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麻脸小卒

只见方才那人乃是一副小卒打扮，机敏非常窜入中军帐内得意道：“练兵练兵，练来练去，还是如此疏于防范啊，这中军帐好简陋啊，无瑕妹妹的方法还真是不错！”

小卒兜兜转转，听得外面那群粗汉胡吃海喝声此起彼伏，心道：“看来君上这些天也吃了不少苦，人家本来一直想见他的，可总是没有机会，不过我扮成这副样子，他可能还会认出我来的，我还是照着无瑕妹妹的法子，再装扮一番，到时候保准连我亲娘都认不出我来！”

小卒从怀中揣出一方木盒，拿出一个物事，对着铜镜到自己脸上描画起来，不多时一个麻子脸的小卒便映照在铜镜里。

帐外的侍卫们兴致正浓，首阳三杰自是坦荡之人，豫让对自己白日间被段干木打败之事也没有心存芥蒂，还对段干木的谋略赞不绝口。可兄弟几个酒量虽也不赖，可也禁不住你一杯我一杯的互相敬酒，不多时三人便喝得醉态横生。

墨翟一人仍是极为警戒，饮了三觥之后便侍立在国君左右，好似一根木桩一般敬业。公孙骄道：“墨翟兄弟，来来来，你是寡人在成周的旧人，近来练兵辛苦了，寡人能有今日，墨翟兄弟功不可没，请满饮此杯！”

墨翟不善言辞，本想劝说君上，可听闻国君亲自劝酒，便恭敬接过酒觥，一饮而尽。

公孙骄向诸位侍卫夸赞道：“你们要都像墨翟兄弟一样，实心为寡人办差，不论出身如何，之前有何等过错，寡人都会不计前嫌、一视同仁对待诸位，豫让不是以前也曾跟过造反的二卿嘛，寡人的气量大着呢！”

“我等公族子弟日夜无不想着为君上效死力，四卿那群杂碎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一位名叫的胥子宸的百夫长义愤填膺道。

“君上赏罚分明，我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主上，兄弟们记着，以后大家只能听君上的，谁要是敢阳奉阴违，休怪我柏明的马鞭无眼！”另一位叫柏明的百夫长平日里就是这群侍卫的无冕之王，人缘极好，他说的话众侍卫没几个敢不听的。

众侍卫见墨翟这种贩夫走卒出身的人都能当侍卫长，而自己好歹出身是公族啊，虽然有些现今也沦为皂隶，和墨翟身份没什么两样，可毕竟十八辈的老祖宗可是跟着武公立过大功的叔伯兄弟呢，排起辈来有些还是君上的叔叔呢，君上重用自己那不是指日可待嘛！像豫让的祖宗毕万虽然按理说算起来也和君上同姓，可那都追溯到几百年前周文王那个时代了，何况他还曾经是范氏和中行氏二卿的得力干将呢，这样的人君上都能重用，那自己不是更有机会嘛！

公孙骄哪里晓得这些侍卫们心里的小算盘打得贼精，只见众侍卫酒意正酣，各个嘴上不停的表忠心，倒也畅快起来。众人喝得七倒八歪，丑态百出，虽然有些不成体统，可毕竟是忠于自己的侍卫，公孙骄也倒没有追究什么。

只见一位满脸麻子的小卒面色清秀，看起来倒像个大姑娘，不停给众人倒酒，自己却从不贪杯，公孙骄头脑略微有些昏沉，拉起麻脸小卒道：“小兄弟，你怎么不喝酒啊，来来来，取寡人的夜光杯来！”

“君上，我年纪小，还不会饮酒！”麻脸小卒说着无奈拿起国君的夜光杯，斟满酒递了过去。

“军营中竟然还有不会饮酒的，来来来，小兄弟，寡人用这夜光杯来敬你一杯。”公孙骄接过夜光杯道。

“君上，这……这如何当得起啊！”麻脸小卒心道君上对一个不起眼的小卒都如此看重，看来这些侍卫是归心了，便接过夜光杯一饮而尽，可终究还是从未喝过酒，饮罢连连咳嗽了几声。

“酒量不好不打紧，只要小兄弟在军中好好表现，能杀敌建功就是一条汉子！”公孙骄的大手在麻脸小卒肩上重重一拍，只拍得小卒有些吃不住。

“君上慢饮，小的忙去了！”小卒端起酒杯正要去给其他侍卫斟酒，突然此时嗖得一支流矢朝公孙骄胸口飞来，小卒忙冲将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推开自己的国君，“君上……啊……”

公孙骄被小卒一推，脚下一滑，侧身摔倒在地。而流矢直中麻脸小卒的左臂，虽然距离甚远，中箭不深，可血流如注，倒也触目惊心，小卒登时便疼晕了过去。

公孙骄忙上前扶起小卒急切道：“小兄弟，小兄弟，你怎么了？医士何在？快给这位小兄弟止血！”

有些没醉的侍卫被这突然变故吓得清醒起来，便手忙脚乱先把麻脸小卒抬到中军大帐，又通传了军中医士，不多时医士赶来忙着为麻脸小卒诊治，众侍卫忙退将出去，自觉四下巡营去了。

公孙骄心中懊悔不已，自责道：“只怪寡人一时大意，竟害得小兄弟身受重伤，寡人不配当这个国君啊！”

墨翟得知有人受伤，酒也醒了八九分，赶至大帐时见君上喃喃自语，便上前安慰道：“君上不可过于自责，先听听医士怎么说！”

公孙骄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与侍卫们情同手足，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你忍心见自己的兄弟为自己受伤，忍受这份痛苦么？”

墨翟道：“谁都不忍心兄弟受伤，可我们做侍卫的本来就是要保护君上的，为君上流血那是分内的事，即便是死了也毫无怨言！”

公孙骄道：“为了当这个君上，我承受太多的压力，你知道么？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破君上，我讨厌这样的命运，我讨厌拿着大家的性命去博取权势。虽然理智上我也知道会有人因我而死，可到了这一刻我却很怕，这可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如果有选择，我真的不愿意当这个国君。”

墨翟被公孙骄所感染，也不忍心见到有人流血牺牲，可现实就是现实，便劝道：“既然已经回国为君，君上已经无法选择了，即便现在要辞去君位，君上与我等也都难逃一死。既然上天注定把我们放到这个生死关头，君上便更应该振作起来，带领大家去和四卿去争去抢去斗，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公孙骄无奈道：“是啊，我们已别无选择，别无选择啊！”

医士替小卒拔出箭头，见血色发黑便禀报道：“君上，这位小兄弟身中剧毒，需要有人来为其吸出体内之毒，方能再行诊治！”

公孙骄冲至榻上，对医士道：“我来替这位小兄弟吸毒！”

墨翟道：“还是让属下来吧，君上万金之躯，不可如此啊！”

医士道：“吸毒之人可能自身也会被毒性所伤，有人代劳最好，君上实在不宜为之。”

“这位小兄弟是因寡人而中毒，自然由寡人来，寡人已决定与诸位患难与共，就该承担这样的后果！”公孙骄说罢，便抬起麻脸小卒左臂伤口处，开始吮血。

“君上，你这又是何苦呢？”医士摇头叹息道。

“君上待士卒亲如手足，墨翟感激万分！”墨翟热泪横流。

“寡人言出必行，救人要紧，其他的话改日再说，墨翟今日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去吧，就留我和医士在此即可。”公孙骄吮了一口毒血后吐到地上道。

墨翟听命退出，公孙骄便一口一口得不停为小卒吸出体内余毒，时不时还和医士讨论一下伤者的病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医士察觉伤者体内毒已排尽，便包扎了一番道：“君上，伤者已无大碍，只是方才失血过多，仍昏迷不醒，暂且好生将养，待明日一早醒来小人再来换药！”

公孙骄送走了医士，自己便在帐内守着，他知道病人随时都有可能会醒来，因此自己丝毫不敢大意，便和衣坐与榻上等着小卒醒来。

夜是如此的漫长，以前的公孙骄大学时代上网通宵感觉时间过得很快，可到了古代第一次熬夜却感觉时间好似停止了一般。想着自己穿越来的种种之事，心里很不是滋味，先是在孟津渡害得墨翟为自己受伤，现在回国之后刚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支队伍，可一切还没开始就又害得一位无辜的小兄弟而受伤，难道自己是个扫把星，注定只是个傀儡国君，这些人跟着自己只会白白送死么？

可处在这么一个时代，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想要进可寸步难行，想要退却无路可退，正思量间公孙骄听得一阵梦呓：“水……水……我口渴！”

公孙骄忙将水端来，一勺一勺喂与小卒喝下，柔声道：“小兄弟，好些没有？”

迷迷糊糊的小卒也不应声，又倒头睡去，公孙骄心道怎么还不醒，或许是小兄弟身体太过虚弱，还是等到明日再问吧。

帐内的油灯枯了，困乏不已的公孙骄拖着疲惫的躯体去添好油；月悄悄隐去，红日冉冉升起，公孙骄依然守候在榻上。

军中士卒陆陆续续起来，豫让、段干木、田子方三人走入帐中，见君上一夜未眠，问过之后才晓得昨晚居然发生如此大事，心中不由惴惴不安。

豫让道：“君上，属下去看看昨晚那支流矢去，看看到底是哪位卿家竟派人行刺君上！”

田子方与段干木也跟着豫让一起去研究行刺凶器去了，不多时医士赶来，公孙骄道：“怎么还没醒来？是不是诊治有误啊？”

医士寻思来寻思去，也大感疑惑，便道：“君上，可能是这位小兄弟身子骨太弱了，经不起这么大的伤啊！”

公孙骄道：“那该怎么办？就没有好的办法，好的药材了么？”

医士摇摇头道：“哎，军中伤亡之人大都如此，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公孙骄心想，毒已解了，又流了很多血，会不会是失血过多呢，人体里大都是水分，对了，生理盐水和葡萄糖，脑中灵光一现便道：“医士，你先准备一杯糖水，一杯盐水，记得不要太浓，要淡一点！”

医士道：“君上，小人驽钝，个人口感不同，多淡才算淡啊？”

公孙骄以前自助旅游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便道：“盐水按十兑一来，糖水嘛二十兑一！”

不多时盐水糖水均已兑好，公孙骄分别喂小卒饮下，便焦急等待着，难道是我的方法不对，难不成古人体质与现代人不同？古人也不是外星人啊，怎么能不同呢？

正思量间，榻上小卒幽幽睁开眼，见君上正面对着自己，又惊又喜，欲起身道：“君……君上，这一宿都是你在照顾我么？”

“先别起身，小兄弟你为寡人受伤，寡人要不照顾你真是心存愧疚啊！”公孙骄道。

医士惊道：“小兄弟，你居然醒了？君上，莫非会什么治病救人的巫术么？请传授给小的一两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