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宝的到来，素月也非常开心。从此，她有了一个朝夕相处年龄相仿的小伙伴，教室里本来就没几个女生，有几个女生岁数还很大，经常三天打鱼两条晒网的不来上课，也从来不请假。小队的学校有不成文习俗。比如，王老师正在上课，教室后窗口就扑过来一个大婶子，对着学生就喊：“李柱，快出来，帮我把山上的柴火背下来。”学生李柱二话不说立即合上课本，背起书包，招呼都不打，迅速推门跑出教室。还有一位岁数大的女生，她也是素月的叔伯表姐，叫大琴，经常连续一周都不来上课，一旦回到教室里，就跟王老师说她妈又病了，她一直在家照顾全家，王老师马上回答说：“好，别着急，下课我给你补课。”
比起他们，素月是个好学生，她不但按时来校上课，也从不间断不请假，她还把算术学的呱呱叫，比许多男生学的都好，经常得100分。他爹刘老四经常在后窗户偷看，然后回家向她妈汇报，她说她要是上课溜号，她妈就不让她再来上学了。所以，素月上课特别聚精会神，还专注认真的记笔记，她尤其爱惜自己的学习用品。
有一次，大宝迟到了，急匆匆走到书桌边，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扔，一屁股刚坐在凳子上，就听“啪”的一声，书包把素月的蓝钢笔水瓶撞地下摔碎了，淡淡的蓝色洒了一地，几乎是同时，大宝听到了素月那尖尖高高的哭声，划过整个山村的上空，她一边哭一边拿出她的习惯动作，右胳膊往书桌上一横，脑袋往上一压，脸朝着桌面嚎啕痛哭，哭的鼻涕眼泪的，大宝吓傻了，不知所措的拉拉她的衣袖：“别哭了，我不是故意的”，她一耸肩继续尖声大哭，伴着抽抽搭搭的诉说：“我爹半年就只给我买两片，我怕不够用，一片里加了许多水，你没看到吗，我写作业的字很浅。”大宝一听，吊着的心落地了，赶忙说：“我赔你，你别哭了，我一定赔你。”
原来，公社供销社卖一种叫做钢笔水片的东西，大小和土霉素四环素药片一样大，是蓝色的，加水稀释即可蘸着写字，价格相对一瓶包装的蓝钢笔水便宜的多，大概5分钱一片。后来，大宝妈韩老师去供销社给素月买了十片，还给素月买了一些田字格和算术本，素月娘马上给韩老师送了10枚鸡蛋。这事以后，大宝也不由自主的爱惜自己的文具了。而且，在农村的九年里，她再也不用每瓶两角一分钱的蓝天牌浓浓的蓝钢笔水了，而是改用钢笔水片稀释，再也不用手捏吸水的自动钢笔，而是像素月一样，买了一只蘸水钢笔杆，定期更换笔头。
多日过去，大宝变得谨小慎微起来，素月好像感到自己的行为吓着大宝了，她总是主动和大宝打招呼，早上还跑到大宝家，约她一起去上学。有一天，她小心翼翼的在衣兜里掏东西，一边掏一边问大宝：“你会玩什么，你在沈阳学校下课玩啥呀？”
“我会跳房子，还会跳几下猴皮筋，都跳的不好。我爱去北陵电影院看电影。”其实，这是大宝最不想提及的事，虽然她嘴硬说出了两样小学生的课间游戏，其实她基本不会玩。首先，她在沈阳下坎子小学只上了半年学就跟着父母下乡来了，其次，在下坎子上小学那短暂的5个多月里，她几乎天天受气，挨欺负。原因就是她长的又高又胖又缺心眼，妈妈还总是给她打扮得与众不同，许多学生看着她就不顺眼，给她起外号，成群起哄嘲笑她，往她背后扔树枝，苦了大宝妈只好天天接送她上下学。所以，她几乎没有和那个学校的同学在一起玩的经历。看电影是因为大宝姥姥家就在北陵电影院附近，每个周末跟着爸爸去姥姥家，她就自己去看场电影。
“我教你玩欻嘎拉哈吧”素月提议，
“什么，什么，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你再说一遍”
“玩，欻（chua一声）嘎（ga三声）拉（la一声）哈（ha四声）。”
“我还是听不懂，你就直接教我玩吧”
只见素月从兜里先掏出一个鸡蛋大小、用六种颜色的碎花布缝的六面体布口袋，里面装了一些黄豆绿豆，接着又掏出四个红枣般大小的骨头，送到大宝眼前说：“这就是嘎啦哈”。
这是动物腿骨和胫骨交接处的一块独立骨头，多取自猪、羊、牛、狼、狍等。嘎拉哈是六面体(所有动物的都一样)，因两个尖角重心不稳，弃之不用。正面像人的肚脐眼儿叫“坑儿”，背面像胖人的肚皮叫“背儿”（肚儿），侧面像人的耳朵叫“轮儿”，还有一侧什么都不像就叫“真儿”。
欻嘎拉哈中难度最大的是抓四样，是欻嘎拉哈中难度最大的。所谓四样即四个嘎拉哈中坑儿、背儿、珍儿、轮儿各有一枚。因为四个不同的嘎拉哈位置很难在一起，在口袋包抛起的一瞬间，要从不同位置上分别抓完四样嘎拉哈而又不准碰动其它嘎拉哈，难度相当大。
欻嘎拉哈是手、眼、脑、身，充分得到锻炼的游戏。
素月介绍的挺细，大宝听得一头雾水，好在经素月手把手的教了一下午后，大宝终于会玩了。
真正玩起来，大宝总是输，她看着素月的小手，手背黝黑但胖乎乎的带着四个小肉坑，除了大拇指，其它四个手指长长的，指甲也很长，她手掌手背翻来翻去，嘎拉哈像长在她手上，她抛起布口袋扬起小脸的瞬间，细长的眼睛里充满了专注，噶拉哈在她的肉乎乎手背上居然不掉下来。她似乎真的能眼观六路，她一边照顾着空中的口袋，手指还能准确的把四个噶拉哈在地上翻来翻去的，在布口袋落下来的前一眨眼功夫她准时完成，然后手掌“嗖”的抓住落下来的布口袋。这是她的童子功，她在她娘怀里，就看她娘这样玩，她用嘴啃过噶拉哈，她娘赢了的时候，也总是高兴的把一把噶拉哈全都给她。
大宝想，怪不得素月算术学的那么好，思维反应非常快，肯定与她从小就玩欻嘎拉哈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