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晓春老师说早期记忆对于一个人带有根本的性质,了解一个人的早期记忆,就知道了这个人生命的轮廓和框架,知道了这个人行为的基本方向和基本模式。看到这里,我也不由自主的在心里问自己:你最早的记忆有些什么呢?
闭上眼,脑海里出现两个画面,真的是迅速出现,可见这两个画面应该是我刻骨铭心的回忆了。
第一个画面:应该是寒假的一个早晨,我还没醒来,迷迷糊糊的听到电视在唱歌,睁开眼,看到电视里在放《秋海棠》这部电视剧,爸爸坐在一个小火盆旁边,一边用三脚架烤包子,一边看电视;妈妈不知道在哪里忙,我和两个姐姐睡在暖暖的被窝里,整个屋子暖和又喷香(是烤包子的香味),见我们醒来,爸爸把烤好的包子递给我们吃,我们姐妹三个也没去刷牙洗脸,就在被窝里吃着爸爸烤的香喷喷的包子,爸爸烤一个,我们吃一个,爸爸笑着说简直有点供不应求了。
第二个画面:这个画面是我读初一那年冬天,我因为身体不舒服(已经不记得是哪里不舒服了),周日下午临上学前我妈在缝纫机上做活,她让我吃点药再带点药去学校,我问药在哪里,我妈说在电视柜上,当时我同学在门口等着我,我匆匆忙忙跑去电视柜那里一看果然有一瓶药,我就拿了两颗吃了,然后又用纸包了几颗,就背着书包和同学一起走了。
我和同学约好了去新华书店买文具,所以我们出门后直奔新华书店,在里面挑啊选啊的,过了好一会儿才从书店出来,慢悠悠地朝学校走去。我正和同学一边走一边聊天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大喊我的小名“张三儿”,我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我至今都历历在目的一个情景,我的爸爸,正骑着自行车朝我飞奔而来,他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朝我挥舞着,夕阳下他的两只镜片闪闪发光,我和同学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很快爸爸就到我们跟前了,尽管已经是冬天,但爸爸的额头满是汗,他急匆匆地跟我说:你吃错药了,你吃的不是土霉素,是敌百虫!敌百虫!!那是我们从小就被告诫千万不能误食的剧毒杀虫药!我一下子被吓到了,问爸爸怎么办,爸爸说赶紧跟我回家。我跳上爸爸的车后座,爸爸带着我飞快地朝家里骑去,一路上我紧紧抓住爸爸的衣襟,哆嗦着问他:爸爸,我会不会死啊?一边说一边就忍不住流眼泪了。爸爸说别怕,回去给你洗胃,不会有危险的。就这样回到家爸爸先让我抠喉催吐,他赶紧给我弄了一碗催吐水(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催吐水其实就是肥皂水)让我喝,我喝了两口,太难喝了,但是很有效,因为我哇哇哇地把午饭都吐了,就这样吐了好一会儿后,爸爸让=-晚上先不要返校,他去学校找老师给我请假一天,因为还需要观察,怕有什么不测。后来我才知道,我吃了药后离开家没过多久爸爸回来了,他无意中发现电视柜上装敌百虫的瓶子被挪动了(真的非常感谢我爸对物品摆放的强迫症),就问我妈谁动了敌百虫?我妈一下子跳起来说我刚刚吃了两颗,还带了几颗去学校晚上吃,然后我爸我妈就兵分两路去追我,我妈抄小路跑去学校找,我爸骑自行车在街上找,后来我妈说她跑得比我爸还要快。
时隔多年,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我梳理自己的早期记忆时,脑海里出现的就是我爸烤包子时的极有耐心的表情和他骑着自行车朝我飞奔而来时的样子,今天和小鹿聊起这两个画面时,小鹿说是因为女儿总是很依恋父亲吗?但是我不解的是后来我长大了,我却越来越反感父亲的自大专制,我经常和他辩论,经常毫不留情地指出他的错误,并且咄咄逼人地要求他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样的争吵持续了好多年,一直到那个初夏的晚上他骤然离世,我们的吵才戛然而止,我记得在他离开的最初半年里,我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很多次午夜梦回都会泪湿枕畔。
直到如今,他离开已经十几年了,我却能越来越清晰地记起这曾经的两个画面,或许在我心里最深之处,他是我最亲的人;当然,我的早期记忆都与家人有关,这也可以看出在我心中家庭是最重要的,我热爱工作,但是当工作与家庭出现冲突,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家庭,我发现我在家庭中的奢求远远比在工作中要多,我一直在努力把自己的家庭经营得温暖,这一点应该是和我的早期记忆相吻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