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记得小时候,我家的房前屋后空余的地方都种满了南瓜,每到五月开始,南瓜花的花瓣又大又长,颜色是金黄的,清晨的时候上面还有几滴小露珠,露珠小得跟一只蚂蚁一样,又可爱又美丽。
在乡下,南瓜花是最不起眼的,因为它平凡普通,只要有一点土壤就能开出鲜艳的花结出丰硕的果实,并且花朵更是一盘美味的菜肴。
对于农村长大的人来说,南瓜是很熟悉的一种蔬菜,南瓜花和藤更是最平常普通的食材。
从南瓜藤爬满田头、房前、屋后开始, 南瓜花的花蕊黄澄澄的,好像一颗颗黄色的珍珠。鲜艳地点缀在手掌般的南瓜叶片中,便营造了浓浓的田园庭院韵味。
硕大的层层绿叶中,南瓜花就像一群天真烂漫的孩子,在微风中笑着、唱着,吐出丝丝清香,此时就是人们吃南瓜藤的时候了。南瓜藤应该说是吃得季节最长,价格也最便宜的一道菜。
不过我更爱吃南瓜花,.南瓜花的花瓣与茎的上面都有数不清的小刺,不同的是,花瓣上的刺是不容易看出来的,而茎上的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了。小时候,我以为每一朵花下面都会结瓜。直到花朵干瘪凋落,还没见嫩绿的小瓜蕾长出来,长大后才知道南瓜花是分雌、雄的花,雌花里面是有花蕊的,而雄花里面并没有花蕊,所以它是完全花。
能炒得吃的多半是雄花。这碗菜碧绿清脆,假如相间几朵金黄的南瓜花在里面,那颜色真得清爽好看的很。吃在口里略带清甜,花是软的,梗是清脆的。所以深受城里人喜欢。
每年从五月开始,满大街上都有卖南瓜藤的。在农贸市场中,经常见到很多年纪大的人,将南瓜藤扎成一把一把的,其间点缀几朵南瓜花,绿的叶黄的花,放进一个竹篮里,很是清新养眼。
讲究的人怕花晒蔫了,篮子上面还搭一层纱布,最贵的时候是3元一把,有的时候甚至一元一大把的都有。
每到这个季节,母亲几乎每天都要去买上一把或两把的南瓜藤。有时候坐在树荫下,三五个老太太一边闲聊一边互相帮衬着细心的剥去南瓜藤的表皮。因为这个南瓜藤想剥干净皮是很费功夫的,虽然都是六七十多岁的人,但都是从小吃这碗菜长大的,个个剥得又快又好。
这个时候,如果有谁家的小媳妇拿一把南瓜藤过来说自己昨天的南瓜藤不好吃,那就更热闹了。大家一边告诉她这是一道功夫菜,一边又帮着她一起剥南瓜藤。
等小媳妇走了,几个婆婆又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起老黄历,感叹现在的孩子们吃这个菜就是图新鲜,哪个会剥皮哦,哪像她们年轻的时候没别的东西吃,天天掐南瓜藤回家炒得吃,剥皮的手艺都是年轻时练出来的。
假若碰到下雨天,母亲就会坐在方桌前一个人慢慢得理这些南瓜藤,一坐就是老半天。拿起一根粗壮还很嫩的南瓜藤,从最顶端开始,用手剥一点点皮,然后左手按着这个南瓜藤往手背后慢慢压下,右手拿着这个皮就慢慢一直往下撕,用力均匀,轻轻地将南瓜藤子的一整块皮剥下去,这真是个精细活,剥不干净的话,吃起来舌头觉得刺刺的,刮着喉咙。
父亲见到她总是低着头,担心她颈椎不好,就假装生气的训斥母亲:“这南瓜藤,怎么天天搞这碗菜,你这一生难道还没有吃够吗?”
南瓜确实是我国南北方都普遍种植的一种蔬菜,据说被誉为懒人菜,因为它根本不需要打点,种下以后哪怕不施肥、不除草,也不打农药,这丝毫都不会影响它的生长,一样能结出好几个大南瓜。随便撒上几颗南瓜籽,南瓜藤爬满房前屋后所有的空地,随便摘一把就可以炒一大盘。
“以前的南瓜藤哪里像现在这么好吃,那时候又舍不得放油炒,以前总觉得肚子饿,哪怕是石头都能吞下去,一碗菜端出来就抢没有了,哪个还管他有没有刺。”
“我娘和我嫂子天天扯南瓜藤子给我们吃,我真的没有觉得很好吃,估计是那时候没人这么讲究吧。”
“记得那年我爹我娘都去田里做事,让我在家里做饭,我那天炒得就是南瓜藤,结果那天我弟弟和我爹都说我炒得菜比我娘的好吃,我娘还不服气说,放了这么多油,哪个都能炒得好吃。”
“我家的柴火屋上面有一次结了一个好大的南瓜,人爬不上去摘,就扯瓜藤子,把它拉下来,一下子就摔破了,后来煮给猪吃了。”
“我弟他们现在都说喜欢我在家做饭,因为我舍得放油。那天清明节回去,小弟还说,就记得我炒的南瓜藤子了。我娘一直牙齿不好,南瓜藤子皮如果没有剥干净,她就咬不烂。现在我理得再干净怕,可惜她也吃不上了。”
父亲看到母亲伤感了起来,就赶紧岔开话题:“偶尔吃吃就好,不要老低着头搞这个菜。以前这个菜我们家是猪吃一半,人吃一半,没有想到现在有专家说南瓜藤含有一黄酮类,具有一定的抗氧化和抗炎作用,有助于清热解毒。搞得现在的人都爱吃这个菜了。”
“那时候一到夏天,柴房无前屋后和屋顶到处都开满了黄色的南瓜花,藤子上也结满绿色的小南瓜,入夏开始,我们天天吃南瓜藤,炒嫩南瓜,等南瓜熟了就蒸着吃、煮汤吃,吃不完的就喂猪吃。那时候日子苦,只有南瓜到处都是,比野菜好吃,不用花钱,还能填饱肚子。”
“我们几姊妹还算吃的少的,煮的南瓜稀饭起码还有白米,我爹当年偷偷跟我说,看到南瓜就想吐,年轻的时候真的是吃够了。”
“那时候吃是保命,现在吃是养生。”
两老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慢慢地理着手里的菜,时光就这样在他们的一言一语中流淌。
人的一生中,珍藏在心里的故人故事不知有多少?他们虽然很老了,却一样的思念自己父母,有些回忆确实是寂寥人间中暖暖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