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奈
1.
王明伟的笑容僵住了，眉头皱了起来，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愤怒，他说：“我没明白什么意思！你是在开玩笑，还是拿我寻开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情况你家里知道吗？”
“不知道，我真的有苦衷，我对你表示万分的歉意，我需要你的帮助！”
王明伟冷冷道：“你应该去找孩子的爸爸说这件事情。”
韩晓旭说：“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说完。咱们是同龄人，我想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她喝了一口咖啡，和王明伟讲起了她和卫子然的故事。
从他们相识开始说起，直到今天遭到家里反对。王明伟一开始有些抵触，然后听着听着，脸上竟如露出了笑容。
“后来，你们怎么样了？”
韩晓旭看见，他的眼睛有一些湿润了。
韩晓旭说：“我们从高中开始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我只是知道，我不能没有他，他也不能没有我，我觉得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况且我现在肚子里有了他的孩子，我这辈子肯定是要嫁给他的。”
王明伟说：“我有点羡慕卫子然了，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姑娘！”
韩晓旭说：“你也会遇到更好的姑娘，只是我先遇到了卫子然，不能说我多好，卫子然有多好，这就是遇到了，却不是可以预见的。”
王明伟说：“其实当初我也是有一个深爱的人，只是我们没有你们这么执着，这么勇敢，我们选择了妥协，她现在应该是别人的妻子了…”说着说着，好像说到了他的伤心处。
王明伟缓和一下情绪，说：“好久没有和人交心了，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在王明伟的帮助下，韩晓旭终于可以借助他的名义，随时离开家门。
接着，韩晓旭找到了一个星级酒店管培生的工作。他们看中了她的学历和一口流利的英语。她实习的工作就是在前台接待来宾，帮他们预订客房，尤其是酒店会有很多外国的客人。
她应聘这个工作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培训期间酒店提供住宿。
王明伟帮着她欺骗她家里，编造的理由就是韩晓旭在银行的培训班实习工作，来回离家太远了，单位提供住宿。
不知不觉，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她的肚子有点鼓起来了，她甚至能够感觉到那个小生命在动，也许，是她的想象。
韩晓旭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家了，她妈妈好几次催促她回家。她激动紧张，拨通了卫子然的电话。
2.
卫子然回到上海后，参加了大学毕业典礼。
室友告别聚会，大家都喝多了，一场青春的告别盛宴，唱歌，撒酒疯，摔酒瓶，哈哈大笑，抱头痛哭。
杨辉左手搂着卫子然，右手搂着苏康，说：“虽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但咱们永远是室友，四年怎么过得这么快！”
卫子然拍着他的胸脯，知道他和谈了几年的女朋友分手，心情郁闷，和大多数人一样，大学毕业之际，就是分手之时。
“兄弟，一个电话，咱们就又聚在一起！永远不散！”
杨辉说：“你们后面什么打算？”
苏康说：“我不像你家里条件这么好，我回老家去，找工作，存钱买房，结婚。你呢？”
杨辉说：“哎，有时候真迷茫，上大学就是为了拿个文凭，家里都给安排好，回去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我他妈的根本就不用奋斗。你呢？卫子然？”
卫子然说：“我…我…我要把我的事业做起来，我要奋斗，我要风风光光的娶她，我要让她幸福！可…可是…我们现在还是他妈的地下恋，偷偷摸摸的…”说着说着，心里面感觉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抱着杨辉，痛哭流涕。
青春就是这样的，那幸福，那忧伤，无度的挥霍着我们的感情，我们的激情，不考虑成本，不求任何回报，多年后醒来，却依然感叹神伤，原来我们曾经那样的活过。
杨辉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哥们！你有你发自内心爱的人，你有你发自内心爱做的事情，你的人生是得救的，我却浑浑噩噩的。”
刘景润给卫子然打了个电话：“小然，你的那个项目做得怎么样了？”
卫子然说：“刘叔，还算行吧，就是现在利润太微薄了！”
刘景润听后哈哈大笑，似乎在年轻人那里天大的事情，对他们来说都是毛毛雨。
他说：“正常，正常，刚刚开始都是这样，当初我和你爸睡地下室的时候，你哪里知道。这是你学习了解市场的过程，都是历练。市场往往不是你想的那样。”
卫子然拦住他的话，说：“刘叔，您能安排我去您那儿上班吗？”
刘景润说：“怎么了？你的项目不做了吗？”
卫子然停顿了片刻，说：“我需要一份体面的工作。”
刘景润说：“小然啊，刘叔当然希望你能来了！刘叔跟你说，工作都是干出来的，哪有体面的工作啊，你叔叔现在就不体面，也得给别人陪笑脸，一分一毫的算。你来了，我亲自带你。”
挂掉电话，卫子然迅速拨通了韩晓旭的电话，说：“晓旭，晓旭，我在北京找到一份工作，一家很大的房地产公司，我去那里好好的干，你可以和你爸妈说！我马上回去！”
韩晓旭沉默一会儿，说：“你听我说，你先不要冲动！我认识你这么久了，从来没听你说过你喜欢房地产，别轻易放弃你的梦想，继续把你的旅游事业做下去！”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毕业后再也不分开吗？”
“我本来想着，毕业后就到上海和你团聚，现在…现在不用了，你好好干！时机成熟我就让你回来，你要听话！”
卫子然喜出望外，说：“是不是你爸妈改变主意了？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韩晓旭叹了口气，说：“还没有，现在我妈天天和我说，父母者，人之本也。我和他们说，我们俩会一辈子孝顺他们的，可是，他们却说如果不听父母的话，以后绝对会后悔一辈子的。这都哪儿挨哪儿啊。我说，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决定，我怎么会后悔，后悔了，也是我的决定。现在好了，我和他们都避免谈这个话题，倒也清净了。”
卫子然空欢喜一场，强忍住胸口的酸楚，说：“晓旭，父母永远是你最亲近的人，你要听他们的话…”
韩晓旭很生气，说：“卫子然，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听他们的话，现在就和你分手！”
卫子然沉默了，心想：“你也是我最亲近的人啊！”
韩晓旭转变了语气，委屈地说：“子然！你别生气，你别不说话，我就是觉得好累啊，我生气你说泄气话。你知道吗，他们现在强迫我去和那个周姨的儿子见面，让他们家给我办到银行去工作。”
韩晓旭很生气，说：“卫子然，你什么意思？你要我听他们的话，现在就和你分手！”
卫子然只感觉心在滴血，一口闷气压得他说不出话来了，那个周姨的儿子终于出现了，像噩梦一样，他知道她已经孤身一人和家庭在对抗了。可是，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母啊！
卫子然把泪水咽了回去，说：“你要我怎么做？”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心想，只要韩晓旭一声令下，死他都不怕。
韩晓旭和他说：“留在上海继续做你的事业！这么多年了，不要轻易放弃。我有分寸，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让你回来！有一件事情…子然，你听好了，咱们会一起走遍千山万水的！到老了咱们也不分开！”她欲言又止，却胸有成竹。
卫子然心里却很悲观，她的父母不同意，创业前途未卜，万一赌输了呢？现在又多出一个周姨的儿子，承载着成为他们家的乘龙快婿，和替她办进银行工作的双重任务。
周启明毕业后留在上海上班，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和卫子然两个人住。
卫子然皮肤晒得黝黑，和李天勇一起带团，白玉茗负责摄影和论坛运营。中途回过两次云南看望她爷爷奶奶，听李天勇说她在丽江盘下了一个客栈，交由爷爷奶奶打理。
晚上，他傻傻盯着手机，盼着韩晓旭给他打电话，可是，最近他们的通话越来越少。
“晓旭，你最近怎么样？我还是回去吧。”
“你先别回来！专心做你的事业。不说了，我现在忙得要死…”
韩晓旭最近通电话都草草应付几句就挂掉。他拿着电话，感觉那个熟悉的韩晓旭好像变了一个人，过去只要和她通话，都是说不完的话，现在，怎么变化这么大？她动摇了？
这种反常的表现让他感到很不安。
“她是不是要离开我了？她是不是听她父母的话了？”脑子里浮想联翩，像个心魔咒语一样。他害怕韩晓旭有了新的开始，他不敢给韩晓旭打电话。
“她幸福就好，她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了，我还要求她什么呢？”
可是想到真有那么一天，就如天崩地裂，眼前一片漆黑，这些年的温暖，感动，美好，牵挂，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他不敢想，那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子。
3.
他忽然接到白玉茗的电话，对方沉默片刻，说：“你没事吧？”
“我…我有什么事儿？”他心想，是不是最近的言行举止过于反常？
卫子然强颜欢笑，说：“我没事，大学毕业综合症而已，呵呵。”
白玉茗好像听出有什么不对劲，说：“哦，要是心里有事，说出来。”
“谢谢！”
大概是晚上十二点钟左右，他收到一条短信，拿起手机一看，白玉茗给他发了一条短信，写道：“不是所有的鸟儿都会在同一片空域，生活外还有生活。”
卫子然看着这条短信，愣了半天神儿，回复道：“你还没睡啊？”
过了一会儿，白玉茗打过电话来，问：“你不也没睡吗，我就是试一下，好吧，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他想了又想，说：“好。”
门口大排档，卫子然如约而至。
“我这几天是不是有点反常？”卫子然问。
白玉茗说：“自从北京回来，你一天不说一句话，时不时愣神，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卫子然说：“我真的没事，我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
白玉茗似乎感觉到什么，问：“你是不是失恋了？”
卫子然沉默些许，说：“我现在什么都不能给她，我不知道我和她还有没有未来…”
白玉茗说：“我只想和你说顺其自然吧，每个人最终都会选择自己的人生，如果你竭尽所能还是要失去，那本身就没有你想得那么有意义。”
卫子然低着头，自言自语：“这么多年了，究竟什么才是有意义…”
白玉茗说：“给你讲个故事吧。”
她沉默了些许，缓缓道来：“曾经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爸爸是大学教授，妈妈是舞蹈演员，他们有一个女儿，爸爸博学多才，妈妈美丽贤惠，他们非常恩爱，女儿的童年生活得像童话一样幸福。”
“ 后来，由于北京的一场风波，爸爸那时候年轻气盛，在天安门广场和大学生在一起，结果被捕了。 ”
卫子然问：“那女儿怎么样了？”
“妈妈便独自抚养女儿，她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总是无缘无故冲女儿发脾气。女儿说她想爸爸，妈妈就打女儿，女儿知道妈妈不容易，一直忍着。再后来…”
“妈妈认识了一个香港人，那个人告诉她愿意带她出国，去美国，那个年代去美国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卫子然说：“那她也不能抛下女儿啊！”
“妈妈把六岁的女儿交给了她爷爷奶奶，和那个香港人结了婚，去了美国。女儿不知道妈妈去哪里，一直拉着她的手。妈妈只是回头抱了抱她，头也不回，就走了。后来，女儿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女儿说她想爸爸，想去看爸爸，奶奶不说话，一个人在门口抹着眼泪。过了很久，爷爷告诉她，爸爸知道妈妈的事情后，伤心过度，在监狱里得了重病，没过多久就走了…”
卫子然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母亲！”
“妈妈倒是打过几次电话，说希望回来看望女儿，爷爷在电话里大骂，女儿不再接她的电话。后来她又来电话，说要帮女儿办出国，女儿还是不接她电话。妈妈往爷爷奶奶家里寄钱，爷爷把钱全部退了回去。再后来，她偷偷听到爷爷和奶奶说，妈妈在美国又有了小孩，是一个男孩。女儿那天晚上哭了，从此她就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
白玉茗幽幽道：“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们竭尽全力挽留，但最终还是失去，我们又能怎么办？我们只能好好照顾自己，要不然生活就更苦了…”
卫子然听着听着，眼睛湿润了，说：“白玉茗…原来你…我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白玉茗说：“过去你很快乐，我不想和你说这些。我只想告诉你，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生活都不如意，但日子还要过下去，不是吗？”
卫子然说：“咱们不说这些不高兴的，这次九寨你还去吗？”
白玉茗说：“本不想去的，但我想去周围转转，拍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