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剪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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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训诫
赵嫣仍不死心,在那巨石旁的地面上不断摸索,只盼着能找出一丝裂缝裂口的痕迹,可无论自己如何翻找,终是劳而无功。
如此找寻了一炷香的时间,只累得赵嫣气喘吁吁,细汗满额,还是未发现这山洞的蛛丝马迹,便一下坐在地上,眉头拧成一团。
刘志在一旁也看得心焦,对赵嫣的奇特举止忧心不已,而对赵嫣为何如此更是懵然不知。方才见赵嫣寻找地如此郑重,也不忍喝止询问,这时才坐到赵嫣身旁,出言相询。
赵嫣叹了口气,理了理思绪,这才将二人如何到了那山洞中,自己见刘志中毒、为其吮吸毒血又包扎伤口之事一一告诉刘志。而自己吞食了那五彩莲花、又为刘志喂血之事却隐去不提,她不想刘志知晓此事后为她难过伤心。
赵嫣在刘志昏迷后不知为其哭到伤心欲绝过几回,又不知几次欲与爱郎共赴黄泉,此时却只轻描淡写地简略说着,真是情到深时何须言表。
纵是赵嫣说得简略,刘志却听得万分专注,还不住点头,听到危急时更是眉心一皱。一边满口称赞着他的嫣儿如何勇敢果决,如何对自己情深义重,只说得赵嫣满脸涨得通红,再说不下去,却也心中甜意满满。
“嫣儿,果真有那山洞,便是在这巨石之旁,你方才便是在寻那山洞入口吗?”说着刘志也在那巨石旁找寻起来,可依然无果,这才转身对赵嫣说道,“嫣儿,你对我自是情深义重,我岂能不信。可这山洞,嫣儿,莫不是你为我裹好伤后沉沉睡去,在梦中我俩跌入山洞,却并非真的如此?”
刘志语气说得极为委婉,显是不想惹赵嫣不快,可言语中仍是有些不信确有这所谓的山洞,心道,“这丫头莫不是先前被那白蛇吓得怕了,将睡中梦魇当作真实?”
“难道这一切皆是我的幻想?”赵嫣只因找不到那洞口,现在也有些怀疑自己了,“不,那莲花,绝不是假的!我割开手腕给志哥哥喂血,那伤痕一定还在!”
本来赵嫣怕刘志看到自己手腕伤口担忧故而一直把手藏在身后,这时为了验证心中疑惑顾不得许多,举起手腕望去,只见先前自己用石片割开的口子已成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细红线,若不仔细看去,倒真看不出有过什么异样。
赵嫣愣在原地,现在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个山洞。
正当两人沉默不语之时,只听得大道西方有马蹄声响动,显是有行人经过,但马蹄踏地之声总是一顿一顿的,想是来人走得不怎么快。刘志禁不住好奇向来处张望,赵嫣也不再固执地寻找洞口,随刘志驻足一旁瞧去。
却见三人一马从官道远远走来,来人皆是男子,为首一人三十余岁,身着一身粗布,作奴仆装扮,在前带路;跟着一人骑于马上,是个年近四旬的中年书生,长相颇为清瘦,身旁跟着一个身穿蓝衫的青年,十七八岁年纪。
只因三人只有一马,这马似乎腿脚又不甚灵便,这才行得缓慢,走得近了,刘志二人却听中年书生正与青年说着话。
“孩儿,这次你母亲忽染恶疾,咱父子俩才中途折返,只是这路上无处换得良驹,早日赶回家中,只得去洛阳购些脚力。这次是去不了郿县了,孩儿,你可知为父为何带你去这郿县?”那中年书生问道。
“孩儿……孩儿知错,只因咱蔡家先祖君严公曾是这郿县的县令,父亲想让儿去祭拜他老人家,以继先祖遗德,勿要辱了蔡家门风。”那青年口气中极为恭谨,还带着几分畏惧,生怕父亲生气。
“嗯,你能说出这些,想是已经知错了,也理解为父的用意了吧,你接着说说吧。”中年书生这时语气较先前缓和了几分。
“是,父亲,先祖君严公任郿县县令之时,政令清明,百姓爱戴。却因王莽篡位,王莽授君严公厌戎连率之职,先祖仰天叹道,‘吾策名汉室,死归其正。昔曾子不受季孙之赐,况可事二姓哉?’”青年对先祖之训已牢记在心。
“君严公说的是我本是汉朝官吏,即使死了亦不能失去正道接受王莽那不正当的敕封;昔日曾参不接受鲁国季孙氏的赏赐,何况此时王莽要让我侍奉这异姓朝廷呢?”先祖便携着家眷,逃进深山,不做‘新’朝的官。”青年又恭谨地接着说道。
这厌戎连率乃是官名,王莽在时,改汉陇西郡为厌戎郡,郡守改为连率,本是陇西郡守一职。季孙氏是鲁国王亲,同属国姓,曾子却守节不事二君,足见其忠。
“是啊!想先祖君严公何等忠贞不二,我蔡门难道今时今日要出那不肖子弟,去当那梁家的官吗!”中年书生这几句说得义正辞严,凛凛有威。
“是,是,孩儿这便回洛阳谢辞了老师的举荐,不去拜访梁大将军府了,归家好好奉养母亲。”青年吓得一身是汗,也知父亲所说乃是家国大义所在,连连暗叫自己糊涂。那梁冀飞扬跋扈,擅权独断,乃是佞臣。
这青年先前一心只想着出仕为官,为国尽忠,这才接受了自己老师的举荐,准备入朝为官。却未想到如今梁氏当权,实是为其效力,助纣为虐,若非父亲当头棒喝,实是于大节有亏,暗暗惭愧。
“梁大将军!”刘志、赵嫣两人听到来人提到梁冀自是多加了三分注意,更说效忠汉室,不愿助梁冀为虎作伥,心中更对这父子俩增了几分友善之意,接着听中年书生又道,“唉!你老师胡公位居司空,仅次三公,又曾任过太尉。你可知他却为何如此畏惧梁冀?”
“想是老师与梁冀同殿为臣,生性淡泊,不欲与其争夺虚名,是以事事忍让。”青年也知梁氏一族势大,朝中大臣实难与其抗衡,却不愿名言老师畏惧梁氏。
“哼,你老师这是‘既明且哲,以保其身。’这大汉之中,想是再没人比胡公将《中庸》读得更好的了,可算是深入肌理,透入骨髓了。”中年书生讥讽道。
“司空?胡公?这两人说的定是胡广那老头。”一旁的刘志心下暗道,“想那老头当真是匹老狐狸,圆滑世故得紧。昔日在朝堂之上连句话都不敢说,那梁冀说什么,这老头便唯唯诺诺地称是,今日这人如此揶揄这老头,当真解气。”对两人所说更增了几分兴趣。
这几句话说得青年脸是一阵红,一阵白,他知父亲对老师有成见,也再不敢辩驳,只连连称是。那中年书生道,“邕儿,也赶了不少路了,先停下歇息一阵吧。”于是三人一马便停在道边一颗树旁休息。
“唉,想胡公本是……”三人停在树旁,已离刘志二人不远,那中年书生似是还有话说,刚坐下又与青年谈论起来,浑没看见刘志二人。那仆人却看到近处山脚下有两个青年男女,想知会老爷,却也不敢打断书生。
却听中年书生又对那青年说道,“为父从前深慕胡公才识,胡公可称得上‘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揽之’,当年的策试第一,岂是徒具虚名。当年想拜在胡公门下学艺之人何止万数,为父亦是几经辗转求告才让你拜在胡公门下。想胡公身历五朝,竟然愈来愈……奉那中庸之道,若不是三年前那事,哎……”说到此处中年人叹息连连,显是对这司空胡广颇为不满。
青年知父亲不欲加以微词,不说老师圆滑谄媚,却说是“奉行中庸之道”。他儿时素知父亲对老师胡广极其推崇,可近几年却似对自己老师极其不满,每每论及老师都是满脸忿色,接着连连叹气,自己也不便出口多问,今日父亲竟亲口提及此事,不免格外关注。
“当年质帝夭亡,梁冀欲立蠡吾侯刘志为帝……”中年书生又说道。
“咦,他们怎的又说到志哥哥了。”一旁赵嫣本对什么君严公、胡广闻所未闻,丝毫不敢兴趣,此时竟听到刘志,也十分注意起来。
“想是梁冀看此子年幼无德,便想挟持于他号令天下,而群臣中皆以清河王刘蒜严谨持重、举止有度,欲立其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