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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正妻所生、偏房所生、当哥哥的、当弟弟的,这都是先天确定的,而不是人力所能确定的。圣人以此明确世袭原则,有诸侯国的君主、有家业的大夫要传位于正妻所生的老大(先嫡后庶,先长后幼);其他的哥们弟兄都知道这是天意而不取决于人。从开天辟地以来,天下人共同遵守这个做法,而不敢有丝毫改变,并不是只怕圣人,更怕的是天意。这就是为什么微子不敢取代纣王,目夷不敢取代宋襄公,子西不敢取代楚昭王,季札不敢取代诸樊。凭这几位公子的贤良恭敬,传承祭祀继位大统,确实能够把前人的事业发扬光大,可以为后世的发展奠定坚实基础。然而,他们最终逡巡退让,避继大统的原则,难道不是不忍用一国的私欲利害,开启千秋万代的争夺之祸吗?正妻所生、偏房所生、当哥哥的、当弟弟的这些天定的名分,古今圣贤没人敢轻易改变。晋穆侯算什么东西?竟然敢第一个跳出来,挑战天定的名分!为了个人私欲,在给孩子起名的时候,就分出了轻重,终于导致曲沃之祸,导致宗国覆灭。作为周王室,竟然又顺从晋侯的无理要求授予相应的官职,自古以来圣人凭借着用来消除千秋万代争端的世袭原则,到这里一下子就被破坏掉了。后面的君主们,从这个时候开始认识到:人为因素可以战胜先天因素,偏房生的可以争夺正妻生的,小儿子可以欺负大儿子。从此以后,篡夺世袭权引发的灾祸,连绵不绝于史书典籍。把华夏文明打回到蛮族时代的(始作俑者),难道不是晋侯、周王这次联手破坏世袭制度吗?唉呀!尊贵到无可匹敌,富足到无与伦比,就会引起无数人的垂涎,就会有无数人想据为己有。让勇敢的人来保护她,遇到更加勇猛的,就能够夺走他;让聪明的人来保护她,遇到更加聪明的人,就能够夺走她;用海誓山盟来保护她,那么也有发生改变的时候;用制度法令来保护她,那么也有被废除的时候;用坚固的城池来保护她,那么城墙也有倒塌的时候;用强大的军队来保护他,那么也会有挫败的时候。只有用先天的名分来保护他,这样,就再也没人敢有非分之想。这个“正妻所生、偏房所生、当哥哥的、当弟弟的”的名分都是天生确定的,也是诸侯、大夫等人唯一可靠的依凭啊。无缘无故却去打乱先天确定的名分,就是自己攻伐自己的根基。唉呀呀,这也太危险了!
《东莱博议·晋封曲沃曲沃并晋》
嫡、庶、长、幼,天之所生,而非人之所为也。圣人制为定分,有国家者传于嫡长;为支子者,咸知其出于天而不出于人。由开辟以来,共守是分而不敢变,非专畏圣人也,畏天者。是故微子不敢代纣,目夷不敢代襄公,子西不敢代昭王,季札不敢代诸樊。以数子之贤敬,承祀继统,可以大前人之业,可以启无穷之基。然终逡巡却避者,岂非不忍以一国之私欲利害,而启千万世争夺之祸乎?嫡、庶、长、幼之定分,古今圣贤不敢轻变。晋穆侯何人也?乃敢首乱之。溺于私爱,命名之际,妄有轻重,驯致曲沃之祸,卒覆宗国。为周王者,又从而宠秩之,自古圣人所恃以塞千万世之争端者,至是皆坏。后王始知人可胜天,庶可夺嫡,劝可凌长,篡夺之祸,史策相望。纳中国于蛮貊之域者,未必非晋与周启之也。噫!至贵之无敌,至富之无伦,染指垂涎者至众也。使勇者守之,遇通之倍者,则夺之矣;使智者守之,遇智之尤者,则夺之矣。守以盟誓,则有时而渝,守以法度,则有时而废;守以城郭,则有时而隳;守以甲兵,则有时而衄;惟守之以天,然后人莫敢与之较。是嫡、庶、长、幼定分之出于天者,乃有国者之所恃也。无故而乱天之定分,直是自伐其恃也,呜呼?殆哉!
【附评】王凤洲曰:“嫡、庶、长、幼归之于天,令人恨不得、急不得、争不得,自是文章得力主脑处。末一段精彩陆离,更见力厚。”朱字绿曰“借晋穆命名之异,为古今定嫡庶之分,是有关系文字。以一天字贯串到底,入后排奡宕折,如风回水势,更成巨观。”张明德曰:“曲沃之土豪,在惠之二十四年,后以庶夺嫡,真有莫可如何之势,然其商则启自穆侯命名之始。坤之初六曰履霜坚冰至,盖言慎也。篇中以天字作主,归罪穆侯,行万世篡弑之祸,自引弭矣,真是绝大文字。”
附:《晋封曲沃曲沃并晋》
鲁桓公二年,初,晋穆侯之夫人姜氏,以条之役生大子,命之曰仇。其弟以千亩之战生,命之曰成师。师服曰:“异哉,君之名子也,夫名以制义,义以出礼,礼以体政,政以正民,是以政成而民听,易则生乱。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古之命也。今君命大子曰仇,弟曰成师,始兆乱矣,史其替乎?”惠之二十四年,晋始乱,故封桓叔于曲沃,靖侯之孙栾宾傅之。师服曰:“吾闻国家之立也,本大而末小,是以能固。故天子建国,诸侯立家,卿置侧室,大夫有贰宗,士有隶子弟,庶人、工、商各有分亲,皆有等衰。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觊觎。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惠之三十年,晋潘父弑昭侯而纳桓叔,不克。晋人立孝侯。惠之四十五年,曲沃庄伯伐翼,弑孝侯。翼人立其弟鄂侯。鄂侯生哀侯。哀侯侵陉庭之田。陉庭南鄙启曲沃伐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