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荣的西红柿

        朦胧中,我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午后的阳光似乎不那么刺眼了。我翻身坐起来,凉席上的毛刺扎进了我的皮肤。

      王正呢?我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王正去哪了?我一阵发愣,脑袋还迷糊着。其实我不应该睡这么死才对,从小我就没法睡午觉。睡午觉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无异于一种折磨,以至于很多年后,绝想不到会被人冠以一个“睡神”的外号。

        大概是我刚记事的时候吧,似乎也是这样一个夏日的午后,我被一只苍老的手掌轻轻拍在身上,一下一下,那手拍的越来越轻,越来越慢。终于,最后不动了。而我毫无睡意,百无聊赖。睁大了眼睛躺在床上,观察着墙壁上屋顶上的每一个墙洞。哪些洞或大或小,奇形怪状,似乎是谁的眼,谁的口,似有若无的表达着许多我还不懂的东西。 直到大人们和其他小孩子们都醒来了,我的午睡才结束了。

  哗——

  王正的撒尿声从外面传来,我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清醒了。这么说有点歧义,总之,我知道自己在哪了,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现在是我的暑假过半中的一个普通的后晌。我隐约觉得,这个普通的后晌应该是一个不普通时刻的开始。

  王正将尿撒在了院子里的向日葵中间,然后顺手在旁边的黄瓜架上摘了一根黄瓜。咬了一口,推门进来含混不清的说,哥啊,你不说带我去看火车的嘛?

  他说完就自顾自的继续嚼着黄瓜,好像没有在意我是不是回答,甚至是不是听到了他,看到了他。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脑的,我又一阵的迷糊,刚想发愣,忽然也很想尿尿。我很高兴的跑到院子里,忽然发现阳光其实还刺眼的很。

  这个夏天四面是水。我是说,这个夏天是我见过最多水的夏天。瓢泼大雨不停地下了三天三夜。我几乎要乐疯了。我和王正举着一把黑色的破伞,伞外面风雨如晦,我们乐不可支,直到我家成了一个三面环水的孤岛。雨下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爸说,看来咱们得去小石头那住一段,你看,这水快进屋了呀。

  小石头是我爸的一个铁哥们儿,我爸让我叫他李叔。我爸的铁哥们不少,而且每个都有外号儿。李叔外号叫小石头,我爸叫小砖头,还有小榔头、小铁头,诸如此类。我不想去小石头家住,我觉得住在岛上挺好。不过我知道爸是不会听我的,我看着我妈。妈果然就不大同意,妈说,这么多人,去人家那里住,怎么好?你那么想去人家家里住,你去呗。反正我不去。

  我曾经听妈抱怨过,李叔的老婆和我爸不清楚。

        啥是不清楚?我心里疑问。后来才知道,不清楚就是有男女作风问题。

  爸说,你看你,又来了。当着孩子们的面,又扯那些有的没的。

  妈说,我说什么了,你没做贼你心虚什么。

  爸说,我做什么贼了,你讲讲清楚。

  妈说,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他们吵着的时候,我知道是不会搬去李叔家住了,于是就给王正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来了。

  我经常给王正使眼色,意思大多就是让他跟着我的意思。然而我一如既往的使眼色,他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我想王正真是个榆木脑袋。我想大声的骂他,骂他些狠话。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骂了他很难听的话,我愤愤的骂完了,他很平静的说,哥啊,你不愿意了就骂我是不是?

  我听了一惊,心里害怕起来。然而想让我向他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

  狗男女。这是李叔骂我爸和李叔老婆的话。当时我爸和李叔老婆在李叔家里被李叔发现了。究竟发现什么了,我妈没说,我妈用鄙夷的语气说李叔,他那也叫个男的!?

  我很好奇这种事,却不好意思细问。我说,那我爸他……

  妈说,你爸不愿意了,你爸说凭什么骂他狗男女,不行就去医院做检查,要还他个清白。

  妈接着说,他不要脸我还要脸,他们都不要脸我还要脸。

  我想我该说点什么,我咽了咽唾沫,可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我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家这孩子不爱说话。我家房屋后面的男男女女这么说我,偶尔会被我听到,我假装没有听到。我当时挺想跟他们说些什么,然而我什么都没说。我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连头都没有抬一抬。

  李叔来我家里,看到我问,这回考试考了第几名啊?及格没有啊?没及格让你柱哥教教你。

  柱哥是他儿子。小名叫小柱子,从小只知道吃。

  我没有说话,很傻比的笑了笑。心想柱子那傻子还教我呐?据说他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老师让他用光荣造个句子,他憋了半天,回答说,吃西红柿很光荣……

  我到院子里,我姐走过来和我说,你就跟小石头说,考第几名有咱爸管,别人管不着。快去,去说啊。

  我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听她的。

  李叔和我爸其他几个哥们儿在一起喝酒,李叔说我真是不像我爸,说我要是有我姐的性格就好了。

  真的,那就太好了。男的嘛,就应该像那样的性格。李叔嘴里咬着一支鸡爪,他这样说着,嘴里不断有细小的鸡骨头吐出来。

  回到那个可以自由尿尿的后晌,我提上短裤,坐在房檐下的台阶上。王正超乎寻常的聪明的也出来坐在我旁边,这次我没有给他使眼色,这使我很惊喜。然而我没有夸奖他。我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

  我觉得还是说点什么,我怕王正刚刚灵光闪现的聪明得不到回应而烟消云散。我说,嗯,你刚才说火车?你真没有看到过火车吗?

  王正马上说,没呀,从没看见过,别说火车,连火车道都没看见过。

  我听了并不觉得奇怪。我说,我带你去看火车,不过火车不一定什么时候都有,有时候能看见,有时候开过去了就得等呢。不过铁轨,就是火车道肯定能让你看见。

  王正说,那就行了,咱们快去。

  不过,我还得钓鱼呢。我突然就变了主意。我心里忽然觉得,我带他去看完火车了,他就要回家了。我要等他说要回去时,再带他去看火车,这样他就能在我家多住些日子。

  当然,这是我想当然的想法,其实每次王正说走就走了。因为并不是他说走就走,而是我的爸妈说让他走他就走了。

  爸会说,王正在这里住的不短了,不行啊,在这里住习惯了,回去估计真受不了呢。吃的住的他毕竟不一样啊。说这话的同时,爸是笑着的,每当这时候,我总有一种他替旁人着想的错觉。我觉得要是古代,我爸很可能是皇帝,而我是他唯一的儿子,当然就是太子,不过最后又被他废掉。我的姐姐是一位公主,她接替我掌管了朝政。

  这时妈听了会说,王正回去也该复习一下功课,把作业写写,等放了假再来。

  我咬着牙不说话,这时轮到王正很傻比地笑了笑,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

  但是每次我都会假装这种情形不会很快出现。于是睡醒了,我和王正吃完半个西瓜后,我就要去钓鱼。托了那场三天三夜大雨的福,我家几乎被水包围了,拿根简单的钓竿不必出院子就可以垂钓,而且也不知是哪里来的鱼,很容易咬钩。

  然而这天,我爸打麻将回家后还是说了那句话。他说,王正在这里住的不短了。然而这次爸没有笑,而是一边说,一边将口袋里的几毛钱抓出来。有几个钢镚儿掉在了地上,滚到很远的地方才停住。而我忽然有个念头从心里像个蘑菇似的冒出来。

  那天下午我没有钓鱼,我和王正说,咱们去看火车吧。

  王正说,什么时候去?

  我说,明天。

  他说,可我明天就走了。

  我说,那咱们现在就去吧。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说,行。

  我马上拿了些东西,装进背包里,然后悄悄的和王正溜出门去。

  当时爸妈正在午休,四周静悄悄的。

  我们出门后才发现外面的日头正毒,我们只敢挑阴凉的地方走。可惜,阴凉的地方并不多。

  街道上到处白的发光,一个木讷的少年领着一个更加木讷的少年,义无反顾的朝着火车站进发。

  路上除了热辣辣的阳光和空气,几乎找不到什么人的影子。人的影子都尽量藏在别的影子里。

  我和王正热的要命,我渴望下一点小雨,可是天上并没有一丝云彩。

  我在盘算着心里的主意,以及王正发现这个主意的反应。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炙烤,其间王正傻里傻气的话让我不胜其烦。他要么不停的问我问题,然后又自问自答,要么就紧贴着我走路,然后又老是走到我的前面挡住我的脚。当我赌气不想再理他的时候,该死的火车站终于到了。

  火车站破旧的像个老头的棉裤,门口有几个人三三两两的蹲坐在门厅内的阴凉里。我忽然想起来这里并不能看到火车和铁轨,除非真的买张火车票才能进去。这就如同到了电影院,并不一定能看到电影,除非花钱消费;

  我指了一下进站口,对王正说,这里就是火车站,坐火车就在这里进去。

  王正哦了一声,似乎迈步要进去。

  我忙拦住说,你要去哪?里面看不到火车,除非买火车票。

  王正茫然的说,那怎么着?

  我说,咱们往前走,绕过火车站,就能到铁路边了,在那就能随便看火车了。

  王正说,那还要走多远?

  我说,不远了,往前走走就到了。

  我确乎记得我近距离的接触过铁轨。我有一个同学,曾经将普通的铁钉放在铁轨上,等呼啸而过的火车压过之后,铁钉就被撵成了扁平的铁片,经过磨砺就可以变成一柄迷你的精致的小刀或者宝剑的样子。我虽然没有做过,然而我却曾经将一枚小石子放在铁轨上,我认为火车会将它蹦飞或者压烂。而另外一个同去的人说可能会把火车弄翻。我不信,于是等火车来试试。火车由远而近,听得见尖利的鸣笛。那人劝我取下石头,也许火车真的会翻。我不动声色,其实我心里也有些担心,不过我想看看结果会怎样。火车即将到来时,那个反对的人冲上去将石头拿开了。我没有说什么,但是我很感谢他。如果火车真的因此而出轨翻倒,我的一生怕是都将在不安中度过。

  我带领王正继续沿着火车站往前走。一开始是有围墙和护栏的,我知道只要走的足够远,一切阻隔会统统消失。

  我想世上的事都可以如此简单,那就好了。

  我们绕过破旧不堪的墙,以及很多不知何用的管道,管道上缠着黑色或者银色的外皮,到处是刺鼻的味道,脚下流淌着黑色的污水以及污水里翠绿的杂草。

  要不是旁边跟着王正,我几乎想要回家了。我观察着他的表情,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我们也顾不上说话,因为我们要时刻小心脚下的污水,泡沫盒子以及不被鬼才知道的什么东西绊住。

  直觉告诉我,我们就要到达铁路了。围墙后面火车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当我觉得有些口渴时,我们终于看到了光滑的铁轨,没有任何障碍,我们零距离的可以触摸上面黑郁郁的铁质枕木。

  我和王正说,这就是铁路了,等会就能看见火车了。

  王正嬉皮笑脸的说,诶呀哥,终于看到了,不容易啊。他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臂,我最怕这个,试图挣脱,他却不肯撒手。

  行了行了,我说。我想有什么不容易的。

  当当当……

  铁轨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我和王正向旁边看去。一个晒的黑瘦的小姑娘坐在铁轨上,白色的衣服脏脏的,小小的鼻子和嘴巴,眼睛却大大的。用一个玻璃的罐头瓶轻轻碰击着手边的铁轨。我和王正互相看了一眼,奇怪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我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因为我觉得她这样子有点危险。我还是慢慢走了过去,王正也跟过来。那小姑娘看着我们,手里的瓶子停止了敲击。我正想着如何开口,她却先说话了:“这里的火车有多少辆啊?”

  什么?我摸不到头脑。

  这里的火车有多少辆你们知道吗?她重复道。

  挺多的吧。我看着她说。你问这干嘛?

  我想知道这里有多少火车。你看到过黄色的火车吗?

  ……

  我看到过,我还看见过红色,绿色,蓝色的火车,还有白色的。她自问自答,我都有点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你最好别坐着这里,火车来了挺危险的。我提醒道。

  我平时不坐在这里,火车来了我都是离着远远的。我都是在下边坡上坐着。她手指随便晃了一下。

  你一个人出来玩吗?王正忽然问她。

  她没有回答,却问道,你们有宠物吗?

  宠物?她完全答非所问啊。

  你看,这是我养的蜗牛。小女孩举起手里的玻璃的罐头瓶子摇了摇。

  我只看到里面有些乱七八糟的绿色的菜叶或者是树叶草叶什么的。

  小女孩站起来,凑到我们跟前,打开瓶子的金属盖子,用两支手指小心的拨弄着里面。你看,两只蜗牛。

  王正凑过脸往里面看,边看边点头说,看见了,还真是,两只蜗牛,还真是。

  我对什么蜗牛之类的不感兴趣,我离开他们远一点站着。

  小姑娘很高兴的样子,将盖子盖上。我看到盖子上面扎了几个眼儿。

  我忍不住说她:你家住哪?

  那边。这回她手指指的是铁路的尽头。

  王正顺着她的手指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问说:远吗?

  不远。你们要去那看看吗?我领你们去。小女孩看上去表情很期待。

  唔,也行,反正我们也没什么事,你回家正好我们就从那绕过去也回家。王正自作主张的说。

        我忽然感觉一阵厌倦。

        也好。我表示同意。

  可我还没看见火车呢。王正提醒我说道。

  你连火车都没见过?小姑娘笑起来,又说,我从很早很早就见过,我还摸过火车。

  那你坐过火车吗?王正问她。

  我上去过,火车要开了才下来。她蹲下将耳朵贴在铁轨上。好像要到了。

  火车吗?王正觉得很惊奇。

  对,你们听听。不远了。小女孩弓着腰,伏在铁轨上,如果在远处看上去必定像一只白色的蜗牛。

  我朝铁轨两端的方向迅速的眺望,我觉得这种行为很是危险。

  王正也附耳在铁轨上听着。

  听见什么了?我边给他们放哨边问说。

  火车的声音,哥,你听听。王正兴奋的看看我说。

  你们起来吧。我对他们说,你们看着火车点,我来听听。

  小姑娘笑了,说,没事的,还远的很。

  我将耳朵贴在铁轨上,似乎有模糊的敲击铁轨的声音。我迅速的站起来,我觉得这样实在太危险。

  我们走吧,离远点,估计火车就来了。我说。

  我们三个人影像火车道旁边的三个不同大小不同颜色的塑料袋子,随着微弱的夏风向前滚去。

  火车从远处呼啸而来,尖利汽笛声渐次响起。

  王正看上去很激动,我们等到整辆火完全驶过直至远去才继续前行。

  没想到火车这么大呢。王正说。

  一般啦。小姑娘笑着说。我见过更大的。她两手将瓶子很小心的抱在胸前,有时又用一只手很随便的拎着,我甚至担心盖子滑落瓶子摔在地上。

  当第三辆火车从我们身边呼啸而过时,连王正都几乎不为所动了。我们只管向前走。一路上王正和小女孩说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想问问她叫什么名字,但是又想了想,似乎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它们一个叫蜗蜗,一个叫牛牛。大的那个是蜗蜗,小的那个是牛牛。我听到小女孩指着瓶子里对王正说。

  我越发觉得这小女孩十足的孩子气……

  你是在哪里抓到它们的?王正问。

  他们聊的都是诸如此类的事情,蜗牛,火车,等等。在我看来十分无聊,可是他们却乐此不疲。

  我不再听他们的什么,心里在想如果这样一直走,会走到什么地方呢。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虽然有点无聊,似乎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很多年以后,当王正溺水身亡后,我常常能梦见我和他以及那个蜗牛女孩沿着铁轨,在夏日的余晖下走走停停的情景。

  太阳渐渐西斜了,天边出现了火烧云,明天是个更加炎热的天气。

  如果两辆火车同时在这条铁轨上跑,它们如果拐弯或者撞到怎么办呢?王正终于提了一个似乎很有技术含量的问题。

  不过我仍然懒得回答,我知道肯定有办法,或者事情的真相根本不像我们想的那样。总之我懒得了解这种事情。

  女孩和王正热烈的讨论这件事情。直至太阳彻底跌落到地球另一边去了。

  已经彻底出城了吧,我想。周围是完全不熟悉的景象。

  你家还没到吗?我问道。

  哦,快了。穿过那个地洞桥就不远了。小女孩指着前面说。

  然而我并没看到前面有什么地洞桥。

        王正似乎有点担心,对我说,哥咱们该回去了吧,一会儿天黑了。

  那我俩就从前面的地洞桥回去吧,这里已经出城了吧?我问小姑娘。

  她没回答,忽然站住说,我到家了,从这里下去往那边走就是我家了。

  到了?你不是说在前面……我略感诧异。

  你们可以从前面的地洞桥回城里,你们明天还来这里玩吗?小女孩用很期待的口气问王正和我。

  王正没回答她,我有点不想让她太失望,含糊其词的说,也许来吧,不过我们离这比较远,而且他,我指了下王正,他明天也要回家了。

  哦,反正明天我还来这玩,你们来的话,我也叫上他们一起来,再见。说着她快速的跑下去。

  他们?他们是谁呢?我和王正都有点迷糊。算了,无关紧要的事。

  再见……我和王正来不及多说,小姑娘已经跑没了影儿。

  咱们赶紧找路回去,如果迷路,咱们可能回不去呢。我吓唬王正。

  不会吧,那可不行,咱们赶紧走吧。王正果然很焦急。

  我已经彻底放弃原本的打算,我的阴谋有始无终。

  现在家里已经吃上饭了吧。我有点担心的想。我加快了脚步,王正紧紧跟在我的后面。

  可是走了很远,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地洞桥。周围渐渐暮色四合,我真的有点着急了。王正更是后悔说不该和小女孩一起走这么久,她倒是回家去了,咱们都找不到路。他边走边小声的抱怨。

  别唧唧歪歪的了,回不去也好,咱们去流浪好了。我笑着说。

  王正听了顿时吓得张大了嘴巴,半天都没有说话。

  当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月明星稀了。妈给热着饭菜,口里数落着我们出去玩连饭也顾不得吃了。爸出去打牌了,还没有回来。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王正可能是走的累了,很快就呼呼入睡。明天,我的暑假就差不多要结束了吧。如果王正不走的话,还可以再去那里看看小女孩说的他们是谁。可惜,我自己肯定不会再去了。

  我记得当晚做了个很可笑的梦,梦里小姑娘将她的蜗牛从瓶子里放出来,很快就变成像牛马一样巨大。我骑上那只小一点的蜗牛,他们两个骑上那只大一些的。

  路旁是一望无际的树林,那条路像铁轨一样笔直,看不到尽头,夕阳将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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