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弱水
初尝滋味的新婚男女食髓知味,床第间难免有些贪恋,第二天起床时已接近中午。廉慧埋怨刘昊浪费宝贵的时间,明天早上就要回连队,可首区她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别着急,首区不大,一下午就转完了,你要想来我有假就带你过来。要不然咱们也像指导员他们一样在首区申请公寓,我来回跑也行。”
廉慧想了想说:“不要!我想要在首区安家,可家里得要有你,我一个人在这有什么意思?我宁可和你一起回河清去。再说,我不在你就不想我?”
初为人妇,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浅浅一句挑逗,刘昊已不能自持。他搂着她说:“舍不得,当然舍不得,以前看别人说什么骨中骨肉中肉只觉得肉麻,可自从有了你,我才觉得这话说得贴切,你不在我就像少了心头肉,少了脊椎骨,做什么都不能安心。”廉慧刮着他的脸蛋羞他:“刘昊,你学坏了,你怎么变得这么肉麻,不过,我喜欢!”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再不敢耽误时间,出门向市场走去。市场不大,全都集中在一个大院子里,虽然简陋却功能分明,一进门是菜市场,几个老太太摆着自己腌制的酸菜围成一圈,再往后是排列整齐的水果和蔬菜摊位。品种不多,看上去也不新鲜,可前来购买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廉慧看的奇怪,这里的人买菜既不问价更不讲价,偶尔蔬菜水果有些坏了的,买主也不挑剔。更让她奇怪的是时间才过12点,几个摊主居然开始收摊。廉慧拉着刘昊拦住一家品种稍微丰富的摊主:“等一下,老板,给我称点水果。”廉慧说。
摊主把盖上去的帆布又揭开问道:“这个小嫂子你看你要点啥,这些都是昨天才从市里运过来的,新鲜着呢。”
廉慧拿起一个苹果,上面明显有磕伤,仔细看水分也有些不足,哪里算得上新鲜。老板看她这精挑细选的架势,就知道她不是本地住户,解释道:“别看有点小伤疤,这全市场就我这水果最新鲜,别家还不如我这个呢,你想想,几百里的路十八盘的弯,这么娇嫩的果子能全须全尾的拉过来就已经不容易了。”
廉慧看看周围几家,果然如他所说,那水果更加惨不忍睹。一问价,贵得吓人,至少是兰州的三四倍。廉慧只舍得每样只拿几个,沙漠干燥,她想吃水果简直快想得魔障。想了想又和老板约定,明早各样送10斤到火车站。廉慧要支付定金,老板笑着推开:“要啥定金,一看你就不了解首区,你要相信我就把钱付了,你要不相信,明早你再一起付。我们这里可没有啥定金不定金的。你把你电话号码留给我,明早我保准给你送到。”
五六样水果,算下来将近400块钱,廉慧让刘昊付钱,刘昊口袋里准备买戒指的钱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昊昊,这里有没有卖瓜子花生糖果的,我俩结婚总要给小新他们发个喜糖吧,也不知那些水果够不够吃。”
刘昊才知道那些水果不是买给廉慧的,他一下子觉得肉疼起来,说:“大冬天的水果稀罕得很,你还一下子买那么多,有几个意思一下就行了,都是大老爷们,你发水果还不如买几包烟呢。”
廉慧说:“河清那么干,当然得多吃水果,不然咱俩水果也发,烟也发。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咱俩可不能小气。”
刘昊很为难,口袋里的钱是要给廉慧买戒指买衣服的,这都给战士们买了喜烟喜糖,他拿啥打扮他的新娘子。正不知怎么解释,廉慧说:“我知道你没钱,可是我有呀。我俩都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用不着分那么清。昊昊,这里哪有银行?我的现金也不多了。”
刘昊倒想硬气的不花老婆的钱,可现实摆在那,总不能为了虚名和面子弄得自己扣扣索索。点头应下廉慧的话,心里多少有点郁闷。
去银行的路上廉慧说起了她妈妈给的两个存折:“昊昊,我妈给的钱我不想用,即便用也要等到我们回长沙,我那么伤他们的心我妈还给我准备压箱底的钱,这个钱花起来我心里不安。”
“不过,这两万多是我的压岁钱,我俩用它把日子过好点也是应该的。你别觉得花了我的钱,回去后你就把工资折交给我,以后咱家的钱都归我管,你呀,负责出力干活就好。我是地主婆,你是我养的长工,不许反抗,不许攒私房钱,记下了没有。”说到后面廉慧故意凶巴巴的。
刘昊心里感动,却实在接不上话,一个大男人却要花老婆自小的压岁钱,说不丢人都没人信。要是在地方,他哪怕抗麻袋打小工也一定想办法多挣钱,可现在,穿上这身军装,除了工资再没有一分别的收入。
越发觉得亏欠廉慧,只盼着早点转业,回了地方一定好好工作,一定给她拼一个好生活。
取了钱顺便参观了首区的幼儿园,正是中午阳光最好的时候,小豆丁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在太阳底下做操。积木形状的大房子被涂成五颜六色,在千篇一律的公寓楼里格外显眼。连院子里的地面都被刷成色彩斑斓的样子,越发显得充满童趣。
三四岁大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院子里跑来跑去少说也有一二百人,分散在各种游乐器材上,童声一片,笑语一片。“哇!好漂亮的幼儿园,一点都不比我们市委机关幼儿园差呢。这些小豆丁真幸福。”廉慧羡慕的说。
刘昊和她隔着院墙驻足观看了一会儿,他越发想调回首区,等他们有了孩子,在这么漂亮的幼儿园里尽情玩耍,下班后和廉慧一起在门口等着他像小燕子一样飞扑过来,这是多么幸福得场景。
一墙之隔是首区的小学,还没到放学时间,朗朗的书声从教学楼里传来,教学楼对面一座二层小楼炊烟袅袅,刘昊说那就是小虎子即将入住的学生站。
“学生站也算是夫妻哨,没有人不羡慕这个哨位,两口子一个照顾孩子们的卫生起居,一个给孩子们做饭洗衣服,环境比外面好不说,还能就近照顾自己孩子,真希望李班长他们能分到这个哨。”刘昊说。
廉慧点头,正担忧小虎子,却看见一个不是熟人的熟人从小学门口出来。“罗老师!”廉慧记性好,认出这是火车上有一面之缘的罗丽娟罗老师。罗老师迟疑片刻,终于想起了她,却不记得她的姓名:“小姑娘你好,好久不见,难得你还记得我。你这是也随军了吗?这位就是你爱人吧?小伙子真精神,”
廉慧骄傲的点头说:“嗯!我们结婚了,不过我不在首区,我俩现在在河清,在这里见到你真高兴。罗老师,你现在在首区小学教书吗?”
罗老师点头,说:“运气还不错,当年来了不少家属,就我专业对口,进了小学,老本行,干起来容易。”
廉慧真羡慕罗老师,既能和爱人团聚,还不用放弃工作,虽羡慕却明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打心底里替罗老师高兴。
告别罗老师到了吃饭的时间,饭馆也集中在刚才去过的市场,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了一家湘菜馆。
自从刘昊受伤,廉慧基本没怎么吃过家乡菜,此时只看着“湘菜”两个字,口水就已经忍不住了。
店面很小,只放着六张条桌,每个桌子配着六把椅子,不像饭馆,倒像食堂。点了个香干回锅肉,再点了个萝卜干炒腊肉,想吃炝炒菜心,老板说没有,再点了个鱼香茄子煲,三个菜全是湖南家常菜。
等菜上桌,却没有一点湘菜的味道,不咸不辣,却加了不少花椒。想想也是,每种菜系一旦离开当地总会被改良,说是湘菜,除了菜名,味道和西北的家常菜没什么区别。
两个人不浪费,就着米饭把三个菜吃得干干净净。休息一会儿又向南郊走去。
那里有一大片胡杨,如同卫士,守护着首区,使它免于风沙的侵袭。据说是全国三大胡杨林之一,金秋时场面之壮美叹为观止。廉慧看着路边宣传牌上金灿灿的胡杨林,惋惜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说:“等以后我们在首区安了家,到秋天我俩天天来胡杨林散步。”看着刘昊,眼里满是期待。
虽然金黄的树叶全都掉落,可鬼斧神工的胡杨枝干依旧有一种苍凉的壮美,从高大粗粝的胡杨林间穿过,一条宽阔而平坦的河流静静流淌。水面平缓,泛着黝黑,却不像南方被污染了的脏水,这条河黑漆漆中透着清澈。
“这叫黑河,也叫弱水河,河水很清澈,只是河床都是黑泥,才映得河水发黑。有了这条河,首区自然环境好多了,当初选址,这条河是最重要的因素。”刘昊说。
廉慧看着宽广的,波涛磷磷的河面,想起了故乡的湘江。都说湘女多情,湘江水养育得她情深义重,还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如今站在弱水河畔她不由感慨命运的神奇。她挽住刘昊的手,面对滔滔弱水,感谢上苍,感谢命运让她在最好的年华遇见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