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十来天,转眼又要过年了。
年味在身边越来越淡,在心里却是愈来愈浓,愈来愈重。
打扬尘
家乡的习俗,腊月十九这一天是“打扬尘”的日子。“打扬尘”是家乡的叫法,也就是打扫除。
以前住在老屋,泥墙灰瓦,屋里地面是泥土的,屋顶是椽子木梁,少不了缝隙,鸟鼠蟑虫活动,角落处很容易积集灰尘,平常只顾忙生活,长时间不扫,灰尘积集,一朵朵,一缕缕,由蛛丝牵连。
过新年了,一定有打扫的必要。
这一天,父亲拿一根细长的竹杆,竹杆顶端捆绑竹枝或扫把,用来扫除屋顶高处的灰尘。带草帽,甚至脸上蒙块毛巾,以遮挡扫落乱飞的灰尘。由屋顶,到墙壁,再到地面。
地面墙角少不了有老鼠洞,把稻壳杂物清除外,从屋外一处挑新黄泥土,填上老鼠洞,以及不平整的地方。屋外,诸如廊檐,天井,门前,土场,都清扫一遍,一些洼处也填上新土。从里到外,整饬一新。
妈妈负责清理锅灶,灶后。以及鸡鸭的窝舍。把这些灰土挑到菜园地做肥料。猪院也要打扫。给猪窝里铺一层干稻草。
洗腊也开始了。所有的床上用品,被单,被罩,都要换洗。平时穿脏的线衣,厚外套也拿去清洗。妈妈挑上一大担,到河边浆洗。过年前前后后,没有那一件事少得了妈妈,所有琐碎的事情都是妈妈来做,过年妈妈比平时还辛苦,但妈妈心里是高兴的。
年味,从这一天,真正的在乡村在时空中在我们的心里展散开来。
十九到年三十,也就十来天,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接下来,一件件一样样开始准备。
打豆腐
家乡黄梅戏有一折戏叫《王小六打豆腐》,虽是玩笑戏谑的腔调,但表明“打豆腐”是家乡过年不可或缺的事项。打豆腐也就是制作豆腐。全部手工,黄豆是自家种的,除去瘪坏砂子,拣好的黄豆先浸泡上一晚,泡软发涨,第二天开始上磨。几乎家家都有石磨,一勺勺沾水放入磨眼,两个人推拉,磨得生豆浆,拿到锅里煮沸,熟豆浆舀到大缸,用石膏水点卤,成豆腐脑,再舀到包袱中包起,置于两块门板间,上用石块重物压成扁平块,漏去黄浆,新鲜豆腐就这样做成了。
这一系列工作,都由妈妈掌控,我们打下手。推石磨,搬运,还得备好大量干茶。点卤则是妈妈,石膏水多少决定豆腐的成形效果,妈妈这方面总是做得很好。打豆腐很有生活气,灶前灶后,忙上忙下,热气腾腾。欢喜的年味如大豆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来飘去。阳光从屋后的竹林照进来,斜过灶台,照着我们忙得脸上挂着的汗珠。在寒冷的冬天,我们一点也不觉得冷,胸间澎湃,满心欢喜。
豆腐是过年招待客人常见的一道菜,做的多,一般预备吃到元宵后。豆腐可制成生腐,即切成条状,油炸制成。豆腐可做成鲜炒豆腐片,炒生腐,虾米豆腐等美味可口的家常菜肴。豆腐有发的寓意,所以在乡间,打豆腐是过年家家都要做的事。
只是如今,自家打豆腐很少见了。多去街上买。这也是感到年味淡的其中一个缘故吧。
打了豆腐,再磨粑,做圆子。
“磨粑”,就是制作米粑。如同制作豆腐。自家种的水稻,新米,浸泡,磨浆,用勺子舀成一个个圆状,置于蒸笼间蒸熟。蒸熟后,圆圆的米粑,中间点上一朵花的图案,摆放在圆篾匾篮中,团团叠叠,宜看又宜吃。妈妈做的米粑,个大,味美,香甜,形状又好。与别人家做的米粑,一眼就能区分出“差别”。粑,与发谐音,也有发的意思。米粑主要是用来回礼,送给来拜年的亲朋。
“圆子”也要做的。圆子就是用糯米粉做成的食物,搓成小圆球,有实心,也可包馅,常用的馅是芝麻黄豆加糖。外面沾裹一层生糯米粒,以防粘稠。圆子又糯又糍,家里人都喜欢吃。有团团圆圆之意。
炒瓜子
卫生搞好,豆腐米粑做好,这些稍累些的活完成后,似乎轻松些,过年逐渐准备就绪。间隙可以去街上陆续置办另外需备的年货。比如瓜子。买多买少,看家里客人的情况。每家必备。买回来一般是过年前一天的晚上炒熟。葵花籽一粒粒透着光亮,饱满壮实,香味纯正。瓜子是过年期间招待亲朋常见的零吃。大家围坐一起,闲聊,打牌,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磕着瓜子,那悠闲时光,难言的幸福可贵。
如今,物质极大丰富。豆腐米粑瓜子圆子平常都容易吃到。只是却没有旧时过年吃的那种味道。
年味,在旧时的乡间,在老屋的岁月,在妈妈围着灶台忙碌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