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陈白夜

一转眼,陈白夜去世近6年了。那天去病床前告别,好像还是昨天的事。

他最后一次生病住院,一直不愿同学们去看他。直到有一天,他太太告诉大家,他想和同学们见一次面。我们知道,他与同学们告别的时候到了。

那天我们这一拨去了哪几个人记不清了,好像广宣、健人、郑鸣、方一新,加上我们两人吧。我们到了同德医院,上了住院部三楼,来到白夜的病房,他躺在病床上,带着常见的笑容,伸出右手。与我最近一次见他相比,他瘦得有些脱形,脸也有点暗黑,但看上去精神还好,他太太陪护在旁边。我握住他的手,感觉捏住了一把骨头,但他握手的手劲还不小。我轻轻说了一声:保重!他点点头,笑着。人生自古伤离别,但真到了离别时,已经不需要太多的语言。

我与白夜的缘分不浅。大学102个本科同学,我与两位同学关系特别。一位是孔小炯,未进大学时,我们已经见过面,未见面前,我就多次听我发小提起他。那次见面是1975年的春节期间,我发小请了一些朋友吃饭,我见到了他,但并未说话,也未想到我们后来会走得这么近。大学报到,尤炜祥约了我(他哥哥是我工厂同事,也是好朋友)在武林门会齐,结果他和孔小炯一起到了,我们三人同进中文系大门。离奇的是,我和孔小炯虽然不在同一个小组,但被安排在同一个寝室,他是我的上铺。我们的上下铺关系维持了4年。更离奇的是,我们大学毕业分配到各自的单位,一年后一起决定考研,而且是同考杭大中文系现当代文学专业。其实那一年这个专业招生的名额只有三名,我们居然并不忌讳我们成了竞争对象。他的英语比我好多了,专业课之外,他就必定多了20分,但我不介意,反正试试吧。有意思的是,最终我们两人同被录取,三个名额我们占了两个。同年77中文也有两人考这个专业,结果孙嘉萍被录取,我总分排第三吧,另一位77级同学郑战兵排在第四位,后来调剂到扬州师院读研。读研也住校,我们两人同专业,分在同一寝室正常,但居然又被安排成上下铺,同居三年(第二年我太太张玲燕分到了住房,新房子离杭大骑车不到10分钟路程,我基本上不再住寝室。不久孔小炯也结了婚,他太太分到了住房。所以这3年的同居是有名无实的)。这样的同学兼同室关系,恐怕这世上也不太多。

另一个有特殊缘分的同学就是陈白夜。四年同学,虽然不在同一个班,但他的寝室就在我们“联合国”寝室斜对面,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哪。他生得长身玉立,风流倜傥,可算78中文的美男子。印象中他常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背一只同样洗得发白的军用挎包,急匆匆从家里赶来上课。这个印象几乎在我大脑里定了格。他毕业后考上郭在贻先生的研究生,我两年后重返杭大中文系,研究生我们也算同学一年。我们84级研究生进校后,中文系成立研究生会,我是首任研究生会主席,同时是研究生党支部唯一的党小组长(支部书记由在职读研的费君清担任)。当时支部对白夜印象很好,准备发展他入党,找他谈话的任务落到我身上。没料到白夜对入党不感兴趣,婉谢了支部尤其是他同届党员的关心和帮助。一年后他分配去了省电大,又过了两年,本来有机会留校的我因故没留住,自找单位,我也去了省电大。在文科部文史教研室,我与白夜又整整同事6年半,直到1993年底我离开省电大调到杭大中文系。

在省电大,他教汉语教学,我教中国现当代文学教学,各有专业,又配合密切,在同一教研室工作,这6年半我们从未发生矛盾。我曾担任文科部党支部书记,当时支部把发展新党员的目标放在我这位老同学身上,我又义不容辞成了支部找他谈话的人。他再次婉拒大家对他的期望,不愿入党。老同学谈这种话,不可能太一本正经(其实我找其他人谈话也从未一本正经),我只是说说找他谈话的目的,询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一拒绝,我就不再谈下去了,就此打住。估计按照组织要求,我作为谈话人很不合格,但我觉得这种事情一定要本人有强烈意愿,才可能进行下去,无论是软磨还是强拉,都不合适。有意思的是,在前后两个单位,我为同一目的找他谈了两次话,这是一种很难得的巧合。这充分可以看出来,两处的党员都很欣赏与肯定他,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他没有政治上的所谓上进心。在这方面我不做价值判断,只是因为这样前后两次谈话,只有我一人清楚,我愿意写一笔,也是一种历史见证吧。

与白夜交往过的人,都会说,白夜是好人。记得有一次中文系教工开会,我坐在王元骧老师旁边,他就对我说了这句话。他说,有一次,他买了一袋米回家,在路上碰到白夜。白夜急忙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搁好车,走上前去,硬从王老师肩上抱下大米,放在自行车上,推着车跟着王老师回家。他帮着王老师把大米背到楼上,放下,茶也不喝一口就走了。王老师桃李满天下,但也许没有碰到这样一个机会,让其他学生也能做一次表达对老师的敬意。但他却是很真诚地对我说,白夜是个好人。

白夜不幸英年早逝后,我就一直想,如果给他做一个人生鉴定,用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在众多汉语词汇中,我选定两个词:儒雅和散淡,用它们形容白夜的为人我感觉最合适。所谓儒雅,不仅因为他向来待人文质彬彬,极有礼貌,而且还表现在很多生活细节上。

我说过,我出生并成长于一个低文化层次的环境里,从小耳濡目染的都是一些劳动人民的生活习惯。比如喝茶,我第一次是用我初中同学父亲的大茶缸喝的,那是一种价格很低廉的红茶茶末,泡出来的茶汤浓浓的,夏天的晚上,我和这位初中同学在菜场剥完毛豆(这是我少年时唯一做过的勤工俭学)后顺路去这位长辈的工作场所玩,口渴的我喝起来感觉很爽。后来进工厂做工,周围的师傅们也都使用搪瓷大杯子泡茶,那茶当然也不可能高级。所以,我向来对茶只有一种生理性的需求,几乎没有审美在里面。第一次在办公室看到白夜泡茶,那茶杯是景德镇的,杯型和图案都很漂亮,泡的是龙井茶(我当时自己买的茶叶也不追求高档,甚至还找省府办公厅的原同事去农业厅买便宜茶叶),看他杯子里绿色可人的新茶,才第一次真正感觉喝茶也是一种审美活动。白夜对生活的品位比较高,这并非说他吃的喝的都是高档品。记得有一次我们在九莲新村的小屋里请几位同学聚聚,春节刚过不久,还是正月,白夜携他的妻子南燕同来,手里拿着一袋刚买的春笋。这时候的春笋价格很贵,杭州人称之为“时鲜货”。他带着笋到了厨房,亲手做了一碗油焖笋。他的厨艺不错,这碗笋获得在场同学的称赞,他当然也有点小得意。

在他的办公桌上,笔和纸都分别放得很整齐,写起字来自然也上品,这些纸与笔到了他手上,总有上一档次的感觉。所以,儒雅一词,仿佛刻写在他的骨子里,很自然地在他的身上体现出来。坦白地说,他的这种气质影响到我,虽然骨子里的东西无法改变,但我多少学着他追求生活的品质。

散淡是他的第二个特质。他的研究生导师是郭在贻先生,他是郭先生的第一个研究生(后来经一新兄告知,我才知道他们这一届有三位同学跟郭先生,另外两位是王云路和金小春)。我当时以为他毕业能留在中文系,不料最后分配到省电大。他在电大也很安分守己,一直很用心地管住教学工作,他的上课,得到电大学生普遍赞扬,很多学生是他的“粉丝”。我曾经做过省电大直属88级中文班的班主任,很多学生对他都很崇敬。毕业时,选他做论文指导老师的学生最多(并非都是古汉语研究,他还指导古代文学研究),最后我不得不出面调剂一些学生给其他老师。但他在电大时,对本专业的钻研相对不够,给我的感觉是放弃了他的古汉语研究,转而去研究佛学,还写了好几本书。我没有与他深谈过专业问题(因为我在省电大也与我的专业越来越远),但他给人的印象是不太汲汲于身外之物,随心所欲地活着。我离开电大前,担任过两年的教研室副主任(主任一职要干不少具体事情,我推给了另一位年资高于我的老师),其实这个副主任也是他推给我的,这和他两次婉拒入党一致。我走了后,他被提拔为文科部副主任,他告诉我也是勉为其难。白夜是一个有才气的人,我有时候常常觉得他的放弃有些可惜,但走完一生回头看,有些身外之物其实真的没必要追求。起码他活了60岁,随心所欲,有所求有所不求,这是道家最推崇的理想境界。

对他的婚变,大家都感觉意外。有一次深夜他给我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诉说他的困惑、痛苦以及其他。我作为一个男人,很同情也理解他,但无法对这件事做出价值判断,清官难断家务事嘛。但我们毕竟是同学,我不会干涉他,在很多同学活动中,只要可能,我还是愿意他参加。所以,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我们见面还是比较多的。记得最后一次聚会,他已经胃全切,但听说我们几个同学在西溪校区打乒乓球,他让妻子开车送他过来,很开心地看着我们打球。我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很长,不料,他的疾病发展很快,任谁也无法拉住他,不久又进了医院,不再出来。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他在微信里每天作诗一首,我是他的忠实读者。有时候我也在朋友圈写点律诗绝句,如果不合律,他会直接指出,我也虚心接受,努力修改(当然,如果我发现他写的诗有啥小瑕疵,也会径直指出,他当然也能接受并改正)。记得我最后一首诗,他的批语是:你不在张打油之下了啊。哈哈,我知道他在鼓励我,但我还是开心地收下了他的评语。

作为同学,作为同事,作为朋友,我怀念他。

【回音壁】

魏丁:好奇怪,昨晚梦到白夜。我们在一处画展上偶遇。这是什么兆头?

同学里边,往常我跟他交往不多,书架上有他送给我的旅游文集。

任平:@陈家建新 写得好。相比之下,我和白夜交往更多了,改日也写一文。

郑广宣:@陈家建新  白夜确实是性情中人,一个才子,也是一个很好的人。我跟他交往还算不少,当时家里电脑有问题,常请他帮忙。他还给我中文的三大字库。我请他为初中生编写过古诗文的助学读物,本想能有很好的销售量,或可每年拿点印数稿酬,谁知发行并不理想。我的书架上还放着他们夫妇的游记集子《天使阳光行》,文章写得好,照片也拍得很好。他走了有六年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怀念他,我的微信通讯录中,他的名字一直都在,直至三年前老号被封,但他的QQ账号还一直存在着。愿他的在天之灵永远与我们同在。

尚建:得知陈白夜病重时,我在温哥华,也知道同学们去病房与他告别,心里一直难过着。

陈白夜是我从未交谈过、可以说是不太认识的同学。但知道他的才华,喜欢他写的诗。陈建新用“儒雅和散淡”来形容他是很恰当的吧,我想他的诗也是那样的。

2018年同学会时我向郑广宣要了一本陈白夜的《丙申生命之歌》,留在身边,会永远记得这位西湖边的诗人是我的同学。

有些哀痛是无声的,尤其是来自那些并不相识的人。

董小军:想起与白夜兄有关的一件小事:应该是二年级时,有一天,我的那架小收音机突然不会发声了。我正在寝室低头摆弄,白夜走了进来,他接过后察看了一下,立即判断出问题之所在。他让我去系医务室要了一块酒精棉,然后拆开后盖,拿酒精棉擦拭了一番,收音机立即恢复了正常。

沈卫东:读了建新追忆白夜同学一文,午休睡意全无,一闭上眼,仿佛白夜同学正含着笑意朝我翩翩走来。他每次见到我,总是同一个模样:笑眯眯地眯着他那不大的眼睛,微微地侧着头,用手在我的肩头轻轻一拍:小六子!

钱志熙:说起白夜兄,我与他也算同学缘深了,本科和硕士都是同班。但本科时,我和大多数同学都未交往,倒是因为他和周庆耀同组,经常听庆耀谈起他,因此也比较熟悉他的个性。印象中他见面总是带微笑的,可能也说过话吧!硕士在一起读,照说应该是老同学了,可也没有能清晰记住交谈。

硕士期间,古汉语专业的同学好像比古文学专业活跃,白夜发表“白白依山尽”的“白日”说,金小春发表“噫,吁(口戏)”的文章,很被大家传说了一阵。小春和我每晚散步到黄龙洞,都用古文体谈话,别后竟也从无联系。白夜已婚,不住校,见面究竟不多。

白夜去世时,我正在港大。把噩耗告诉了吴存存,两人都为之深感惋惜!

建新兄对白夜的了解自然是深的,这篇文章不仅情真意切,而且也差不多是白夜兄的小传了。精神和行止都活画出来了!还是用悼李瑜兄的那句古诗:“几日浮生哭故人”来表达我的感觉吧!希望本届的同学,在悼念已故同窗的同时,能够一起“白头偕老”(权借这个词吧,偕字多少有点不妥当,或改白头同老呢?)我们好好活着,也就有一群记忆着他们的人。

郑广宣:严重不同意北长江的白头同老之说,首先几个老不死的比你们六零后大得多,怎么可以同老?再说同老了谁给我们写行状墓志铭?

钱志熙:大家都长寿,如果老农活过杨绛、周有光的年龄,小弟很愿意给你写墓志铭,保证能传诵。

张玲燕:@西湖老农 加油啊!

朱承君:昨天我还说希望还有机会能回忆今后二十年的故事,但竟无人应答,难道大家对白头同老都无信心吗?

任晓岗:@朱承君  顺天意,尽人力!

张玲燕:读书期间和白夜交往不多但印象比较深刻,首先因为他的名字老是让人联想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篇小说,应该说,还没有认识人首先记住了他的名字。后来认识了陈白夜,注意到他国字型的脸上总是挂着温和的微笑,跟人尤其跟女同学说话的时候,高高的身躯会很自然地向前向下,弯腰低首微笑着倾听或跟人交流,那个时候就有听说白夜这个人很有女人缘。但是毕业后因为跟他交往多了,就发现说白夜很有女人缘那是说偏了,他广有人缘。跟谁都能沉下心来平等交往,他上我家来一般都是找陈建新,但如果陈建新不在或者正在忙别的,他就能跟我儿子玩,变个魔术啊什么的,三两下就能把我儿子给迷倒,以至于我儿子记不住陈白夜叔叔这么长的称呼,简而单之就叫她“变魔术叔叔”。

任平:大学期间来往比较多的,毕业之后也经常来往的,就是胡志毅,陈白夜,张子帆,李瑜数人。前面张玲燕 说到有“变魔术叔叔”,而陈白夜在我儿子口中是“白爸爸”,原因是胡志毅陈白夜那时经常来我家,其时都尚未人父,而又喜欢小孩,儿子看胡志毅特像“蓝精灵”,于是叫他“蓝爸爸”,白夜经常抱他,被称为“白爸爸”从此,二人只要来,便有此称呼六四那几天,我当班主任的那个班,去武林广场静坐的学生好几位,校党委副书记童芍素明示:不能有一个人出事!为不让学生饿坏,我买了面包、汽水、牛奶去广场,儿子只一岁,白夜恰来,二话没说就将小孩扛上肩,随我同去广场。儿子还一定要拿个东西,于是在筷子上贴了张纸,写“声援学生”,到广场去送了食品。其实小孩啥也不知道,只觉骑在“白爸爸”颈上好玩。

董春晓:写得好!评价很到位,我也是这样想,对白夜一直都很欣赏和感觉亲近。也曾经好几次请他帮忙解决电脑相关问题,每次他都是热情相助,从未不耐烦。

他碰到你时,就会自然地浮现出他特有的亲切而自然的笑容,就是此刻,脑海中他的笑容依然是那样鲜活,生动。[合十][合十][合十]

陈建新:是啊,我选择使用的自然码,是他教我的,我又传播给了你和方一新。那时候还使用UCdos,电脑远没有现在这样高水平。这恐怕是他一大遗憾,去了另一个世界,电脑没得搞了。

任平:白夜考研,和我一起每天看书准备,后来他写了几本佛教书,包括对几位高僧的研究,也都送我,甚可读。

热情而无私,是对白夜的印象,当年听说宣传中有做了纪念品,欲去取。白夜即开车送了我去绍兴。

张玲燕:唉,说到佛教书,白夜也送了我们,有一本署名陈白夜、陈南燕,我为此还跟陈建新嘀咕,我说白夜这老夫子,研究古汉语至于到如此程度吗,自己姓陈就姓陈好了,还非要把南燕也冠之以陈姓。后来才知道,原来南燕不姓南,本来就姓陈。

董春晓:你这现代汉语想象也够绝的,脑洞能大到以为白夜会和可以随心所欲地改他夫人的姓氏。

张玲燕:一直都叫南燕南燕的,我就以为南燕姓南,你想想啊,姓南名燕,多好听的名字啊?

吴朝骞:建新同学的《同学陈白夜》语言朴实有力,对白夜的形容用儒雅和散淡很准确。

绍兴同学会时,陈白夜送我一本《天使阳光行:漫游欧洲的文化记忆》,很喜欢,特别喜欢白夜的叙述风格,以点及面,以小见大,以景点入手,以文化开路。白夜的独特之处,在于他对中国古代文化和对西方文化的熟悉,所以信马由缰,笔调活泼,思路广阔,立意深刻。他写的地方和景点,有的我去过,有的后来去过,有的列在计划,所以特别亲切熟悉。有一篇《在三国语言四种英语口音的“轰炸”下崩溃”》,不由会心一笑。1998我第一次出国乘坐国际列车,从匈牙利布达佩斯到波兰华沙,因为英语水平和口音关系,闹了不少误会。

遗憾的是,白夜同学生病和去世之事我都不知道,因为我退群了,像特朗普一样退了好多群。有一天郑广宣同学微信我,白夜走了你知道吗?真的不知道。

然后一阵子无语,至今都记得自己那愕然的神情。感谢建新同学的忠实记录。

任平:@吴朝骞  白夜那书,是画册,以国外的照片为主。

吴朝骞:是文化游记,有照片有文字。

张玲燕:是的,有照片有文字。好像以照片为底版,上面印文字。白夜快乐并累着。

任平:以后的生活,以双双国外旅游为重心,所以耗资大,白夜挣钱辛苦。一儿一女,负担就重了。

童国梁:白夜真不容易。看了建新兄怀念白夜同学的文章,仍感到悲伤,并感到白夜没有走,仍活在我们心中。

吴朝骞:@任平 白夜的游记有文化味,不仅仅到此一游!

任平:@吴朝骞 那是,他对文史一直关注。后夫人英文好,在外面游刃有余。

郑广宣:这书差不多是图文各半,编得很不错的。既有文史知识,也有家人间的温情。

吴朝骞:其中写夫人的文字很温暖。

张玲燕:所以有时候也这样想:白夜的生命虽然短暂,但可能质量好。生命的宽度有时候可以弥补生命的长度的。

任平:南燕一直称白夜哥哥,对于“兄妹”分手,子帆、志毅曾有不解乃至忿然,后理解到白夜的迟来的爱情,就觉得正常。

张子帆:现在回想,一声叹息!

曹布拉:谦谦君子,温润而泽,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白夜似乎生来就是这样的人。他身上有一种今天很少见的“民国范儿”,若是早生几十年,他该是与徐志摩、戴望舒等吟诗联句的人物。可惜天不假年。惟有叹息!

樊诗序:说到白夜便会想到光前。两件事终生难忘。先说第一件。

有一天听见隔壁二组寝室有响动,过去一看,一屋子人全都表情凝重。原来是张光前哭了。光前是二组大哥。平时话很少,不爱动。只要走进二组寝室,他永远坐在那个固定座位上。全年级一百零二人,他应该是面部表情变化最少的人,恐怕没有之一。他哭了,一定有天大的委屈。问缘由,才知道是母亲病重,请假回家探视,年级辅导员不准。那时,突然有人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没人性!管它个毬!走!”我大吃一惊,说话人居然是白夜。只见平时温和,永远眯眯笑的他,面红耳赤,眼圈发红。激愤之情,传染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当时光前走没走我已忘了。反正此事传到年级辅导员那里,立即召开了班级大会。会上她作了一番解释。意指非无人性,校规难违。话音未落,有人哼了一声。“谁?”那女人威严地问一声。“哼!”更响的一声。女人听清了,发声者是白夜。但她装做没听见,草草结束了会议。

从此我敬重白夜!

第二件难忘事。光前病重,消息传来大家坐郑鸣包来的车去浦江探望。病房很小,我们鱼贯而入,问候光前。而白夜则像亲属一样,双手紧握光前的手泪流满面,一直坐在床边。那场景这辈子忘不了。

白夜弥留之际,我去看他,想起往事,我放声大哭。我当时心里就想:光前啊,你比白夜幸福!

号称学中文,平素羞于写字。感谢建新、仕忠筑了个好底。

杜文庆:@樊诗序 诗序兄好文笔,读了让人感觉如临其境。读过以后,对白夜兄更是肃然起敬!

曹布拉:孟子把恻隐心、是非心、羞恶心和恭敬心作为人之为人的四德,也就是人性的基本点和衡量标尺。以此衡世论人,仍不过时。

张玲燕:@樊诗序 诗序兄好文笔,读了让人感觉如临其境。读过以后,对白夜兄更是肃然起敬!+1

杜文庆:读过以后,对白夜兄有了更深的了解。真爱,真性情。白夜兄真乃大丈夫也,俺弗如。

陈建新:难得老樊不用冷幽默表达自己炽热的感情,甚好,甚好!所述两件事,前一件第一次听说,说明白夜在儒雅之外,还有血性的一面。第二件我们都参与其中,仿佛也不久矣。

朱承君:一声“谁”,两声“哼”,极其传神@樊诗序 

杜文庆: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布拉兄说白夜有民国时期文化人的风范风骨,不无道理。外表文弱,实则铁骨铮铮。

赵建中:读建新、诗序两文,对白夜有了更多的了解。白夜的确很有名士风范,既温润如玉,又铁骨铮铮。这在我们这一辈人中是不多见的。可惜天不假年。

董春晓:老樊兄写得好!由此对白夜更加敬重![合十][合十][合十]。可惜天不假年!

王延荣:老樊兄写得好!由此对白夜更加敬重![合十][合十][合十]。可惜天不假年!

魏丁:老樊写得真切,感动!对白夜影像更添生动!温文儒雅之外,更有硬朗之处。[合十][合十][合十]。怀念!

钱志熙:老樊这一篇,应该再配上惊堂木!

朱晓萍:@钱志熙  惊堂木,审案子么? 应该是老樊说书用的醒木吧?

钱志熙:对,醒木。

沈卫东:老樊写得真切,感动!对白夜影像更添生动!温文儒雅之外,更有硬朗之处。怀念。[合十][合十][合十]。

沈小杭:@樊诗序 诗序兄好文笔,读了让人感觉如临其境。读过以后,对白夜兄更是肃然起敬!+2

许贺龙:建新兄和老樊的两篇文字从不同的侧面写出了白夜的人品和风度。儒雅、温和、热心而不失刚毅的白夜值得钦佩,令人怀念!

沈澜:看了大家对白夜的怀念,让我也非常想念他。白夜真是个心地特别纯真的大好人,老樊又让我们看到他的刚正风骨。我以前逢年过节常给他打电话的,一聊总能聊好久。每次回国同学聚会也都会见到。

最后一次见面,那就是16年的3月吧,他主动要来,但不吃东西,只是陪着大家说话。当时他精神还挺好的,完全看不出是做过大手术的,他在病中一直保持着优雅、坦然、通透。后来加了微信,时常读他的诗词体会他的心境。白夜最后一次发朋友圈,是一首“手术周年”,读罢对他敬佩有加。后来我有几天没有看到他发新诗,便私信他,结果是他儿子回复说父亲已虚弱多日,无法再写诗了,心痛不已。几日后在白夜的朋友圈看到徐琰的讣告和白夜亲告,他向大家微笑致别,说得云淡风轻,但我还是特别不舍,无法忍住自己的眼泪。

白夜去世后没几天,我梦到过他一次,白皙年轻的模样,神清气爽,靠在一个床头微笑着看我们几个同学在那儿说话,可是过一会儿人就不见了。我把这个梦告诉蒋承勇,承勇兄说,他在白夜去世前梦到过他,醒来泪流满面。第二天赶紧去看他,可惜当时白夜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任平:初与白夜相识,知是我同乡,又是117大院的军队子弟,从小扛着枪打鸟,每打必中,在大院也是一条汉子!读书时发现他竟是本年级最有力气的男生之一,于是每次拔河比赛都由他打头。后又发现他很有文才和文采,所写文章毎每妙笔生花,读之畅然。继而知他刻章也好,并为我治印一枚,一直在用,他妹、妹夫是画家,很专业。呜呼,天不悯人,如此强者好人,竟早早离去![合十]。

白夜有幽默的一面,请我写字的人不少,他要我写我自不拒绝,问写什么,其时他读佛经多,便说写“一丝不挂”!并说这个是佛家中语,后来知此字他一直挂在家中,可见也是他为人一则。

樊诗序:@任平  白夜曾经指着你的“一丝不挂”自嘲:我就是丝太多了。我就说,管他多少,开心就好。白夜悟性极高。感情细腻,牵挂多。不挂一丝是他的理想。

最了解白夜的是子帆和志毅。他俩肯定有写白夜的文字,一定精彩。

金树良:看了老樊的文字,才了解了真实的白夜:有情有义有担当。白夜病重的消息是同德医院的一位医生朋友告诉我的,其时我在海南,只能委托她代我致意并多加关照。她又是李渝夫人的好友,自然是十分关心白夜的病情。所以我知道白夜病情很不好了。记得我从海南回杭,放下行李马上赶到医院时,白夜已十分虚弱,但还能认出我,轻轻地说:“老金(从海南)回来啦!”

方一新:建新兄回忆白夜同学的文章很感人,儒雅、散淡的概括也很准确。老樊的描述又增加白夜方正侠义的一面。我跟白夜除了大学4年外,还多了硕士生3年,交往较多。白夜为人儒雅博学,兴趣广泛,记得有一年(大概是83或84年)苏州的朱季海先生(是章太炎先生的关门弟子,姜亮夫先生的师弟)来杭时,郭在贻先生陪朱先生到我们宿舍,嘱咐我们好好接待。我们宿舍的几位同学,白天陪着朱先生在西湖边游览,晚上陪朱先生闲聊,入夜后就在我们宿舍的空床上将就着睡。白夜都是陪同、聊天劲头最足的一个,跟朱先生很聊得来,也很舍得花钱,请朱先生下馆子。私下里跟我说,能陪朱先生游玩、聊天,学到很多,这点钱花得很值。

读研后,白夜跟我们说话聊天时,总是南燕长、南燕短的,大家都知道南燕是白夜的女朋友;有一次,白夜还请研究生同学到他家里做客,专门喊了陈南燕过来跟大家认识。所以,后来得知两人分手,大家都感到意外。好在后来白夜跟徐琰牵手,感觉他们还是挺不错的,一起锻炼,一起旅游,琴瑟和鸣,相当投缘。白夜夫妇跟我们是山水人家的邻居,有段时间,白夜说他和徐琰每天都很早起床,7点前就开车去西溪湿地锻炼,说得我们都很想去,但终因起不了那么早而作罢。

吕立汉:建新兄好文笔,文章行云流水,娓娓道来,堪称“白夜行状”。回音壁也浏览一过,读至诗序兄感言,我止不住流泪了。光前兄病危之际,白夜兄忙前忙后组织同学前往浦江看望,去世后,又发起网上吊唁,足见同学情深义重。万没想到的是,几年后白夜兄亦“乘风归去”,噩耗传至,着实有几天心情很不舒畅。我在朋友圈发了白夜兄照片以示悲悼。

布拉兄说白夜兄有“民国范儿”,信然。人长得帅,眯着双眼的笑容是其标配。心特别美,助人为乐从不含糊。

我身上留下一个疤痕与白夜有关,那是三十年前在丽水与白夜兄、建新兄、林晨兄、时明兄在丽水畅饮后用自行车搭载白夜兄回宾馆途中留下友谊印记。自此后,白夜兄每每劝戒:“立汉,喝酒悠着点啊!”大概是2014年吧,我驾车去恩施大峡谷,发文感叹行路之难,白夜兄回应说,他不怕,他去神农架还可在悬崖边上换轮胎,并约我啥时自驾同行。刘基诗云:“人生无百岁,百岁复如何?古来英雄士,俱已归山阿。”白夜兄病魔夺命,以致我们又失去了一位好同学。但他一生信马由缰,活得洒脱,值得!

©著作权归作者所有,转载或内容合作请联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剥皮案震惊了整个滨河市,随后出现的几起案子,更是在滨河造成了极大的恐慌,老刑警刘岩,带你破解...
    沈念sama阅读 203,772评论 6 477
  • 序言:滨河连续发生了三起死亡事件,死亡现场离奇诡异,居然都是意外死亡,警方通过查阅死者的电脑和手机,发现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阅读 85,458评论 2 381
  • 文/潘晓璐 我一进店门,熙熙楼的掌柜王于贵愁眉苦脸地迎上来,“玉大人,你说我怎么就摊上这事。” “怎么了?”我有些...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150,610评论 0 337
  • 文/不坏的土叔 我叫张陵,是天一观的道长。 经常有香客问我,道长,这世上最难降的妖魔是什么? 我笑而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54,640评论 1 276
  • 正文 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办了婚礼,结果婚礼上,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还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他们只是感情好,可当我...
    茶点故事阅读 63,657评论 5 365
  • 文/花漫 我一把揭开白布。 她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像睡着了一般。 火红的嫁衣衬着肌肤如雪。 梳的纹丝不乱的头发上,一...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48,590评论 1 281
  • 那天,我揣着相机与录音,去河边找鬼。 笑死,一个胖子当着我的面吹牛,可吹牛的内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决...
    沈念sama阅读 37,962评论 3 395
  • 文/苍兰香墨 我猛地睁开眼,长吁一口气:“原来是场噩梦啊……” “哼!你这毒妇竟也来了?” 一声冷哼从身侧响起,我...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6,631评论 0 258
  • 序言:老挝万荣一对情侣失踪,失踪者是张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刘颖,没想到半个月后,有当地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经...
    沈念sama阅读 40,870评论 1 297
  • 正文 独居荒郊野岭守林人离奇死亡,尸身上长有42处带血的脓包…… 初始之章·张勋 以下内容为张勋视角 年9月15日...
    茶点故事阅读 35,611评论 2 321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恋三年,在试婚纱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绿了。 大学时的朋友给我发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饭的照片。...
    茶点故事阅读 37,704评论 1 329
  • 序言:一个原本活蹦乱跳的男人离奇死亡,死状恐怖,灵堂内的尸体忽然破棺而出,到底是诈尸还是另有隐情,我是刑警宁泽,带...
    沈念sama阅读 33,386评论 4 319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位于F岛的核电站,受9级特大地震影响,放射性物质发生泄漏。R本人自食恶果不足惜,却给世界环境...
    茶点故事阅读 38,969评论 3 307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处隐蔽的房顶上张望。 院中可真热闹,春花似锦、人声如沸。这庄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29,944评论 0 19
  • 文/苍兰香墨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三九已至,却和暖如春,着一层夹袄步出监牢的瞬间,已是汗流浃背。 一阵脚步声响...
    开封第一讲书人阅读 31,179评论 1 260
  • 我被黑心中介骗来泰国打工, 没想到刚下飞机就差点儿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东北人。 一个月前我还...
    沈念sama阅读 44,742评论 2 349
  • 正文 我出身青楼,却偏偏与公主长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敌国和亲。 传闻我的和亲对象是个残疾皇子,可洞房花烛夜当晚...
    茶点故事阅读 42,440评论 2 342

推荐阅读更多精彩内容

  • 黑白夜 一、引 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像头硕大无比的怪兽,张开大嘴正在吞噬世界。往日看上去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此刻正像孩...
    江南铁鹰阅读 629评论 0 3
  • 一、引 一个巨大的黑洞,就像头硕大无比的怪兽,张开大嘴正在吞噬世界。往日看上去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此刻正像孩子手中堆...
    江南铁鹰阅读 1,672评论 12 87
  • 这俩天返校,琐事颇多,故未能按时完成 天子之東也,奉自梁欲要之,不及。冬十月,公征奉,奉南奔袁術,遂攻其梁屯,拔之...
    两犬和半疯阅读 1,192评论 0 1
  • 2021年11月12日统计,分类 一,社会捐赠 二,幼儿读本(4到9岁)(共112本) 三,青少年读本(7到16岁...
    池上学士周清雨阅读 2,429评论 0 1
  • 郑重申明:本文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在诗山词海中徜徉了多年,访过杜甫的草堂,观过太白的金樽,赏过义山的锦瑟,看过...
    快乐人生老陈阅读 3,752评论 89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