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雨
1.大雨
天气阴沉沉的，一场大雨似乎就要到来了。
苓贞站在马路边，看着红灯发呆。她摸摸脸颊，厚厚的粉底已经掩饰不了岁月的痕迹。她老了，尽管她并不想承认。
绿灯亮起来，身边的人步履匆匆，苓贞恍然地迈开脚步，穿过马路。一对小情侣甜蜜地牵着手走过她身边。她突然回想起年轻时祁青山也曾这样牵着她的手，也曾说过万千甜言蜜语。她就这样被他哄骗，死心塌地爱着他，不顾家人反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可是结婚没几年，一切都变了。他的公司越做越大，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日日夜夜的冷暴力，甚至拳打脚踢。
苓贞站住脚，愣愣地想，是从那时候开始吧，她开始死心了，开始恨，恨那个冷漠暴力的男人。也是那时候她开始觉得祁昊是不该出生的孩子，他似乎成了她失败爱情的标志，她不想看见他。
绿灯已经闪烁，转变成红灯。苓贞恍惚地抬脚，没有注意到周围。一辆车飞驰而来，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突然被一个人用力拉过去，拽到人行道上。
她惊魂未定地瞪大了眼睛，一抬头才看清，救她的人是祁昊。苓贞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捂着脸哭起来。复杂的情绪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她哭到歇斯底里。祁昊被她突然的嚎哭吓到了，以为她是受了惊吓才这样。他扶着她胳膊，轻拍着她的后背来安慰她。
二十年的裂痕并不会在泪水中一瞬间消失殆尽。可是泪水是苓贞些许的忏悔。至少她终于想明白了她对祁昊，其实没有恨，她只是受够了这些年的苦，想去摆脱想去逃避，她更多的是害怕，害怕重蹈覆辙，也害怕看不到未来的生活。
苓贞抬起头，妆花的有些滑稽。她紧抓着祁昊的手，嘴一张一合呓语般不停地重复着一句话。
倾盆大雨一瞬间浇下来。祁昊的大脑有些空白，他紧盯着苓贞，他听到了她反反复复重复的那句话。
“小昊，对不起。”
祁昊的泪水和雨水融合在了一起。他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他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2.彩虹
钟梓瑜觉得老天真心和她过不去。之前她一直在包里背着伞，结果天天大晴天，今天早上换了包包忘了带伞，结果就下了这么大的雨。她有些懊恼地在雨中跑起来，溅了一身水花。
跑到拐角处迎面闪过一个人，钟梓瑜下意识躲避了一下，脚下一滑就摔倒了，手臂磕在马路牙子上，她感觉到一阵疼。迎面来的女生忙把她扶起来，不住地道歉。
钟梓瑜摇摇头，“是我跑的太急，没注意，不怪你的，没事的。这么大雨，你快回去吧。”女生又道了道歉，挥手也跑进雨中。
钟梓瑜越发讨厌这大雨了，她站在那里看着通往寝室的路，突然觉得好长。
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今天我可以报上次你帮我打伞的恩情了。”
钟梓瑜回过头，苏乔拿着一把伞，遮住了她头顶的雨。钟梓瑜一脸感激地看着他。
苏乔注意到钟梓瑜胳膊上的伤，立马皱起眉头，“你这胳膊咋擦破皮了，雨水一淋容易感染的，走，去校医院。”
“不用啦，我回去贴个创可贴就好了。”钟梓瑜轻轻用手挡住伤口。苏乔眉头皱得更深了，“不行，得去消消毒。”
钟梓瑜被他一脸严肃的样子镇住，只能闭上嘴乖乖跟着他去了校医院。
校医怕伤口上有脏东西，先用双氧水给来消毒，钟梓瑜吃痛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苏乔在一边看着她这副神情，想笑又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消完了毒，两个人坐在校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准备雨小一点再走。钟梓瑜瞪着眼睛故作生气，“我都疼得不行了，你居然在一边偷笑。”
苏乔弯起眼睛笑了半天，“你啊，怕疼的样子像个小孩子，可爱得很，我忍笑忍了半天呢，当时差点笑出声。”
钟梓瑜气鼓鼓地瞪着苏乔，苏乔看她这副样子，更加想笑。钟梓瑜看他笑得前仰后合的，终于绷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大雨后天边挂起一道长长的彩虹。
雨后的天空分外地蓝，空气里带着清新的味道。
钟梓瑜和苏乔走在路上。钟梓瑜穿一双小白鞋，被雨水溅的全是泥，她索性自暴自弃开始踩水洼玩，看小小的水面漾起一圈圈波纹。看她一脸孩子气的灿烂笑容，苏乔也不由得挑起嘴角。
手机响起叮叮的短信铃。钟梓瑜点开来，短短的三个字。
“我想你”
钟梓瑜看了看号码，心猛地一疼。她把手机放回兜里，故作镇定地抿了抿嘴唇。
苏乔看出她的情绪不对，但他没有问。他默默地陪她继续走，片刻才轻轻地开口。
“最近我又写了首歌，有空儿唱给你听吧。”他眉眼轻轻弯起来，带着暖暖的温柔。钟梓瑜点点头，又笑起来。
3.无信
陆嘉树手抄着兜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发过短信后始终没有等到她的回信。
天空阴沉沉的，却等不来一场雨。
听说你在的城市下了大雨，不知道你有没有带伞。是不是会有人为你撑伞。
你不可以忘记我。
偏执也好，疯狂也好，也许是我的占有欲作祟，我想要留在你的生命里。想到你会忘记我，我就好痛苦。
陆嘉树停住脚步。他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他站在那里突然有点恐慌，他发现自己找不到方向，周围的一切似乎有些陌生。他想不到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钟梓瑜推开寝室门时，初星宇正趴在床上看电视剧，看钟梓瑜进来，她翻身起来。“我呆寝室一天了，好无聊哒，晚上咱俩出去溜达好不好呀。”
钟梓瑜弯起嘴角，“好呀。”
晚上校园里人还很多，跑步的，打球的，还有很多出来溜达的。
初星宇挽着钟梓瑜的胳膊，看一对对小情侣走过，眼神里都是羡慕。
“我想有个高大帅气的男朋友。”她一张小脸带着向往的神情。
“那你可得擦亮眼睛，校园这么大，说不定待会儿你就能遇到一个。”钟梓瑜带着笑，一脸调皮。
“小瑜，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啊？”初星宇突然蹦出这个问题。
钟梓瑜愣了愣，一瞬间，她想到了陆嘉树，但她很快把那个身影从脑海中抹去。她转过头，“我呀，没什么具体标准，就是看感觉。感觉对了就好。”
“感觉呀……”，初星宇歪着头想了想，“还真是个既简单又复杂的标准呢。”
钟梓瑜点点头。这时候手机铃响起来。是祁昊打来的电话。
钟梓瑜接起来，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之后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想见你。”
祁昊坐在沙发上，电视放着无聊的节目。他眼神直直地盯着电视，脑袋里乱成一团。他把所有房间的灯都开着，却还是没有一盏灯能照进心里。
门铃响起来，祁昊迅速地起身开了门。门外这个身材娇小的女孩儿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钟梓瑜看着祁昊，他的眼神像孩子般慌乱无助。她张开胳膊抱住了他，轻轻地开口。
“没事的。”
祁昊紧紧地抱住钟梓瑜，她身上透过来的温暖让他觉得安心。他感觉重新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些许力量。
“谢谢你，小瑜。”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她踮起脚努力地把他抱紧，她很想透过他的温度，感受他心里的悲伤，她想为他分担。
4.疑
白璃戴着耳机，坐在公交车上发呆。前边坐的男孩子频频回头看她。她挑起嘴角，上扬一个完美的弧度。她太漂亮，走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白璃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映出自己的脸，以前她总是因为这张精致的面容骄傲到自大，可是现在，她却对自己有些怀疑。
车到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窗外闪过，白璃跑下车，不远处那个个子高高的男孩子转过身，一张陌生的脸。
原来不是他，白璃自嘲地笑笑。公交车已经开走了。白璃站在路边，看路上车来车往，怅然若失。
是因为他，曾经骄傲的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够漂亮吗，是魅力不够吗，为什么他甚至都不屑于多看她一眼。
白璃想起钟梓瑜毕业离开时，自己心里竟然有些窃喜。或许钟梓瑜的离开会让陆嘉树回心转意。毕竟自己才是能一直陪着陆嘉树，度过大学四年，度过更远更远日子的人。白璃冷笑了一下，是呀，自己本来就是个这样自私的，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你和钟梓瑜不一样，生来就没有爱，所有的爱，都要自己去争取”，白璃对自己说，“不择手段也好，自私也好，只要能得到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5.十年
钟梓瑜和祁昊窝在沙发上看动漫。两个人默契地沉默着。钟梓瑜握着饮料罐子，时不时瞄他一眼。
“别担心了，我已经满血复活了。”祁昊拿起薯片袋子，咔吱咔吱地吃着。
“真的？”钟梓瑜小心翼翼地盯着他，努力从他脸上挖掘出情绪。
祁昊凑过来，脸离她很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钟梓瑜躲过他的目光，喝了口饮料，“你还少骗我了，动不动说些话来逗我。”
祁昊把薯片袋子递过来，“那还不是因为……”
钟梓瑜看向他，祁昊一脸邪邪的笑，“因为你傻啊，说什么信什么。”
钟梓瑜拿起抱枕冲他砸了过去。
时钟指向十二点。
祁昊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钟梓瑜，心里有什么柔软的地方慢慢塌陷。
“你这傻丫头，还真是对人不设防呢。”他慢慢地把她靠到沙发上，腾出胳膊把她抱起来。她睡得很沉，微蹙着眉头不知道做着什么梦。祁昊轻轻低下头，吻在她的额头上。
他轻轻把她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笨蛋，我喜欢你十年了。居然这么久了，久到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祁昊转身出了屋，轻轻关上门。他走到客厅的阳台上，点起一根烟。孤独的路灯在漆黑的夜里沉默着，他凝视着那一点昏黄的灯光，像随时要熄灭一般，垂死挣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