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高山,晴空万里(二)

咚咚咚,有人敲门,以为又是谷宇。丁晴刚想开口骂人,门一打开,一个小人被塞了进来:“丁晴,给我看两天孩子,反正你休假。”闺蜜叶岚说得一脸豪迈,话没落音,一个大包扔进来。“这是我儿子的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

“我说你是不是被扫地出门了?我不要出门约男人的啊,你把儿子塞给我?”

“行了行了,就这样,我走了啊!”

丁晴还没说第二句话,叶岚已经蹬着高跟鞋转身跑了。留下这5岁的小鬼跟她大眼瞪小眼,小包子一点都没不好意思,扭了扭小屁股到茶几上摸了包薯片打开包装袋,咔哧咔哧得啃。

丁晴来回几组深呼吸,左手扶额,右手叉腰。对着小包子也骂不出来。“干妈,你别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我就待两天,我妈和我爸这两天要给我造弟弟妹妹。嫌我在家碍事。”

他干妈忍不住仰天长啸,从冰箱里拿了瓶酸奶递给小包子。包子仰着头:“妈妈总说你嫁不出去,干妈你放心,等我长大了娶你当老婆。”说完低头喝酸奶。

丁晴被气笑了:“兔崽子,你知道什么是结婚吗?”

“结婚不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生孩子嘛。”

“你妈就是这样教你的?唉,好好的孩子要废了!”丁晴一脸的痛惜。啧啧啧。

“干妈你牙疼吗,你换牙了吗?张开嘴给我看看。”

丁晴有种被撩了的错觉。扔给包子一个遥控器:“我要补个觉,你不要吵我,自己看电视。”转身走进了卧室。

小包子板板整整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已经一个多小时了!他回头望向卧室,干妈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于是他悄悄打开门出去了。

杨巍下午回家拿一个重要文件,上电梯时发现一个小鬼头跟他一起上了电梯,手里拿着个冰激凌,糊的一嘴的巧克力。他盯着杨巍的手按向九,就安安静静得对付手里的冰激凌。杨巍走出电梯,小鬼也走出电梯,跟在杨巍的后面,他停下来小鬼也停下来。杨巍看了看周围,没有大人跟着,九层的住户他都认得,除了上个月刚搬来的905,难道这个孩子是905的?

这家大人也太粗心了吧?他蹲下来看着包子:“小鬼,你家在哪?怎么一个人跑出来?”

“我叫包子,不叫小鬼。”包子鼓着脸。

这边丁晴从卧室出来,迷迷糊糊在冰箱拿了瓶水咕嘟咕嘟喝下去。眼角瞟了一下鞋柜旁边的行李,觉得奇怪,准备回床上接着睡。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脚步突然停下,心里咯噔一下。包子呢?

她快步看完每个房间,都没有。完了完了,孩子不见了。她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穿着睡袍拖鞋就往外冲,一个转弯看见包子正被一个男人抓住,手里的手帕捂在包子的嘴上。

人贩子!这三个字在丁晴的脑子里刹那间闪过。眼里冒着凶光,风一样刮过去,从背后一脚踹在那人贩子的后腰上。

杨巍正在给面前的包子擦掉嘴角的巧克力,突然感觉后背阴风阵阵,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就被踹翻在地。当杨巍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衣女鬼披头散发紧紧抱着包子瑟瑟发抖。

丁晴看见转过来的杨巍,嘴巴张的能塞进包子的拳头。阳痿男,他怎么在这里?为什么打包子主意?

杨巍看清丁晴的脸,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过去。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知道从何开口。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又同时开口,一个是为了踹了人一脚,一个是为了自杀未遂。

气氛又凝固了起来,尴尬的无语伦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干妈,我都快饿死了,你是准备睡死过去吗?我妈从来没那么饿着我。”

丁晴的脑子瞬间像接通了电源:“包子,走,干妈带你出去吃饭。”转过头不再看杨巍,迈开腿快速消失在905的门后面。留下杨巍一个人扶着腰站在走廊里。向前走一步嘴直咧。

丁晴拉着包子,靠在门上喘着气,羞愧得无地自容,今天这脸是丢光了。

“干妈,你为什么要踹906的叔叔?”

“你怎么知道他住906?”

“我和他一起上楼,他帮我擦嘴的时候告诉我的。”

擦嘴?丁晴恨恨的盯着包子的嘴,嘴角的巧克力还没有擦干净。无力的闭上眼,从门上滑坐在地上。

杨巍扶着墙抵着腰,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到906门口,这七八米的路走的他一头汗。他不知道丁晴跆拳道八段,这一脚是往死里踢的,威力太大。

他进门丢下钥匙,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干脆趴着吧。杨巍心里诅咒着丁晴不像个女人,腰上的疼痛瞬间让他无法分心。掏出手机:“李秘书,到我家来一趟,带点跌打损伤的药。顺便来把我这边的文件带走。”

杨巍交代完事情,龇牙咧嘴的站起身。无奈腰上使不上一点力,李秘书到的时候,杨巍已经挣扎着把西装脱了下来,一头一脸的汗。

“老大,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哦,没事,刚把腰扭了,你把药放这里,把资料带回公司交给王总。我这两天的会议都往后延,等我好差不多再通知你。”

“好的,老大。”

李秘书从杨巍家出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发现面前的障碍物。停了下来,“小朋友,你在做什么,不要挡我的路。”

“帅哥哥,你告诉我906的叔叔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

“你是谁?为什么这么问?”

“我是他邻居啊!妈妈说远亲不如近邻,妈妈让我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哦!谢谢你妈妈,他伤的不轻,如果他自己不能擦药的话,你妈妈可以去帮帮忙!”李秘书笑的一脸猥琐。顺便脑补一个年轻少妇给他老大擦药的画面。

李秘书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丁晴才偷偷的探出头钻出905,手轻轻敲了下906的门。刚刚她逃回家给小包子叫了外卖,她担心自己那一脚踹重了,万一把人踢出个好歹可怎么办?毕竟是自己误会别人在先,作为一名护士有义务对病患嘘寒问暖。

她把包子锁在家里,准备自己登门道歉。发现906的门没锁,敲了一下就自己开了,她轻轻推门进去:“杨巍?在吗?”

趴在沙发上的杨巍正在努力擦药的手顿时停了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推门进来的人。丁晴看见杨巍白色的衬衫扔在脚边,赤裸着上身趴在沙发上,后腰左侧一片淤青。

“丁小姐,你这么冒冒失失闯进一个单身男士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妥当?”

丁晴避开他的眼神及亮眼的上身,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来是想看看你的伤,毕竟是我不对。我是护士能帮上忙,要不然我送你去医院。”

说完丁晴低着头,等着杨巍发话。

杨巍刚想拒绝就想起丁晴相亲失败自杀未遂的事情来,又不好挑明了问,心下了然,估计这女人八成是脑子有问题。于是开口说:"哦,医院就不必了,丁小姐如果想帮忙的话,请出去把门带上就可以了。”说完扶着腰困难的起身,抓起脚边的衬衫挡在胸前。仿佛面前的女人洪水猛兽一般。

丁晴愣了愣,嘴角抽了抽,这个微表情以及杨巍这么防备的动作。她明白杨巍心中所想,顿时手足无措。她真的是来道歉的。对着杨巍点点头准备推门出去,转身关门的一刹那,又折返回来,直接冲着杨巍走过去。

杨巍看着丁晴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一下跌坐在沙发里,腰上的伤顿时让他动弹不得。

丁晴把他按倒在沙发上,用掉落的衬衫盖住杨巍的上半身,只把腰部位置露了出来。拿起桌上的红花油在手心里搓了搓,搓热了在杨巍的伤处用掌跟不轻不重的揉着。惊的沙发上的男人说不出话来。

“你腰上的伤挺严重的,不好好处理要很久才能好,万一落下病根就不好了。我上学的时候选修过中医,推拿也是拿到过证书的,随不及专业的理疗师傅,但总比你自己上药效果要好。”丁晴不再道歉,而是瞬间转换到照顾病患的护士角色。

杨巍瞬时跟不上他的节奏,只觉得腰间的疼痛感比之前缓解,甚至舒服的闷哼了一声。丁晴仿佛没听见一般,加重了手中的力道。杨巍囧得涨红了脸,咬牙忍着酸爽感。

二十分钟过后,丁晴撤回手,揉了揉酸胀的手腕。对着杨巍的后背,“今天你暂时不要洗澡了。二十四小时以后再洗,应该会好很多。我在隔壁最近休假,有什么事你可以随时喊我。”她随手拿起桌上的笔,把电话号码写在红花油的外壳上。“要是起床不方便,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可以帮忙跑腿买东西。”

杨巍一句话也说不上来,眼睁睁看着丁晴把他放在玄关的垃圾顺手带了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左手放在腰侧感受着那红花油揉过的地方,一阵温热感。眼角却瞄向桌子上的红花油外壳。

杨巍鬼使神差一样,晚上没有洗澡。躺在床上眼前浮现出丁晴那视死如归向他走来的眼神,烦闷得用被子蒙住头:那个女人是个什么情况?好像人格分裂一样。脸变得太快了。杨巍你是不是生病了?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调整一下睡姿,很快就入梦去了。

一大早,905的门被谷宇敲的震天响。丁晴一脸烦闷打开门:“你神经病啊?一大早喊魂呐?”谷宇把手里的包子油条放在餐桌上,麻溜地进了厨房,洗米上锅煮粥。

“丁晴啊,你妈一大早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送早饭,你快刷牙洗脸。我等会还有事呢。”

小包子揉揉眼从卧室走出来:“干爸,你吵死人了。”谷宇一个健步飞奔过去在包子脸上亲了一下。包子嫌弃地用手背擦了擦脸。丁晴笑出声来:“看见了吧,这边没人待见你,快滚上班去。”

“小爷目前在休假中,和你一样。”说完进卧室把丁晴的被子拖到阳台去晒。

丁晴怒了:“你不要乱碰我的东西,被子我自己不会晒啊?我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谷宇的手僵在半空中,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我……我只是……”

丁晴声音缓下来:“谷宇,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了解我,我们两个不可能的,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从小到大的情分在这里。那是融到我骨子里的亲情,没有其他。”

谷宇转过脸,脸黑的像乌云,开口就骂:“丁晴你个王八蛋,脑子里想什么呢?小爷我外面多少姑娘围着你不知道啊,你看看你自己,要颜没颜,要身材没身材。小爷我看得上你?别自我感觉良好。要不是你妈找我,我才懒得管你。哼!”说完摔门就走,留下丁晴一脸洗面奶的盯着包子。

谷宇一口气跑进电梯,愤怒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神情落寞的按向一字。

照顾包子刷牙洗脸,锅上的粥也差不多了。丁晴和包子面对面坐着,看着那三人份的包子油条:“你快点吃,待会我们送一点给隔壁906的叔叔。”包子认真的点点头,抓起桌上的油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丁晴从厨房找出一个托盘,盛了一碗粥,再用盘子装一根油条,两个包子,一碟小菜准备给杨巍送过去。到906门前,她一手托着托盘一手敲响了杨巍的门。门里的男人刚从浴室出来,裹着浴袍,头发湿哒哒的。开门的瞬间愣了愣,丁晴不等他开口,侧着身挤了进来:“早上好,我朋友早上早饭买多了,我估计你不方便下楼,所以顺便给你一份帮帮忙吃掉吧!”她把托盘放在餐桌上,同样不等男人开口,侧着身子又出去了,还顺便把门带上了。

杨巍一脸懵逼的看着桌子上的早餐,楞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吃还是不吃。最终他拿起了餐勺送口粥到嘴里,心想这女人搞什么鬼,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又是自杀,又是推拿,今天又送起早餐来了。但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丁晴这边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这么热的天不会感冒吧。随手扔给包子几本绘本:“自己看,我要打扫卫生,你不要乱动。下午你妈来接你。”包子撅着嘴:“我不想回家。”

“由不得你,等你成年了,想住哪就住哪。没人拦你。”

卧室,厨房,客厅被丁晴打扫的一尘不染。再次洗了个澡美美的敷了面膜,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丁晴觉得三十二岁的自己是老了,眼角的细纹已经显现。上了八年的夜班,青苹果都熬成老黄瓜了。还好她舍得给自己买护肤品,看上去三十岁不到。这么多年丁晴努力把自己活成个男人。什么事情都自己解决,什么事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只是她一直自卑,觉得自己单亲家庭配不上人家,最后不了了之一直到现在。

听从姚女士的安排去相亲,也是觉得年龄到了,周围的朋友同事结了婚有了孩子又离了婚。瞬间觉得不结婚也挺好。但大多相亲的对象觉得她工作性质不好,顾不了家。要么是嫌她年纪大,还有就是她看不上人家。综上所述,丁晴打算自己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

下午带包子出去逛了逛超市,给小包子买了大堆的零食和玩具,让他带回去。刚走出电梯拐了个弯,就看见杨巍端着托盘在敲她的门,杨巍转过脸来看着丁晴牵着包子微笑着走过来。她今天微微打扮了一番,白色长裙显得丁晴要多仙又多仙,长发随手挽了个了发髻,用发钗随意的别着。几缕碎发在耳边垂着,杨巍在丁晴微笑的一瞬间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把托盘随手放在地上,转身回去了,咣当一声关上了门。丁晴不知道杨巍怎么突然变脸,什么也没说捡起地上的托盘开门进了房间,也咣一声关上了门。下午五点叶岚来接包子,包子嘴上说不想回家,在看见叶岚的那一刻咯咯笑着搂着叶岚的脖子亲了又亲。把丁晴嫉妒的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不管什么样的男人总归没一个是自己的。

家里还有年迈的公婆要服侍,叶岚没有多待,接了包子就走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丁晴就那么安静的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外面的天一点一点的暗下来。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起身去拿手机,一个陌生号码,丁晴随手滑向接听键:“喂,请问哪里?”

对方安静了几秒钟,听筒里传来杨巍的声音:“过来帮我推拿。”

杨巍的门没锁,丁晴一推就进去了。他已经在沙发上保持了趴下的姿势,上衣没有脱。桌子上放着红花油。丁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杨巍的衣角向上掀起,露出腰间的青紫,比昨天要好很多,她像昨天一样把红花油搓热,再把手贴着杨巍的腰轻轻的揉。在她触碰到杨巍的那一瞬间她感觉他的身体轻微的颤动了一下,她以为是自己下手重了。

“弄疼你了吗?”

杨巍也不说话,也不动,丁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所以放轻了手里的力度,房间里的气氛感觉怪怪的。墙上的挂钟指向八点,丁晴撤回了手。顺便帮杨巍整理好衣服,站起身来:“今天也不要洗澡了,明天再洗。我回去了。”

杨巍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眼睛盯着丁晴,一眨不眨。丁晴歪了歪头看向他,不懂他眼神什么意思,渐渐的,杨巍的眼神里亮了起来,慢慢的走向丁晴。好像有什么欲言又止,杨巍步步逼近,丁晴在他的眼里看见熊熊的大火,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再往后退。不等杨巍进一步动作,丁晴迅速转身打开门,逃命般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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