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同学的朋友圈得知,故乡的麦子又到了丰收的季节。麦黄的日子,也是儿时最欢乐的时光,因为,麦子一黄,自由自在、随意贪玩的暑假就要来临了。那时,麦黄就是暑假、丰收的象征符号。
在我看来,麦苗并不仅仅只是一种粮食作物,也可以说是一道耀眼夺目的风景线。麦苗刚破土发芽时,一片片油绿的禾苗惹人可爱,当朝阳洒在沾有露珠的禾叶上,闪闪发光,晶莹剔透,天然珍珠一般;麦子即将成熟时,遍地金黄的麦穗硕果累累,昂首挺立,如同一支支雕翎宝箭,威武不屈,待时而发。微风过处,无论是油绿的禾苗还是金黄的麦穗,形成一阵阵巨大的麦浪,到处飘满了收获的麦香味道。
农村长大的孩子,想逃离田园风光都是没办法的。十来岁时,便开始了拿起镰刀,一镰一镰地割麦。一亩田地,也要割上一天左右。之后便是拉麦跺跺扬场子,好一幅田园牧歌画。经过几道工序,一袋袋新麦才从田地运到家中,家长要向国家交公粮,学生要向学校交公粮。交公粮是个麻烦事,必须个大粒饱又干净,被打回来返工是常有的事。再后来,经济越来越发展,科技愈来愈强大,一切的活儿都被联合收割机所包揽掉,一下子便从麦穗直接变为麦子,人的活是轻松了很多,效率也提高了不少。但那个丰收季节中的欢声笑语,似乎也比以前少了许多,因为不再有那么一个过程了,连带躲在麦田中的小野兔,也常常因收割机的突然到来而被吓晕了大脑,东躲西藏,却仍逃脱不了被收割机绞为肉酱的下场。
田园的生活,总是让人充满惬意向往的,少年时代的暑假,都是在陪同小伙伴一起在沙滩放羊、打牌;在丛林捉迷藏、抓蝉;在小河游泳、摸鱼中度过的。似乎天高皇帝远,心远地自偏,纯粹的无忧无虑,十分的舒心自然。
无论是观看文学作品,还是欣赏戏曲演出,大凡仁人志士一旦理想遭到挫折,忠心遇到怀疑,便常常会选择告老还乡,皈依田园。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归去来兮辞》、《五柳先生传》最为典型。戏曲中亦不乏同类作品:《包公辞朝》、《温江河》、《徐九经升官记》等就是代表。当一心许国、两榜状元、兢兢业业、勤政爱民的徐九经在遭受皇权的戏弄、无法施展才能抱负时,最后就唱道:王法条条空自有,大人弄权小人愁。解袍挂冠归故里,歪脖树下卖老酒。
读研、工作来到江南后,到处都是一片秀色的山山水水,园林花卉,再也没见到过故乡的麦黄。昨日,我问安安见过麦子没,他说,课本上看到过,现实中从没见过。而我心中却永远记得故乡的麦黄,只不过如今在江南,变成了送别毕业生的符号了,已经整整送别六届毕业生,六春六夏六秋冬。六年中,带过九个年级、百十个班级、四千余名学生、任过七个班级的班主任。一个个学生如同一棵棵麦苗,四年前从家长手中接过来时才出土不久,四年后一个个五谷丰登,大囤尖来小囤流。
我深深地向往并怀念着儿时在田野、小河、沙滩上度过的清贫但快乐的少年时光,但日子如流水,那种时光毕竟一去不复返。我也常常苦于当下理想抱负的难以实现,某日,在读闻一多先生的《唐诗杂论》,书前有傅璇琮先生的序言,说闻一多先生的这本《唐诗杂论》写于20世纪20至40年代,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我突然又有所悟,战火纷飞的年代里,尚可有所建树,何况我还处于和平年代的高校?于是,我的心又安静了许多。浮躁不安的季节里,坚定不移地选择认真、勤奋!
一棵棵麦苗,丰收之时,或遭镰刀的采割,或受收割机的蹂躏,却终不改丰收之资,因为有自己饱满的颗粒作为底气。故乡的麦粒哺育了我一路的成长,那微风过处、起伏不定的麦浪,和着那天然的麦香,我想,不会输于三山五岳的壮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