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

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

花落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附温词十三:《菩萨蛮·雨晴夜合玲珑日》

雨晴夜合玲珑日,万枝香袅红丝拂。

闲梦忆金堂,满庭萱草长。

绣帘垂箓簌,眉黛远山绿。

春水渡溪桥,凭栏魂欲消。

附温词十四:《菩萨蛮·竹风轻动庭除冷》

竹风轻动庭除冷,珠帘月上玲珑影。

山枕隐浓妆,绿檀金凤凰。

两蛾愁黛浅,故国吴宫远。

春恨正关情,画楼残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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