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真是有心人,他想既然从事了建筑业,就应该在该行业求得发展。他白天干活,晚上就在灯下研究图纸,有看不懂的地方就去请教技术员,时间不长,李真便能看着图纸干活并能很好领班啦。
李真每天最早来到工地,最后一个收工回家,他对接管的每一项活路都认真负责。老板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开始对李真另眼相看,工资由原来的壮工工资提高到技工工资。李真对老板也很感激,从此工作更加努力。李真为了不使工友对他产生误解,在工友面前也表现得更谦虚,更热情,深得工友们的喜爱与敬重。
盗窃事件以后,工地上几个月来很是平静,尽管人们也不时产生一些小摩擦,但都不影响大局,工人之间的吵闹,工友与工头之间的争执对建筑工地来说那是司空见惯的自然现象,影响不了工程进展。
就这样第一期主体工程很快竣工了,工人们欢欣鼓舞,谁都知道甲方的第一批工程款就要到位了,人们可以拿到第一轮属于自己的血汗钱啦,都高兴。他们下了班就跑到街上买酒买菜去了,准备畅饮一番,庆贺第一笔收入。
宿舍的人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围在一起推杯换盏,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忙碌了两个多月,人们紧绷的神经蛮可以放松一下啦。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工人们开怀畅饮的当口,门口开来了一辆白色轿车,车上走下来几位工作人员,他们黑着脸,样子很严肃。工人们见状停止了说笑,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惊愕地望着几位不速之客。事发突然,人们一时回不过神来,个个脸露惊恐之色,一个个紧张非常。
一个黑脸工作人员问:‘’你们是哪里来的?办暂住证了吗?''
人们都瞪大眼望着这位问话之人,没谁答话。
另一个人大声呵斥,说:‘’都聋了吗?为啥问话不答?你们都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
人们很快缓过神来。李真第一个说话,他回答:‘’山东来的,也有河南的,没人办暂住证。‘’
那人问:‘’你们都不知道办证是吗?‘’
‘’对!不知道!“人们回答。
‘’你们来多长时间了?为什么不去办暂住证?你们知道吗,没有暂住证是不能在此工作的。‘’
李真回答说:‘’我们不知道有这档子事。再说了,出门干个临时工,过上三两个月就回家了,还用得着办暂住证吗?‘’
‘’放屁!不论住几天都得办暂住证,这是规定。办暂住证有利于当地管理部门对外来人口进行管理。你们这些人长期在外面走动,给当地相关部门带来了不少麻烦,许多打架斗殴,偷盗抢劫事件都是你们这些人干的,不办暂住证我们怎么对你们进行管理?‘’此人说话很不好听,好像这些人给他惹了不少麻烦似的。
他的一席话激怒了屋里的民工,更激怒了李真,只见李真嘴唇发紫,大声质问那人:‘’你是领导 是吧?人民公仆,说话就这个水平?谁惹的事?谁偷窃了?是我们吗?不要乱泼脏水!恰恰相反,不是我们外来人添麻烦,是你们当地人惹是生非,偷盗抢劫,给你们惹了麻烦。前段时间我们工地发生的盗窃案不就是当地人干的吗?你们不知道吗,破案了吗?我被打昏,报了案,你们找到凶手了吗?找到凶手即会真相大白。不是我们惹事,是有人找我们的事!‘’
王洋也跳下床,说:‘’办暂住证就办暂住证,怎么对我们进行人身攻击呢?请问大人,我们这些人那个犯过法?那个作过案?如果有,你就赶快把他抓起来,如果没有,那就说明我们都是好公民,你无端指责必须道歉!‘’
手拿橡皮棍的人走过来,指着王洋的胸脯说:‘’你是哪根葱?一个打工的凶什么?我们就这样说了,你能怎样?叫我们道歉?呸!做梦吧!‘’
人们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嚷嚷起来,有人说:‘’这不仗势欺人吗?我们农民工虽然不值钱,可也是人呀!我们也有人格尊严,也不是任人随意揉捏,说圆的就是圆的,说扁的就是扁的呀!‘’
老高说:‘’我们不敢怎样,一群出苦力的草芥之人只能由人摆布,任人宰割,还能怎样?‘’
老刘说:‘’你们说我们惹事,真是岂有此理,真惹事的倒没什么事,我们不惹事的倒有了事,天理何在?不错,我们来这里打工是给你们增添了麻烦,可别忘了,我们来这里是帮你们搞建设的,你们住的高楼大厦都是我们这些不招人待见的人建起来的。你们应该感谢我们才对,不应该刁难我们、歧视我们、欺负我们!‘’
人们都随声附和。那位领导大为光火,瞪大双眼,大声吼叫:‘’你们要干嘛!造反不成?你们知道吗?这是在妨碍公务,是聚众闹事,是要受惩罚的!‘’
人们没有被吓住,李真问:‘’谁在妨碍公务?你们在执行什么公务?事端是你说话不负责任引起的,反而说我们的不是。你看你们,来到我们这里,看见这些农民工就像看见fan人一样,态度十分不友好,我们忍受不了,发几句牢骚就成了妨碍公务,真是岂有此理!,‘’
‘’少废话,第一个就抓你。你们没有暂住证就是被抓对象。办暂住证不是我们的独创,是政府的规定,全国都在做,所有在外务工人员,有关部门都要进行统计,登记造册,严加管理。‘’
‘’走,都走!抓紧去所里备案去!‘’领导下了命令。
人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在原地没动。
‘’都不走是吗?那好,小刘,铐shanglianggeren,我看他们走不走!‘’
领导要动真格的,人们心里‘’咚咚‘’直跳,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在此举目无亲,出事没人帮佐,好汉不吃眼前亏,去就去吧,人们开始走出宿舍,跟着白车走向街头。那阵势令人震惊,前面摩托车开路,后面有车压后,民工们被夹在中间缓缓向办公场所走去。
队伍来到一个大院前,一个工作人 员打开大门,然后把人们一个个赶进大院,那人接着拿来了一把大锁‘’咔嚓‘’一声锁牢了大门,然后扭头上车,扬长而去。
看看这大院,沉寂空旷,围墙高高的,上面拉着几道铁丝网,院内所有屋门都上着锁,屋内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见。院墙四周都亮着灯,人们三三两两坐在墙脚下交头接耳,几个喝多酒的民工蜷缩在墙角里和衣而卧,一会儿便鼾声如雷。院内空气潮湿,憋闷难耐,蚊虫也‘’嗡嗡‘’乱飞,不时叮咬人们的手脸,人们不停拍打,‘’呱啦呱啦‘’的响声不绝于耳。
枯夜难熬,人们打了好几个盹还不见天光放亮,不少人唉声叹气。他们可怜自己命苦,抱怨自己命贱,出生农民,命运多舛。为了养家糊口背井离乡,吃尽千辛万苦,还时常遭人白眼,受人欺侮。世道不公,不出力的人开豪车,住豪宅,养尊处优;出大力的人风里来雨里去,日子还捉襟见肘。尤其农民工,更是可怜,整天出大力,流大汗,靠出卖劳动力挣几个小钱,还时常遭人鄙视,受人祸害。今天被关进大院,明天的遭遇又将如何还要听天由命。人们忧心忡忡。
整整一夜没见一个人走进大院,天已经大亮仍不见有人开门。昨天晚上人们没吃上饭,眼看又到中午十点钟了,人们心里开始饥渴难耐,都眼巴巴地盼望着有人能给送点吃的或喝的,就是给瓢凉水喝也行,也能滋润一下干裂的嗓子。
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半才见有人打开大门。可怜的人们一起扭头向大门口望去,只见门外走进两个人来,一个肩挑水桶,一个肩扛编织袋。大概是送饭的,人们心里猜度着。不错,进来的两个人是机关伙夫,他们是奉领导之命来给大院关押的人送饭的。到目前为止,院内的人们已被关押了十几个小时了,滴水未进。这些人毕竟不是fan人,出于道义或良知也必须给点吃的喝的。人们急切盼望吃喝,可水饭来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惊喜,全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两个伙夫吆喝了几遍,人们无动于衷,直到两个伙夫生气了,说是把东西弄走,这才有人走过来喝了几口水,又拿上一个馒头然后走开。
王洋也走了过来,他问两个伙夫说:‘’两位大哥,你们知道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吗?‘’
年龄大点的伙夫说:‘’不知道。也许快了吧。我们来时见领导招呼人去办公室开会,可能商议你们的事情吧。‘’
王洋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他拿上一个馒头,喝了半瓢水然后离开。其他人也陆续走过来喝点水,拿上一个馒头又返回原地坐下等待命运的安排。
时间不长,门外走进来三四个工作人员,他们走进人群挨个看了一遍,此举目的何在没人知道。他们或许是在清点人数,或许是在寻找昨天发牢骚的人是不是在场,有没有逃跑。大概没发现问题,几个人便聚到一起议论着什么,然后有一人走进人群,叫走了一个民工走向训话室。
人群开始骚动,有些人慢慢向讯问室靠近,想听听里面的动静。可屋里声音很小,在屋外听不清什么。人们开始焦燥起来。大约十多分钟过去,那位被叫进屋里的民工走了出来,人们迅速围了过去,急切探听情况。
那位民工说:‘’也没什么,他们问了几个问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今年多大年龄,家里还有什么人,有没有犯罪前科等等,我一一作了回答,旁边还有人做记录,最后有人告诉我,你先出去,但不能走,一会还要照相,办暂住证需要照片。就这些。‘’
人们听后松了一口气,绷紧的神经开始放松下来,他们不再坐地上,开始在院中徘徊。后来,人们一个个被叫进屋里,很快又都放出来。一个小时以后轮到了李真,一个工作人员指着李真说:‘’你,过来,进屋去!‘’
李真走进屋里,屋里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正在做笔记的记录员扔掉笔站了起来,他大声喝斥李真说:‘’蹲下,别洋洋不睬的!‘’
李真看了看他,并没蹲下,站在原地没动。
另一个人 说:‘’让你蹲下你没听到是吧?‘’
李真强压怒火,慢吞吞地说:‘’我听见了。我一没犯法,二没犯罪,为啥叫我蹲下说话?我走得正,站得直,没说过亏心话,没做过亏心事让我站着像审fan人一般我已经觉得够委屈了,让我蹲下,我一个守法公民的尊严哪去了?‘’
那位工作人员冷笑了一声说:‘’嘿嘿,还要尊严,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李真说:‘’知道,国家的zhifa 机关,抓坏人的地方!‘’
‘’呵,你很明白。可你忽略了一点,你不配合我们的工作本身就犯了FA,不配合工作,妨碍公务,是要被JULIU的,没让你跪下就已经便宜你了。蹲下!‘’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真说,‘’你们是在公报私仇,不就是昨天我多说了几句话吗,驳了你们的面子,至于吗?''
李真性格太耿直,不会玩社会,再加没有出过远门,对目前复杂的社会环境缺乏认识,尤其对于ZHIFA部门的相关信息更是毫不知情,眼前亏他吃定了。这是ZHIFA机关,不服从他们的管理,挑战他们的威严,那就是玩火。‘’
那人说李真:‘’伙计,真汉子!你是哪里人?‘’
‘’山东人。‘’
‘’叫什么名字?‘’
‘’李真!''
'好名字。叫李真,是吧?好,我倒要看看,你的‘’理‘在我这里还真不真。来人,把他关起来。‘’
时间过去了一二十分钟,人们还不见李真走出屋门。
外面人群开始骚动,人们开始担心李真,他们都为李真捏着一把汗,许多人纷纷靠近屋门口想看个究竟。
只听屋里有人说:‘’别再跟他多费口舌,把他带走就是,等这里的事情办完了再处理他。‘’
人们听到这里刚刚恢复平静的心又一次悬了起来,心想,坏了,事情搞大了,李真又要吃亏了。
李真被带走,被关进一间又小又矮的小屋里。面对此情此景,李真有些后悔,他明白,产生今天的后果是自己过激的言行导致的,有数的‘’祸从口出‘’,自己明明知道这个理,偏偏遇事忍不住,非说不可。怎么样?吃亏了吧!民不与guan斗,胳膊拧不过大腿,怎么记不住呢?他面朝小窗口不免一阵心酸,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事已至此,只得听天由命。不知咋的,王洋的身影突然闯入李真脑海之中。一阵不祥的预感袭上李真心头。此时李真不再担心自己的遭遇了,而替王洋担心起来。
王洋今年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他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为了让父母过上更好的生活,他选择了出门打工,独自一人走出家门来到东北。不曾想,小小年纪,第一次出门就遭遇不顺。
李真正在胡思乱想,门突然被打开。王洋被人带进来,他嘴角青肿,显然遭到殴打。李真一股怒火冲上心头,他真想上去把来人痛揍一顿,以发泄心中的愤慨。可看见王洋痛苦的表情他又忍住了。心想,不能再冲动了,再冲动事情会更加糟糕,到时真的要坐班房了。他走到王洋跟前,用手拭去了他嘴角的血渍,然后抱住王洋啜泣起来。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