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文责自负。

文/云中海棠

边城：时光之外，无边之城。

当茶峒两个字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依然是迷迷糊糊的。

原因简单至极，我完全没有做任何攻略。我只知道，我来到了沈从文笔下那个翠翠居住的真正边城。

那些为出行做攻略详细到哪日几点的日子，仿佛是前世的事情。现在是走到哪里就是哪里，随遇而安，一切都是缘分，缘分到了，自然相见，缘尽则散。

沈从文先生的《边城》是很多年前读的，内容大部分都忘记了，对于故事的发生地自然不会有更深刻的印象。人的记忆最不可靠。

凤凰古城作为沈从文先生的故乡，在人们的内心之中关联自然更加紧密。

所以，当我们从凤凰古城出来，直奔茶峒时，我心里居然有一种为边城正名的奇怪感觉。尤其是看到那句“世界只有一个边城”时，就更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是这个被很多人忽略的小镇，以这样的方式发出的“抗议”。而且，茶峒早在2005年时便已正式更名为边城镇。

由四川过湖南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湘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茶峒”的小山城时，有一小溪，溪边有座白色小塔，塔下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

这是沈从文先生《边城》的开篇。

我真切地踏上了书中的这片土地。

开始到达的是古镇后门，竟然很荒凉，以为走错了，哪怕看到门牌上写的“边城”二字，也没想往里开，因为实在不像是一个古镇。继续往前开，行至正门，看到“茶峒”二字，又有了点人烟，才确定是真的到了。

时间已将近下午两点，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没看到几个人，非常冷清。

开车在古城里绕了一圈，很多店铺都是关门的，再加上房屋老旧，有一种荒凉破败之感，内心有点隐隐的失望——这就是传说中令人充满幻想的边城吗？

随机找了一个店吃午饭，再临时找了个住所。

没有谁愿意在这大热天出去逛。一致决定在旅店窝着，等太阳不那么“暴躁”时再出去。

五点多，步出旅店，原本冷清的古镇，此刻居然人潮涌动，仿佛顷刻之间被谁注入了灵魂，活了过来。有一种鬼怪故事里，白天破败的庙宇，被小妖精施了法，一到晚上就变得金碧辉煌，以此吸引人类的梦幻感。

水是生命之源，聚水而居，是人类的天性和生存本能。沿着古镇，一条小河蜿蜒流过，这也是翠翠和爷爷摆渡为生的那条小溪，名曰“清水江”。

据《山海经·海内东经》记载：“白水出蜀，而东南注江，入江洲城下。”白水，就是指我眼前的这条流过茶峒的河，现在的名字又叫“清水江”或“花垣河”。

沧浪之水清兮浊兮，都能濯我足。江水清澈，瞬间就俘获了大家的心，小姑娘小伙迫不及待脱掉鞋子，和沈先生笔下的小溪玩去了。

江边人声鼎沸，都是小吃食。坐在江边戏水，聊天，看船只来来往往。江心的翠翠岛静悄悄地，“边城”二字，醒目无比。翠翠立在江心，是等待那个人归来吧？

也许他明天就会回来，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谁知道呢？

人生不就是这样漫长的等待，只要信念在，希望就永远在。绝处逢生，柳岸花明，从来不是奇迹，是世界运行的规律，是宇宙的法则，前提是目标还在，信念还在，并从来没有为此放弃过努力。

我们决意先逛逛，晚点再过清水江对岸去重庆吃小火锅，所以面对满街美食都不动心。吃饭之前，自然要去寻访书中的白色小塔。

下午到达的时候，我们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座白塔，就在右边的山腰之上，与江心的翠翠岛遥相呼应。

慢慢往塔的方向寻去。居然还发现一条蜿蜒的小溪，隐藏在小镇的居民区里，颇有曲径通幽的况味。

一对年轻夫妻，也可能是情侣，目的地跟我们一样，都是白塔。互相帮助拍了合影之后，一起慢慢往塔的方向走去。

闲聊中发现，我们自湖南东部来，他们自对岸的重庆而来。在这个边境之地奇妙交汇，一起寻找一座书中的白塔，再去对方的“地盘”转转。

我们都笑了。

沿着台阶拾级而上，先出现的是翠翠和爷爷、黄狗的家，简陋的房屋，门上落了锁，普通的农家景象。

门前屋后很干净整洁，应该是有专门的人清扫。我想象着翠翠和爷爷，大黄狗在这里生活的场景。

再往上走不多远，白塔就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触手可及了。小塔共五层，形态优美，通体雪白。

站在塔前，就着暮色眺望不远处的古镇，山是清的，水是秀丽的，山水相依相傍，在这个边陲小镇，涌现出一片动人的世外桃源景象。

渡船头竖了一枝小小竹竿，挂着一个可以活动的铁环，溪岸两端水面横牵了一段废缆，有人过渡时，把铁环挂在废缆上，船上人就引手攀缘那条缆索，慢慢的牵船过对岸去。——《边城》

当我们登上了拉拉渡的船只，书中的情景真实再现。

拉拉渡又名“莲心渡”。拉拉渡不用划桨，由一根钢丝将两岸码头紧紧相连，船公利用船上铁环将船只摇过去。

我仔细观察老船公是如何操作的，让人忍不住惊叹人类的智慧。在老船公灵活的手中，一摇一拉，船便向对岸的重庆驶去。时光交错中，却让人恍惚以为是翠翠爷爷在给我们摆渡呢。

船资每人只需两元，门口有二维码，自觉扫码即可，绝没有人查票，也没有人以怀疑的眼神看着你。这样的淳朴和信任，令人顿生好感，一丝逃票的念头，都能令人羞愧。

手伸进清澈的江水中，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这份凉爽，船已靠岸。

与夜晚热闹的茶峒相比，对面的重庆洪安古镇，才是真正的清冷。

一条笔直安静的古街上，都是旧时痕迹，有三三两两闲谈的老人，古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大路上，继续寻找我们心心念念的重庆小火锅。饭店不多，终于找到一家都满意的。老板是一位纹身的年轻人，心地善良，看我们人多，特意在原本的份量上加了很多肉，难怪我们感觉这火锅份量足得离谱了点。

吃饱喝足，向老板问了路，在暮色中慢慢散步回茶峒古镇。

清水江上，有一座桥，一边桥门写着“湖南”，一边写着“渝东南第一门”。除了拉拉渡之外，湖南和重庆就这样有了新的连接，现在的拉拉渡，更多的功能，应该是供游客体验吧。

桥下右边数米，就是著名的“三界碑”：湖南，重庆，贵州交界处。

靠重庆那边，震天价响的酒吧，山城的浪漫气息伴着歌声传遍夜空，在夜色中弥漫开来。与另两边的贵州、茶峒古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沿着江边回到之前戏水处，灯火早已亮了起来，霓虹在这个边陲之地，有一种格外和谐的美感。欣赏着两岸的无边夜色，遥望“三不管”岛和江心的翠翠岛，脑海里都是1934年的那个悲伤的故事……

与故事里不同的是：我知道，我会再回到这里，不管有没有人盼望。

只是归期未定。

作者简介

云中海棠，原名吴娟，湖南醴陵人，醴陵市作协理事、签约作家，曾任职纸媒。《先农坛听雨》、《北方的冬天》、《今夜有泪滑落》、《等天亮》等多篇作品见诸报刊杂志，散文《路在脚下》荣获醴陵市改革开放三十年征文大赛一等奖，并作为优秀例文入选写作教材《高中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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