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天和地似乎要合在一起,夕阳满满地向皇城的屋檐坠去。那棱角分明的龙啸凤舞看是聚拢了无数朵祥云,在晚霞的风里更是显得栩栩如生,只是少了份威严。走在日落黄昏的皇城里,小蕊和令狐公子不免带着一丝愁绪和几抹悲凉。
正要走出西华门的时候,看到几辆插着“水”字的车缓缓进入。原来在皇城的西边有座玉泉山,素有“天下第一泉”的美誉,据说那里的泉水是从地下涌上石头缝里而出,清澈甘甜。陽光普照之下如同白玉长虹,于是被誉为“玉泉垂虹”。小蕊好是奇怪,“令狐贼,皇上和嫔妃们喝的是玉泉山的水,只是通常会在凌晨时分进水,而且水车是经西直门进入皇城然后统一分配,不会绕个圈来到东边。”
小蕊问个侍卫得知是张皇后突然要求的,更是奇怪,“皇后姐姐为何如此反常?她以前常说要体恤下人,切不可为了一己之欲而疲师动众。”
侍卫再道:“皇后今晚要皇上到慈庆宫陪她,只是皇上今日在乾清宫沉迷于木艺,怕无闲情,可皇后说不管多晚都想见皇上。”
小蕊顿然吸了口气:“皇后姐姐刚才不是说皇帝去了西苑吗?而且皇帝沉迷木艺到通宵达旦已是众人周知,皇后姐姐从来不会说非要见皇上不可。”
令狐过对着小蕊轻声说道:“看看那水车的轱辘,若是运水,怎会如此轻捷?再看这木轮,并没有沾着水印。”
小蕊哼了一声,“等我们先逮了狐狸,再回皇城看个究竟。不过现在还没到逮杀狐狸的时间,我们去找方从哲。”
“你是怀疑万历时的首辅方从哲有问题?”
“我看狐狸的尾巴已经露出来了。不过,若是方从哲平安无事,那就说我的推测是错的,但我相信方从哲不会那么好过,他知道的太多了。”
在大街上,正好遇到东厂大档头周公公耀武扬威出巡,坐在一个八人抬的银色轿子里,前后共有几十名东厂番子敲锣打鼓,这架势不逊于当朝一品宰辅。原来大明有规定,一般官吏只能坐二人抬的轿子,且得用蓝呢或绿呢作轿帷,所以有“蓝呢官轿”、“绿呢官轿”之称。三品以上的大臣则可以使用银顶,皂色盖帏,但在京城内只能四个人抬,出京为钦差大臣时则可用八人抬。周公公虽说是个五品千户,却是东厂第二把手,仅次于名义上的提督即魏忠贤,所以被视为掌权大档头,连一品官员也即忌惮三分,弄不好给你编个罪名,就死无葬身之地。沿途的百姓看到周公公这沐猴而冠、张牙舞爪的样子,又恨又惧,远远躲到一边。
小蕊痛恨说道:“我家祖父虽是一品大学士也不敢这么招摇,周公公就一个阉贼竟然如此嚣张气焰,也怪皇帝不理朝政,纵容魏忠贤,才有这个恶果!”
令狐公子摇头道:“上梁不正下梁歪,而今大明已是枯株朽木,民间更是说着要改朝换代。”
“什么改朝换代!令狐贼,我警告你,如你敢图谋不轨,我一定杀了你和你的小丫头,让你们到阴曹地府去相亲相爱。” 小蕊气得凤眼圆睁。“令狐贼,你这姓氏取得真好!左边一只狗,右边一个傻瓜,合起来就是一只傻狗!只有你那小丫头才会看上你!” 小蕊说到后面的时候竟是欲怒还羞。
忽然间,令狐过看到一癞皮狗,不停在身边呲牙咧嘴,一阵乱叫,甚是令人讨厌。一驻足一跺脚,这畜牲就唆的一下逃往老远处,一放松它又凑到身边㕵㕵叫,一副讨打的嘴脸,既可气又可怜!令狐公子童心即起,加上又想逗小蕊开心,于是猴儿本事上身,跟着“汪汪”两句,竟然训得这癞皮狗跑了过来,伸着红色的长舌,趴在地上。
令狐过向来牙尖嘴利,只是遇到小蕊咄咄逼人而不敢造次。看到公公那阴阳怪气之样,自言自语“人道公公人面兽心,我眼里却是兽面兽心。”摸了下癞皮狗的头,给它取了个昵称“老黑”。
“老黑,去吠坐在轿子里的那位。”
令狐过就是滑头,居然驯服这癞皮老黑追着周公公乱吠。
轿子里的周公公不胜其烦,呼喝着随从们,“快把这畜牲赶走。"
可东厂太监们一赶,这癞皮狗就躲了起来。太监一转身,它又蹦出朝着周公公轿子乱吠。看到东厂那狼狈样,令狐公子偷乐着。
小蕊先是惊讶随后就是忍俊不禁,笑声使得她的脸如同一朵初绽的山花,而那光泽的眸子就像花瓣上两颗晶莹的露珠。
周公公越听越烦,摸着几近光秃秃的头,好不容易找到了根头发,朝着吠声处,挥了一下,那癞皮狗老黑居然躺在地上不叫了。
公公大摇大摆地离开了,令狐过上前,发现这癞皮狗已气绝身亡。内心不免带着一丝悲疚,若非贪玩,怎会害了这小动物。翻看尸体,一看似无伤口,二看咽喉处有一比针孔还小的伤口,三看有一竖起的头发插在深处!想不到周公公武功这么了得,一根头发就能杀伤!
“看到奇花宝典的威力了吧?”小蕊神色凝重说。
一路上,听到不少儿童在街边玩乐,看到太阳落下,就戏闹着,“日月无光啦!”然后拉着手唱着,“圣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换朝纲。”原来为魏文魁让人将刘伯温“烧饼歌”里的“阉人“改为“圣人”,“乱朝纲”改为“换朝纲”,并加了句“日月无光”,教京师的孩童们唱着,从而使得人心浮动,不敢对魏忠贤有半点质疑,甚至好事者还私底下讨论大明皇朝气数已尽,是否要禅让于九千岁。
小蕊和令狐公子颇有心思,听到这些孩童戏闹着,心想“日月无光”,这不是在说大明黯淡吗?“圣人”,本是说孔丘,魏忠贤却让人四处渲染其德行可配孔子,于是让各地为他建立生祠搭配孔子,看来魏忠贤认为只有他才能够保江山社稷。至于“八千女鬼”合起来不就是一个“魏”字吗?最近这天象百年不遇,诡异无常。种种迹象,既无关联,又好像珠链藕夹,想到这不胜唏嘘。
方从哲的宅子就在内城里,虽说已退出宦海,但他是齐楚浙党名义上的领袖,有着一呼百应的效应,而齐楚浙党又是归纳于魏忠贤的阉党集团,是为当今朝廷红得发紫的派系。
天色渐晚,令狐过和小蕊跃进府中,摸寻着到了书房,翻在屋檐上,正见二人在里面密谈。一人年过花甲,满脸皱纹,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是深不可测。另一人看其容貌则是中年时段,眉梢下垂,如同两把悬着的小刀。小蕊认得老者正是前朝宰辅方从哲,另一人是礼部侍郎温体仁,皆为阉党中人。
“方阁老,据九千岁的内线密报,皇上自西苑落水后,惊豫不堪,逐渐病重,加上幼年时调理不当,登基后沉迷木艺到了膳飲可忘、寒暑罔覺的地步,又喜欢喝什么五谷蒸馏而做的灵露饮,以致精血亏虚,估计短期内会龙御归天!”温体仁这话听得屋檐上的小蕊和令狐公子张口结舌,虽说天启不是什么好皇帝,但这么年轻就驾崩的话,未免让人吃惊。再说天启无子,若是突然驾崩难免会为朝野带来一番腥风血雨。
方从哲坐在椅子上深深叹了口气,“皇帝不自爱才有今日之害,看来是天意啊。只是我们世受国恩,切不可乱想。”
温体仁道:“阁老可曾听说过烧饼歌?”
方从哲本是垂下的眼皮突然张开闪烁着惊讶,“你是说刘伯温那本天书烧饼歌?”
温体仁严肃说:“正是!据说这本天书算出了大明的国运命脉,算到最后,就是‘阉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换朝纲。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贝衣行。’阉人,不就是宦官吗?至于八千女鬼合起来就是一个魏字,这不正是说九千岁取代大明朝纲吗?万子万孙,不正是说大明江山到了万历皇帝孙子这一代就要‘祖宗山上贝衣行’。”
方从哲无奈地照了下桌上的镜子,但见镜中的自己,苍白衰老,于是黯然低头,泪盈于睫,“难道大明江山真的气数已尽?”
温体仁道:“天命如此,阁老虽有姜伯约、陆秀夫之志,也怕无力回天。而今九千岁声望日隆且大权在握,看是大势所趋。吕氏春秋有言,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也,乃有德者居之也。阁老,您可知道,京师上下,人人尽说,八千女鬼换朝纲,万子万孙层叠层。与其做亡国之臣,不如做开国元勋。”
方从哲侧着头,惊讶了片刻,然后冷笑道:“温体仁,想不到你如此野心勃勃。看来你这是奉九千岁之命来探我的意向吧?只是自古以来哪有阉人做皇帝?”
温体仁摸着下巴的胡子笑道:“阁老,您是万历、泰昌和天启的三朝宰辅,而今虽然在野,但德高望重,一言九鼎,若是振臂一呼,必然朝野心悦诚服。当然,九千岁也明白阁老淡泊名利、宁静致远,若有为难之处,也不勉强,只要阁老不带头反对就好。至于阉人为皇之说,哼哼,武周代唐之前,哪有女人做皇帝?既然女人都可以做皇帝,为何阉人不能呢?再说,九千岁也未必即刻登基,他可以找个小皇帝行周公辅政之事。阁老啊,成败论英雄。我若做了宰辅,一定匡扶新皇重整朝纲,干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事,到时候还请阁老多多指教。”
屋檐上的令狐过和小蕊相互对视一眼,虽说天启不是一个好皇帝,但魏忠贤恶贯满盈,若是继续掌权,必然生灵涂炭。再看这温体仁城府极深,他日若为相,必然祸害苍生。只是方从哲深受万历、泰昌和天启的隆恩,虽说当日在萨尔浒之战受郑贵妃指使做了糊涂之事,之后又因红丸之案饱受非议,但也算有名望之大臣,难道要做万劫不复之事?
方从哲不住摇头叹息,“当日卷入国本之争,做了不义之事,先皇的死,我也脱不了干系。而今已是行将就木,哪有什么能耐呼风唤雨?温体仁,你好自为之吧。”
温体仁满脸堆笑说:“阁老的话,学生听明白了,学生会转告九千岁的。不过还请阁老恕学生不敬,学生一片真心想提醒阁老,国本之争和红丸一事,已过多年,正是前尘往事,何苦寒蝉凄切?再说当日之事,与九千岁无关。”
方从哲挥手说道:“我自然晓得这利害关系。你去吧,以后官场上的齐楚浙同仁就有赖于你了。”
温体仁大喜,一来方从哲已暗示不会阻碍魏忠贤的大业,二来听方从哲的语气会将齐楚浙党托付于他,以后他就是魏忠贤之下、万人之上的朝臣领袖。拜谢之后,就踌躇满志而告辞。
方从哲对着铜镜,看着满头银发道:“果然是朝如青丝暮成雪!我方从哲一生为追求功名而做了不少违心之事,九泉之下见到二祖十宗,都不知如何面对!”
“既然做了违心之事,那方阁老更应该尽早去向二祖十宗谢罪!” 但见一蒙面人无声无息站在书房里,烛光下,闪烁着锋利的眼神,语气冷漠得就像秋霜似的,但声音却是十分清脆。
方从哲先是惊愕随后木然坐在椅子上缓缓说:“老夫为官多年,的确做了不少有辱斯文之事,而今年事已高,死有何惧?”
那人看到方从哲如此镇定自若,反而觉得奇怪,“方阁老既知大限已到,却如此淡定,也不叫人前来相救?”
方从哲冷然说:“阁下能在不声不响中进入老夫的书房而无人得知,看来武功绝非等闲之辈能比,我府上的家丁护卫无一人能和你匹敌。再说,老夫在你七尺范围之内,以阁下的武功取我项上人头如同探囊取物,老夫何苦做无谓的挣扎。只是老夫想知道,你是哪一路的人要来杀我?”
那蒙面人的语气变得甚是温和,“方阁老果真是从容不迫,今日见识了汉官之威严。”
方从哲抬起头,“汉官之威严?看来阁下并非中土之人,莫非你是建州人?建州与大明为敌,若要刺杀,首选应杀袁崇焕,次选则杀孙承宗,论资排辈,还轮不到杀老夫吧?除非牵涉到当日国本之争和红丸一事?”
那人道:“方阁老果然英明睿智,一语道破天机。我家主人本不想杀你,只是近期那孙承宗使人追查我家主人的身份,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为了千秋大业,只好送阁老上路去见大明列祖列宗。”
令狐过想着:“方从哲的确英明睿智得很,可惜没有把这英明睿智用于造福国家,而是用于勾心斗角。”
方从哲叹道:“传闻建州间谍在京师的首领叫蛇灵。我先前还不敢确定谁是蛇灵,而今你家主人要杀我灭口,看来蛇灵就是这人。”
那人正要挥手斩杀方从哲,冷不防令狐公子飞跃而下,一剑挡开。那人虽蒙着面,但烛光下看似白皙清秀,眉间冷俏。
那人一愕,“你是谁?”
令狐公子才想起自己还是易容,难怪无人认出,于是笑嘻嘻说:“爱管闲事的人。”
“你可知道爱管闲事的人通常会短命。”那人冷笑道。
令狐公子笑言:“就算我不管闲事,闲事也会缠着我。不过我算过命,洪福齐天,不会这么快向阎罗王报道。你家主人是哪位?”
那人举起剑,“还得问过我手中的剑。”
唰的一声杀向令狐过。令狐过侧身一闪,拔剑反刺。那人娇柔身段无需站直就反弹而出,犹如一溜轻烟,相隔数尺,轻功之佳,实是从所未见,何况倒退反弹,更是匪夷所思。
令狐过再次举剑,但见那人柳条般的身体犹如凌虚飘行,灵活多变,不由笑说,“你家主人果然厉害,能够找到如此娇柔身段之人为其卖命。”
那人不搭话,只是冷笑一番,虽隔着面纱,但令狐公子却能感受到其冷笑之面如同冰冷的湖水荡起一丝涟漪,无半点暖意,反而越看越让人惊寒入骨。
目露杀气,一声剑啸,脚步如风,连人带剑,五光十影杀了过来。
令狐公子剑柄轻微一拨,但见一股玄幻之光照亮眼前,迎面长剑就像被四两拨千斤似的分流柔顺而开。
二人杀到厅外,仆人闻其杀声,都赶来却被剑气所伤,即刻晕倒在地。
襟带朔风,足踏阴气,虽是大院却感觉如同万丈深渊般险恶。
明月下,身影如惊雷闪电,剑声像疾逾奔马,肃杀之气如泛滥江水。
蒙面人的剑杀出,顿时刮起一阵旋风,旋风之中像是出现风雪,却又在转眼间显现出一条巨蟒蛇影,这一剑当真是塞外绝招,如同山舞银蛇,所向披靡。
这剑招有如千万虚空,甚至恒河沙数一般的异界日月,令狐过一时看不出其破绽。尚在三尺之外,就感受到森寒气息扑面而来。不容多想,剑微微一动,面前凝如清光,剑尖看是对上了银蛇舌尖。
一触之下,长剑犹如刺在虚空,无影无踪。令狐公子急忙后退数步,发现四处毫无征兆似的浮现滚滚蛇影,那妖冶的舞影带着让人无法抵御的诱惑,但在光滑外表下,张大着充满杀机的血盘大口要吞掉令狐公子。
此时院子里的花突然盛开起来,这是一种世间罕见的花,在夜深人静时,抖展洁白的轻纱,浮动馥郁的花香,怒放起来竟然多达三四十朵,洋溢着极致的光辉灿烂。令狐公子久居海外,识得这是从西洋引进的昙花,竟然在这时段绽开,不由想起所习的剑法,突然悟性大开,借着罡气,将全身精力集中于剑尖,七剑招式融合为一,顺势挥发,竟然如同昙花盛开,皎洁饱满,光彩夺目。一时间巍巍飘飘,芳香飘溢,剑光在全身上下穿越而过,将蛇影散于无形之中。花开花谢间,一道浓郁霜气直接射出,凄厉之极破空尖啸,接着就是一缕赤红血丝迎风飞舞。
蒙面人倒退几步,右手颤抖,鲜血直流,“这是什么剑法?竟然使得这般出神入化!看来我家主人遇到了劲敌!”
旁边的昙花已谢,令狐公子收起了剑,心里想着这就是祖父当年傲笑江湖所使的剑法,只是令狐公子生性顽劣,九招只学得七招就闯荡中原,还自以为是取了个“孤鸿七剑”的名字而未能发挥到淋漓尽致。今晚借得霜气和昙花激发悟性从而突破自我,练得日月升华。想到这不由自鸣得意笑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你的主人就是蛇灵吧?蛇灵到底是谁?”令狐过问。
“我的主人就是蛇灵。你这剑法可以击败我,但未必能击败我的主人。”蒙面人说罢剑光一转,如同一泓秋水,涌向方从哲。
令狐公子挥剑挡去,凭借内力把秋水击破,却见零散之气将方从哲震倒,回头再看,那人早已趁机飞离,只是在屋檐逃离的那刻,看似有一抹花粉洒在其衣裳上,只是此人忙着逃命而没有发现。
小蕊得意地露了出来,从袖中取出个小竹筒,放出里面的一群蜜蜂,嘴角翘笑,“沾上了我的花粉,今晚一定逃不了。我的赤眼蜂会跟着她。”
方从哲趴在地上,已是奄奄一息,看到小蕊和令狐公子不由问道:“你们是谁?”
小蕊蹲下身子对着方从哲的耳朵轻轻说:“我是当今东阁大学士挂兵部尚书孙承宗的孙女孙小蕊。”
方从哲对着孙小蕊又是欣赏又是羡慕,“想不到我方从哲和孙承宗斗了大半生,竟然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位优秀的孙女,我那些子孙都是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凭着这一点,我不如孙承宗。”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方从哲老泪纵横:“我当年作为首辅,已是位极人臣,却心胸狭隘,担心太子继位后重用孙承宗与熊廷弼,所以和郑贵妃勾结,以杨镐为帅出征萨尔浒,同时泄密给女真,好行使借刀之计,除去忠于太子的杜松、刘綎和马林。料不到女真间谍如此神通广大,竟然探得全盘计划,将计就计,全歼我军主力。泰昌爷登基后,沉迷于女色以致精血亏虚,我贪功好利,受那人的蛊惑,引进李可灼献红丸,间接害了泰昌爷。罢官后,一来舍不得功名利禄,二来嫉愤杨涟得志,所以成为齐楚浙党人的领袖,投靠九千岁。杨涟之死,老夫逃不了干系。今日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报应!”
小蕊说道:“你说有人蛊惑你献红丸害了泰昌爷?那人潜伏之深,且能让方阁老信服的人,估计就是传闻中的女真间谍首领蛇灵。”
方从哲道:“若非今日派人刺杀老夫,我也参透不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小蕊问:“那人是谁?”
方从哲却是灯枯油尽,说不出话,对着桌上个手帕指了下,然后就断了气。
令狐公子和小蕊赶到书桌上,看到上面的手帕竟然绣着一朵鲜红的芙蓉花,可在令狐公子和小蕊的眼里,却是一朵带刺带毒的花。
话说全熙回家清点财物,发现损失惨重,于是心急如焚来找高胜马商量,却见高胜马在漕帮大堂里唉声叹气,心知覆水难收,一时悲恨,瘫在地上顿足捶胸:“我老全一向笑脸迎人,委曲求全,想不到今日还逃不出江湖杀戮!周文武,你这阉贼太可恶了,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此时小奕带着杨之易进入大堂,高胜马和全熙好是吃惊,赶紧抖了下衣服,强颜欢笑,挤出掌门宗师风范,寒暄几句,正想问小奕和杨之易为何回到这龙潭虎穴,却见黄玉铃又从外面跑回,一脸歉意说道:“昨晚小女子和各位走失了,好不容易才回到这,小奕姐姐和杨公子没事就好。”说罢抱着小奕掉眼泪,使得小奕一时不知所措,心想,“来的可真巧,难怪令狐哥哥教我要小心处事。”
小奕冷静下来,想起了那封信,“这封信肯定跟令狐哥哥有关系,我就照着信上说的去做。”于是就把内容说了出来。杨之易突然嚷了句:“小奕姐姐,我想起来了,我爹入狱前,曾说有份密函藏在太平楼里。爹爹还说,这密信切不可落入坏人的手中,否则大明危矣!”
一席话说得众人大惊失色,尤其黄玉铃的脸更是刷得很黄很黄,像深秋的落叶,那么的黄又那么的深。
众人沉默不语,各有所思。
高胜马想起自己的一切都被东厂给毁掉,恨得咬牙切齿,于公于私都要出口恶气,于是先发话:“我等武林中人,本该行侠仗义,警恶惩奸。杨公子,我陪你去趟太平楼。我在京师多年,识得众多黑白两道,就算内城关闭,也有门路来去自如。”
全熙看高胜马真要摊上这事,心里暗暗叫苦,连声推辞:“我有点内急,再说再说。”说罢正往门外跑,却被杨之易扯着衣服说道:“全大掌柜,我爹生前常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虎狼要吃人,可不管这人是委曲求全还是全力反搏啊!”一席话说得全熙面红耳赤。
“老全,说不定拿到密函,周文武投鼠忌器连本带利还给你。”高胜马语带嘲讽。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全心想:“反正我全副身家都被周公公给毁了!一不做二不休,拿了密函就狠敲周公公一笔,然后跑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逍遥快活!富贵险中求,就这么办!” 于是大侠气魄上身,“说得好!行侠仗义,匡扶社稷本来就是我全熙的一贯风格!我刚才说那番话,就是为了试探你们是否有勇气!杨公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我全熙没看错人!好!今晚我带着你们一起去拯救天下苍生!”
“那就事不宜迟,今夜不宜人多,就我等三人陪杨公子去,黄姑娘不会武功,就留在这里吧。” 高胜马道。
小奕的心掠过一丝寒意,觉得这里的人突然间都变得那么的陌生,隐隐约约也包括……只是直觉告诉她,“我很快就可以见到令狐哥哥了!”
(时间截止:五月初三戌時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