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秋。十月十六,有微雨,北风颇寒。
接到沈虎翼命令以后,沈观澜便召集了本部手下,匆匆往风铃赶来。江湖传言,沈观澜是一个讲究排场的人,看来的确如此。这一行数十人,有四人抬一顶轿子,剩下的人紧紧贴着轿子行进,一刻也不肯放松警惕,想必轿子里的人一定就是沈观澜了。
独臂人藏身于一片草丛里,静待着沈观澜一行的靠近。
要杀沈观澜很难,你只有一个机会,你只能出手一次,这一次出手若杀不了沈观澜,死的只会是你自己。
沈观澜不会给敌人第二次杀他的机会,沈观澜不是沈凤眠。
独臂人轻轻抚摸着剑柄,等待着机会。
沈凤眠好色,沈观澜爱财,这是江湖的传言,而传言恰恰有时候颇为可信。
独臂人想到这里,计上心头。他悄悄出去他这一门的一柄宝玉剑,狠了狠心,趁着沈观澜一行还没注意到他,运真力到手臂,远远地将这宝玉剑扔了出去,就抛在路中央。
沈观澜一行继续前行,未走多久,便远远看到路中央的宝玉剑。
轿中人显然视力极佳,忽然喊了一句:“停下,过去几个人看看。”
走在最前头的那名手下回首道:“老大,属下觉得事有蹊跷,不可以大意。”
“有什么蹊跷?大惊小怪。”轿中人不屑地道,“你们几个,都过去看看。”
左右的手下闻令均施展身法,往前方奔进,这走在最前头的手下反倒停了下来。
独臂人透过草丛看到轿子旁边只剩下抬轿的四个和最前头地那名手下,心里暗笑一声,抽出剑来,两足发力,一掠四五丈,剑锋未到,漫天剑气就已冲云凌霄。轿中人已发觉到杀气,但为时已晚。因为独臂人已闪电般穿进轿子,就在轿中人发出惊呼得一瞬间,独臂人的剑锋已洞穿他的胸膛。
只一招,只一个出手,便结果了轿中人,独臂人心里暗暗发笑,他没想到沈观澜居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连他一招都挡不了。
他又闪电般地从轿中人胸膛里抽出剑来,剑锋仍在滴血,他正要展开身法离开,但惊变突起。
他还未来得及转身,就有一股巨力透过他的后背直钻他的血管,他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腹中翻滚。
他强忍着剧痛,回剑来迎,还未使出剑招,就已一道锐风射来,从他的指间穿过,打在剑柄上,震的他虎口发麻、宝剑脱手。
这时他才看清轿外正立着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站在最前头的那名手下。
独臂人咬着牙道:“大乘般若掌,伏魔金刚指。”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抖。
那名手下淡淡道:“你也不错,只一招就取人性命。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一定是十绝剑魁的弟子。”
独臂人的牙齿颤动着,他的眼神里露出一丝悲哀萧索之意,道:“原来十绝剑魁这么有名,不错,我就是言晓迪,被原知晓废了一条手臂的言晓迪。”
那名手下点了点头,道:“你果然够坦诚。”
言晓迪眼里的悲哀萧索之意更浓,道:“其实我杀的并不是真正的沈观澜,你才是沈观澜,对么?”
那名手下听完笑了,大笑,他边笑边一挥袖子,便有一个折扇到了手里,他徐徐打开折扇,道:“江湖上都知道沈观澜是杀不死的,你可知道为什么?”
言晓迪道:“因为在轿子里的,从来就不是沈观澜。而且……”言晓迪叹了一声,“沈观澜并不是个爱财的人,所谓的爱财不过他营造出来的假象。”
那名手下听完又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可是你是否想过,我为什么没有立刻杀你,还要跟你废话这么久?”
言晓迪目光黯了下来,道:“你想知道谁要杀你。”
沈观澜道:“你总算不是太笨,你准备好和盘托出了么?”
言晓迪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她姓禚,单名一个越字。
“好,你既然说了,我就部折磨你了。”沈观澜说完这一句,折扇一收,贯注真力的一掌拍去。
劲风铺面,然后言晓迪听到自己骨头一寸寸碎裂的声音,然后痛感一瞬间流遍他的全身。
“十乘大悲掌!”鲜血从言晓迪的五官溢出,他说完这一句话,便气绝当场。
沈观澜摇摇头,道:“这十绝剑魁的弟子,当真是浪得虚名。”
“老大,我们接下来应该如何行事?”他的手下们已聚集到沈观澜周围,其中一个手下问了一句。
沈观澜的目中现出一丝忧虑之色,道:“我和百笑帮的禚越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她要致我于死地,这未免有些奇怪?”他抬头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莫非百笑帮就是杀沈凤眠的人?总之先找到禚越再说,我要听他好好解释解释,如果他解释的不好……”说到这里,沈观澜的眼里尽是杀意,“我就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百笑帮共分三百六十坛,按照一个周天之数,作为近十年间壮大起来得帮派,百笑帮如今的势力早已超越丐帮少林,为中原第一大帮。
百笑帮的坛主放在各个地方,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他们一向不把别的门派放在眼里。
每一个百笑帮的坛主,或多或少都有些江湖成名人物作为手下。
因此,他们从来不在乎出行是否会遭遇险情,他们唯一担心的是出行够不够排场、能不能引人注目。
一听到总坛发出的命令,作为百笑帮第三百一十三分坛主的禚越,召集了百十名手下,浩浩荡荡地往风铃出发。本来总坛的命令是要她和三十三分坛主戚宗瑜一起的,只不过戚宗瑜因为有事情所以无法立刻启程,所以要去风铃的,只剩下她一个分坛主。
这一日天有微雨,沾衣显寒,北风冷冷地吹,在一众手下感觉上是刺骨的寒。
当禚越跨过标着风铃二字的石碑,她就知道自己离风铃镇并不算太远。
前方是一片树林,听手下说过了树林便是青龙坡,乃是兽行门的地盘之一。
寻常女子都会望而却步,但是禚越不怕,不光是她贵为百笑帮的坛主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手下中有一名剑术高超的剑客。
“坛主,听说前面是兽行门的地盘,兽行门的兽老怪可不是好惹的,我们要不要绕道走朱雀峰?”一名手下来到禚越面前,请示道。
禚越一双丹凤眼盯着这名手下看了一会儿,方移开目光,望向人群中的一名黑衣装束的剑士,问道:“辜兄以为如何?”
这姓辜的剑士道:“百笑帮贵为中原第一大帮,怎么可以畏惧区区风铃的一个小人物?”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兽老怪作恶多端,坛主杀了他,也是为民除害。”
禚越面色大悦,拍手道:“好,说的好,就依辜兄的意思。”
这姓辜的剑士垂下来头,恭恭敬敬地道:“不敢。”
突然,空中响起一阵大笑,这笑声由远而近,听起来却犹如在耳边萦绕,显然来者武功不弱。
禚越大喝道:“什么人?”
“十绝小剑,来取你性命。”
这声音一落,四个独臂人从四个方向空翻而来,这四个人一起着地,四柄剑一齐指向禚越。
禚越诧异地问道:“本坛主手下百十号人,凭你们四个,怎么可能赢得了?”
其中一个独臂人一脸鄙夷地瞧着禚越,道:“听说百笑帮是中原第一大派,自然不肯以众凌寡。我们有四个,包括坛主在内,有胆量出来四个人应战么?”
禚越听出了他的语气的讽刺意味,正要向前跨出几步,岂料这姓辜的剑士缓缓说道:“对付你们几个,还不需坛主出手。”他顿了一顿,向前迈出几步,锋利的目光这四个独臂人的面庞,“辜某一个人,对你们四个。”
这四人一齐大笑不已,其中一个忍不住嘲讽道:“你以为你是幻梦原知晓么,能一个对我们四个?”
姓辜的剑士道:“辜某并不晓得谁是原知晓,但看你们步伐轻浮,实力一般,不像是学剑者的个中高手。”
“你……”这四人脸上的肌肉因愤怒而颤动不已,他们的剑已不由分说地一齐刺向姓辜的剑士
四个人,四柄剑,分别从四个不同方向刺来,分刺四个不同的部位。
看来这姓辜的剑士已是避无可避,非死不可。
“辜兄小心!”禚越脱口喊道。
这姓辜的剑士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他好像没有听到禚越的呼喊。
直到他整个人被剑光遮蔽,四柄剑同时抵上的要害,他才开始动作。
这好像太迟了,可是那柄剑在抵上他要害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再深入一分,四个人就感到手臂一阵酸麻,这酸痛感就像是一条嗜血的毒虫,沿着他们唯一的手臂往他们奇经八脉里钻,他们只能弃剑运功相抗。
姓辜的剑士又动了动手指,四道指风分打四人胸膛,四人来不及反应,一齐中招,纷纷惨呼一声,浑身痉挛着倒地。他们痛的弯曲着身子在地上滚来滚去,活像四个虾米。
姓辜的剑士仿佛不忍心再伤他们,喉咙里发出一声叹息:“若你们说出幕后黑手是谁,辜某便放了你们。”
“大侠饶命,是……是沈……沈观……”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有数十枚透骨钉从林子里射出,夹带着一股劲风,漫天洒了下来,姓辜的剑士急忙挥剑来挡,生怕伤了禚越。
待透骨钉如雨般落地,禚越和姓辜的剑士再看这四个独臂人,却发现他们已断了气,眼睛如死鱼一般向外凸,显然是死的极为不甘心。
姓辜的剑士正要提剑追赶,禚越道:“不用了,凶手虽然杀了他们,但他还是迟了一步,因为这四人已说出了主使者的名字。”
“哦?”
禚越的眼里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只听她一字一字道:“倘若我猜的不错,沈观后面只会是一个澜字,沈观澜!可惜,你沈观澜就算杀了他们,他们也到底还是说出了你的名字。”禚越叹了一口气,眼里自信的光芒瞬间被浓浓的杀意取代,“沈观澜要阻止我去风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不让百笑帮知道边傲山之死的真相,为什么要煞费苦心掩盖真相呢,也许正是因为沈观澜就是谋害边傲山的凶手。对百笑帮如此不敬,我定要你十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