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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嘴,你害死了大哥,”我一边朝父亲怒吼,一边高速冲向母亲,母亲感觉我的气息,略作停顿微微喘息,我并没有停下脚步,仅仅露出一丝拈花的微笑后,便全力追赶李颢翔,望着他们一群人的背影,扯开了嗓子,“魔鬼,放开天龙。”
在即将到达李颢翔一伙子的时候,我停了下来,因为他们最后一排的人个个支愣着,掩护部分伤员撤离,我没看见大哥,但我感知到大哥的存在,这群魔鬼岂能阻挡我真龙天子的法力?
“傻子,回去,他们杀人不眨眼。”大哥的声音像一个高抛球从他们之中传了出来,还伴随着呵斥大哥“闭嘴”的轰鸣。
大哥果然活着!
我的气血直涌脑门,遂迈开大步,对那些阻拦我的人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让开……”
“连他一起带走。”有人发出命令,几个壮汉就来抓我。
大哥顽强挣扎的势头丝毫没有减弱,他不断扭头要我撤退,我却铁了心要将大哥成功解救,左手真龙,右手拳头。因为我的干预,一撮毛只好停下来,他们可能知道了我是个傻子,便有戏弄之心。
“哟呵,”一个头顶有点秃的人对我说,“呸,傻子,回去吧!呸呸,大爷慈悲为怀。”
“老大,来人啦!”另一个拿双节棍的人,看到了我背后的人。
我回头,发现母亲连滚带爬,她已经拼尽最后一口气的样子,让我心头一抖,在母亲的身后,陆续跟着下庙村的村民,其中就有我的父亲,只不过,他们离我母亲尚有一段路。
“这么快就要反攻?”一撮毛道,“人统统带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傻子都知道的真理。”
我还没有说话,母亲声泪俱下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一个女人家,伤不了你们,我就想要回儿子,你们把天龙还给我,把天龙还给我,我给你们磕头我给你们磕头了,磕头。”
“妈,干啥干啥干啥,傻子……”大哥被人架着胳膊,却跳跃着、扑腾着。
母亲真的双手撑地,磕头如捣蒜,在她身后的人群和在她身前的队伍,都安静下来,我绝望地看着大哥,只好回到母亲身边,准备将她搀扶起来,可母亲死活不愿意,依然固执地继续磕头。
“妈,妈,”大哥一蹦三尺高,抓扯的人几乎不能完全控制他,我看见另外两人也加入到控制大哥的行列,大哥再也跳不起来,但他的嘴是自由的,“李颢翔你个狗操的,老子做鬼也饶不了你!”
一撮毛身边开始有人指指点点,他们显然犯难了,这时,父亲等一行人站立在与我母亲同样的水平线上,父亲搀扶着母亲,乡亲们也发出各自不同的声音,有劝慰母亲的,有指责一撮毛的,还有称赞我的……
我很担心又一场战争爆发,面对千头万绪,我根本无从下手,下庙村没人真正站出来,同一撮毛直面交涉,倒是一撮毛铁骨铮铮,他从容地将上邮村那些人分成几股小分队,有序地组织他们或进或退。
“刚才大娘那么一跪,说句人话啊,”一撮毛站在队伍前列,点点头对下庙村民道,“我差点儿缴械投降……”
“放了我儿子放了我儿子吧,行行好。”母亲泣不成声,看到一撮毛满脸诚恳的样子,不失时机打躬作揖。
“大娘,你老别怪我,要怪,就怪下庙村欺人太甚,我也是公差在身的人,”一撮毛越说越愤怒,最后右手握拳,狠狠砸了自己右脸一拳,嘴角冒出血,他身边的人正要拉住他,一撮毛摆摆手,“大娘,还有你,傻子,朱天龙能有你们这样的娘和弟弟,实在是他的福气,我这一拳,算是给你们赔个不是,认个错,但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是我做人的原则。”
一撮毛说着,扑通跪下,对着我母亲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拍拍手,惊天动地一声吼道:“撤!”
一撮毛和他的村民一道,在下庙村无数眼球的蹦哒下,吆喝着、亢奋着,迈开战略转移的第一步,然而,下庙村村民也不是吃素的,他们很清楚,目前所处的地界,仍然在下庙村,倘若一撮毛一伙向前再走那么几步,便到了上邮村地界,在自己地盘上,尚且不能对侵犯者发起有效的攻击,如果离开自己可控的区间,加上上邮村可能随时前来助阵的其他村民,要想争取主动,无疑难于登天。
但是,要怎样扭转形势,下庙村所有人都没有特别有效的手段和办法,我从一系列的表现判断出来,李颢翔技高一筹,他有着让大花脸不容小觑的能耐,他有着不容下庙村一切人小觑的能耐,我想,如果没有母亲之外的其他人添乱帮倒忙,李颢翔几乎就服输在母爱的柔光中,我景仰一撮毛男人的伟岸,打心眼儿里喜欢他敢作敢为的硬汉形象,相反,大花脸除了窝里横,盗取我和父亲的研究成果外,实在只配给一撮毛提鞋。
我忽然觉得就让一撮毛威风去吧,如果可以,我也将和他并肩作战,对付大花脸,对付一切曾经奚落并且现在依然奚落我的人,包括大哥,然而,我旋即为自己这样的想法不齿,胳膊肘向外拐,不是叛徒么?
说来奇怪,一点一点的蚂蚁触角般的东西,从遥远的某个地方赶来,扎进我的身体,我眼前的天地与我内心的天地,突然缩小成一扇门,而我,蜷缩在那扇门中空的锁孔位置,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恰当的钥匙。
“砰”,忽然一声枪响,我脑子里原来鼓鼓囊囊的液体,顺着发根喷了出来,将周遭的一切印染得色彩斑斓。
大花脸带着七八个人,每个人肩头扛着一只猎枪,神气活现。猎枪像是一条条彪悍而威猛的狗,一张张小嘴发出令人恐怖的气息。
大花脸将枪托夹在腋下:“一撮毛,怎么样?”
下庙村持枪的、没持枪的都仰仗能穿透真理的子弹蹦出几声欢快的带着硝烟的笑,那笑,在庄稼地流淌,在河水里流淌,惊起飞鸟无数。大花脸抬枪扣动扳机,砰……一只麻雀应声跌落河中,翅膀在水面上煽动几下,泛起救命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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