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人们最开始写的东西,少有言能达意的。
为什么呢?过于淳朴。哭就是哭,笑就是笑,干干净净,不加一字修饰,也加不得一字修饰。为什么呢?书读得太少,或者说看得太少,听得太少,经历得也太少。未见楚道难,未识曲中柳,没见过千年一灯,桌上明灯却总还是见了。因而,抓耳挠腮数个回合,总是还能挤出些淳朴的比喻来,却还是不如女子妆容,顶天也就像朵小丫头耳边别上的花。有趣吗?自然有其雅趣,却不得细读。毕竟孩童干净如清池,一眼见底,美则美矣,却总是少了深究其味的乐趣。后来书和文章都读得多了,或者说自以为是多了,却也总乞不得几句妙句佳句。为什么呢?矫饰太过。浓墨重彩几个回合,些微细节也描摹个反反复复,胭脂水粉抹了一层又一层,却分不得主次,眉毛浓墨重彩地描,嘴唇也挑了或淡或浓的色彩厚厚地抿。便是靠近一刹,都能嗅到铺天盖地的脂粉气,也只能笑着摇一摇头,怕是这姑娘脸上的粉都能刮下三斤来!再后来啊,看过的书是真多了,最重要的是路也走得多了,懂了何为欲语又还休的境界,话只三分满,留余七分给世人品尝。懂我的自然懂我,不懂的也不须得他懂。他人任嘲落,我自放狂歌。若还得做个比喻啊,大概也就是淡妆浓抹各相宜的状态,一切都该是刚刚好,刚刚好收住的情,刚刚好守住的话,刚刚好描摹的景。也就这时方堪称作大成。不须得矫揉造作,不须得故弄玄虚,肚子里有货,笔上自然有货,心中也就踏实了。但要说,淳朴的时期,和矫饰的时期,没有其意义吗?也是有的,但不可故步自封,总得向前看,总得向上看,不仅得看,还得走,还得在走到错误的路上时及时转一个弯。毕竟文字总应是一个窗口,却绝不该成为封禁你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