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帐里烛光如昼。
聂擎天览毕书信，沉声道：“步天此计甚佳。今日我见他在阵上反复冲杀，实在是以力耗力的打法，正在奇怪此事。因为据我素知，步天最喜将纵横之术不动刀兵片言倾国的思想用于兵法，最理想的效果便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拔全城，却少用这种实在打法。原来却是为了耗尽两王的实力。”
白衣如云的姬心云亭亭玉立在他对面，微笑道：“徐公子今晚便要来劫寨，聂将军有何打算呢？”
聂擎天哑然失笑道：“这便是他好用奇兵的风格了。虽然我早料到他或者会有这一着，却一来我士兵均相当疲惫，便是明知也难以提防。二来我想他部下又岂能不疲。所以并未放在心上。如今既知，姑娘可回告步天，让他尽管来劫便是，我当尽起营中两支最精锐的军队来守卫粮草，其余地方却不会严阵以待，定成两败俱伤之局。”
姬心云微笑道：“我会嘱咐徐公子烧粮草之时手下留情的。”
聂擎天笑道：“不用姑娘嘱咐他也知道轻重的，定是要烧得我不生不死，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令我军心涣散却不至于全面崩溃。” 姬心云美目凝视聂擎天俊美面容，微笑道：“原来聂将军是这么风趣的。看来传言未必属实。”聂擎天欣然道：“那是因为任何人跟姑娘相处均有种非常安全的感觉，所以自然会变得轻松起来。”
姬心云失笑道：“心云只是一个女子而已，说到安全，还是跟聂将军这样的英伟男儿在一起更安全吧。”
聂擎天怅然道：“不然。我说的安全，却不是说客观环境上的安全，而是说心理上的安全感。姑娘可知，世界上美丽脱俗而又冰雪聪明的女子原自不少，但是容貌和头脑却不是本质上最珍贵的品质。姑娘却不但美丽睿智，更重要的是你有一种如春风化雨般慈悲祥和的气质，令任何人均不由得生出仰慕依恋之情，感到跟你相处绝对无须担心会受到任何伤害，不用提心吊胆，这便是我所谓的安全。”姬心云微笑道：“美丽聪明的女子在聂将军眼中原来是那么可怕的么？竟要提心吊胆随时担心可能受到伤害。”聂擎天喟然道：“因为人们容易对美丽聪明的女子生出爱慕之情，既然有情，便容易受伤。对方一笑一颦，一举一动均有伤到你的可能。而姑娘给我的感觉，却是大慈大悲，宁可牺牲自己也决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人。”姬心云默然，道：“聂将军这话当非无的放矢，而是有感而言。是否因为敝妹梦幽之故呢？”聂擎天讶然道：“梦幽竟然是姑娘之妹？”随即恢复释然神情道：“现在已经没有梦幽，只有楚妃娘娘了。她早已离开我身边。”
姬心云不露任何震动神色，淡然道：“倒是她捷足先登了。”她轻移莲步向帐门行去，回首道：“聂将军好自珍重。”聂擎天颔首道：“姑娘请便。”
姬心云素袖一拂，帐门应手而开，她身形飘移正要出帐，忽然听得身后衣袂作响，她知道是聂擎天，淡然道：“聂将军还有何事吩咐？”却觉得自己双肩被硬生生抓住扳转回身。她惊讶之下举目向聂擎天望去，却见到他俊伟的面容上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一双虎目射出她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痛楚悲哀的神情，深深地看着她，似乎要看透她内心深处的奥秘。她一震，感应到这刚强卓异的一代名将内心深刻的痛苦，内心涌起滔天巨浪，美目泛出泪光，凄然道：“聂将军！”
聂擎天叹道：“你不是她。你比她更美。”他放手转身道：“对不起。在下一时失态。冒渎了姑娘，但我却知姑娘决不会怪我。”姬心云知道刚才只是因为他知道楚梦幽是自己亲妹，便想从自己的容貌中看到楚梦幽的影子，才致有此失态之举。而此刻她的心中亦为聂擎天的痛苦所填满，深深叹息道：“众生之苦，皆因有情，能入不能出，遂泥足深陷，万劫不复。聂将军聪明之人，何必如此自苦？”白衣背影翩然而出，消失在聂擎天的视野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