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从家乡来人了,带了一箱桃,还有满满一小箱冬枣。
这枣,可真是久违了。
以前到了季节的时候,路边到处有卖的,有推车摆在摊位上的,有放在小篮子里蹲在路边的,价钱不贵,傍晚回家的路上尤其能讨到便宜。
枣子红的,青的,青红相间的,油亮着。无论哪一种色泽,都清脆爽口,溢满蜜的甘甜。回家后,看着电视能吃下一整碗……
这仿佛都是前世的事了,那再前世的呢?
幼时,住在农村,✕✕城那时还是个县,姑姑家在所辖的一个村子,叫“赵庄”。
村落不大,有十几、二十户人家。从村东头走到西头也不过十几分钟。
纯粹的农耕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公鸡司晨,黄狗护院,男人女人一起下地干活,孩子们撒着欢儿地爬树、上房、下河、嬉戏。
白日里到处鸡欢飞,鸭鸣叫,鹅踱着步,羊嚼着草,猪犯着懒,狗甩着尾巴摇……
傍晚收工的时候,大人们三五成群的从地里回来,赶着牛,拖着犁,扛着锄头,拎着家什儿。经过谁家门口,看见有在等候的老人家就停下来聊两句……
那画面就是那首诗了:
“斜阳照墟落,穷巷牛羊归。野老念牧童,倚杖候荆扉。雉雊麦苗秀,蚕眠桑叶稀。田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即此羡闲逸,怅然吟式微。”
接下来,户户炊烟轻飘,很快就吃晚饭了。那时庄户人家的饭食粗陋,玉米面饼子,玉米面粥,就块儿咸菜便是一餐。
天光朦胧的将暗下去的时候,家家都已关门闭户了。四处俱静谧下来,静得仿佛村子里没有了人,没有了立着的生灵一般。
有些情感离得远了,才强烈起来,才清晰起来。为什么所有的事情眨眼就成了回忆。
秋日,秋风送爽,天高云阔的季节里,枣子便成熟了。
姑姑家的院儿里有两颗枣树,别人家院儿里也有。一颗颗熟透了的枣红通通的挂在枝桠上,在绿叶间闪映,随着风儿“哗哗”地晃,像是在召唤。馋嘴的娃儿们,回家取了长长的杆子,仰着脖儿,垫着脚,在树叶间打枣。枣子“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落在地上,滚动的到处是,有的砸在脸上,还挺疼。顾不上那么多,只顾着高兴,把杆子一扔,捡起一颗放嘴里,又脆又甜,真好吃!大家把地上的枣分捡干净,装进衣兜,就欢跳着,追逐着玩去了。
秋日的艳阳高照着,云淡风轻,暖暖的,正是恣意的时节。
院墙根儿下有邻家的很老、很老的老奶奶穿着厚衣服在晒太阳,微闭着眼,靠在椅子上,沐浴在午后的暖阳中,脸上近乎麻木的表情,盯着一群孩子跑来跑去,没有一丝反应。旁边还卧着一条大黄狗,懒懒的,昏昏欲睡,尾巴偶尔摆动两下。
对狗我是有恐惧的,倒不是因为它急了的时候会冲着人吼叫,也不是它愤怒的时候真的会咬人,而是大人们讲的一个故事。
说是村里原来有一家人养了一条大黄狗,因养了好多年了,狗长得又高又壮,立起来有一人多高呢。这狗活得久了,也通了人性,有了心眼儿。
庄户人家平时没什么精细好吃的东西,一旦存下点儿,就会把它放在小篮子里,在堂屋正中的房梁上垂一根绳子栓一木钩,挂在那里。这样可以防止被老鼠嗑了去。那篮子里也没什么太稀罕、宝贝的东西,无非是些许红枣,些许花生,两个不舍的吃的白面膜之类的。
不曾想那一日,主人突然从田里回来,进门就看见他家的那条大黄狗正立在竹椅上,伸着头从那篮里偷东西吃。主人怒火顿起,想着自己平时都不舍得吃,这畜生倒惦记着,于是操起扁担一通爆打。那狗从家里跑出去不曾回来。
三日后,主人正在午睡,忽然觉得旁边有“呼呼”喘息的声音,睁眼一看,是他家大黄狗,它叼了一根长长的玉米杆儿放在他身边,从头齐到脚,在刚好的地方咬断。主人觉得奇怪就没有惊动它,见它衔着玉米杆儿往外走,遂悄悄跟着。
至村外荒地,在那里赫然有一个刨开的大坑。大黄狗走近,把玉米杆儿丢进去,居然不大不小,长度正好!
主人在后面吓了一身的冷汗,不寒而栗。后来就找人来把那狗绑了,第二天带到集上给远远的卖掉了。
毛骨悚然吧?我也没了吃枣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