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书卷十五·七二】
赵云松太史入闱分校,作《杂咏》十余章,足以解颐。《封门》云:“官封恰似悬符禁,人望居然入海深。”《聘牌》云:“金熔应识披沙苦,礼重真同纳采虔。”《供给单》云:“日有双鸡公膳半,夜无斗酒客谈孤。”《分经》云:“多士未遑谈虎观,考官恰似划鸿沟。”《荐条》云;“品题未便无双士,遇合先成得半功。佛海渐登超渡筏,神山犹怕引回风。”《落卷》云:“落花退笔全无艳,食叶春蚕尚有声。沉命法严难自诉,返魂香到或重生。”《拨房》云:“未妨蜾蠃艰生子,笑比琵琶别过船。”
赵云松,即清代诗人赵翼。
太史,清代对翰林的尊称。
入闱,指进入闱门参加科举,或担任考官、杂役等。
分校,又称“房官”、“房考”、“房师”,古代科举考试中的同考官。《六部成语注解·礼部》:“房考:即同考官也。例派十八员,各居一房,分卷评阅,故有此称。”乡试的正副主考官一般由皇帝任命在京的翰林及进士出身的部院官充任。此外还有同考官,又称房官或房师,担负分房阅卷的任务。同考官一般是从各省内调用进士出身的官员充任。分校,即校阅试卷的各房官。清·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槐西杂志一》:“江宁王金英,字菊庄,余壬午分校所取士也。”
《杂咏》,清·戴璐《滕阴杂记》载:“乾隆壬午乡试,赵瓯北编修翼分校,作秋闱杂咏诗,一时传诵。”经后人考证,赵翼在乾隆二十七年(1762)被选作乡试房官(明、清时乡试、会试时分房阅卷的考官)。期间创作了组诗《秋闱分校即事》,乾隆二十八年(1763)担任会试房官。期间创作了《分校杂咏》。戴璐将二者混淆了。本条诗话所选诗句,均来自于《分校杂咏》。见杨春俏《赵翼诗中的清代会试》,载2012年5月《唐山师范学院学报》。
封门,指考生进入乡试场所贡院后,封闭贡院内外大门。“官封恰似悬符禁,人望居然入海深。”原文是:“官封恰似泥丸固,人望居然入海深。”
符,音fú,是符箓的省称。符箓是道教中的一种法术,亦称“符字”“墨箓”“丹书”。符箓是符和箓的合称。符箓术起源于巫觋,始见于东汉。《后汉书·方术传》载:“河南有麹圣卿,善为丹书符,劾厌杀鬼神而使命之。”道士作斋醮法事,离不开符箓,或书符于章表,上奏天神;或用符召将请神,令其杀鬼;或用符关照冥府,炼度亡魂。整个坛场内外,张贴、悬挂各式符箓。与贡院封门后到处都是封门的封条类似。
人望,音rén wàng,释义:1、人心所向;众人所仰望;威望,声望。唐·钱起《送李九归河北》诗:“文武资人望,谋猷简圣情。”2、众望所归的人。晋·陈寿《三国志·荀彧传》:“奉主上以从人望,大顺也。”《后汉书·齐武王縯传》:“诸将会议,立刘氏以从人望。”
聘牌,赵翼原诗名为《聘礼牌》,指朝廷发给被选中担任科举考试官员的凭证。从诗文“镕处金分三品贵,镌来字殊五铢钱”来看,应该是铜铁或木头制成。由于清代规定,非翰林出身的官员,不得担任科举考试主考官。而其他阅卷等考官则需要通过考试选拔。《清文献通考·选举三》:“夫考官以秉公精鉴识拔人才为主,……试以时艺一篇,其文理优长者为内帘房考,荒疏者供外场执事。”所以,能够通过选拔担任科举考试官员对于在职官员而言也是极大的荣誉。同时,担任科举考试官员后与该科中式者之间形成师生关系,对于在官场上广布人脉有极大好处,故官员们也很希望能够被选任科举官员。
纳采,音nà cǎi,古代汉族婚姻风俗。流行于全国许多地区。“六礼”中的第一礼。男方欲与女方结亲,男家遣媒妁往女家提亲,送礼求婚。得到应允后,再请媒妁正式向女家纳“采择之礼”。初议后,若女方有意,则男方派媒人正式向女家求婚,并携带一定礼物,故称。古纳采礼的礼物只用雁。纳采是全部婚姻程序的开始。后世纳采仪式基本循周制,而礼物另有规定。在本条诗话中,将发给科举官员的聘牌比作“纳彩”,表示此举十分慎重。
供给单,科举考试期间,由官府提供给考试官员的伙食标准清单。清代规定,闱中官员供给列为三等,供给官刊刻清单,每日照单阅对支给。主考享受头等,房考享受二等。其烟酒槟榔之类,一律裁革。“日有双鸡公膳半”,原文是“日有只鸡公膳半”,意思是,每天有一只鸡的供应标准,但因为阅卷官员都不善烹饪之事,故每“房”(类似阅卷组)配一位厨师操持伙食,感觉有半只鸡入到公膳里面了,自己只吃到一半左右。
附:《供给单》:食品开明等级殊,似防中饱落厨夫。漫疑乞米书成帖,不比充饥饼在图。日有只鸡公膳半,夜无斗酒客谈孤。登盘敢更求精膳,苜蓿儒餐分已逾。
分经,按照“五经”的区分抽签确定各“经”题目阅卷人员。乾隆五十二年(1787)之前,科举考试实行“分经中式”规则,即考生于“五经”中只考一经,完成专攻之经的题目即可。阅卷官入闱后,几位年长资深者被选为“领房”(类似阅卷组长),余人也按“五经”分房,分房不论个人专长,一律以抽签方式进行,严禁随意更换。此环节称“分经”。
虎观,音hǔ guān,意思是白虎观的简称。为汉宫中讲论经学之所。后泛指宫廷中讲学处。南朝·梁·刘勰《文心雕龙·时序》:“及明帝 叠耀,崇爱儒术,肄礼璧堂,讲文虎观。”明·夏完淳《大哀赋》:“备礼乐於虎观,绝烽火於狼烟。”清·吴伟业《送周子俶张青琱往河南学使者幕》诗:“置酒龙门夜,论文虎观秋。”
鸿沟,音hóng gōu,释义:1、古运河名,以魏都大梁为中心,从今郑州荥阳市以北起,经大梁城折向东南至陈都宛丘(今周口市淮阳区),向南注入颍水,由此入淮河。楚汉相争时曾划鸿沟为界,后亦借指疆土的分界。《史记·项羽本纪》:“项王乃与汉约,中分天下,割鸿沟以西者为汉,鸿沟而东者为楚。”2、比喻事物间明显的界线。清·陈廷焯《白雨斋词话》卷五:“昔人谓诗中不可著一词语,词中亦不可作一诗语,其间界若鸿沟。”鲁迅《<伪自由书>后记》:“从此之后, 中国文坛新旧的界线,判若鸿沟。3、大河。唐·欧阳询《用笔论》:”若枯松之卧高岭,类巨石之偃鸿沟。”清·王士禛《荥泽渡河》诗之二:“渺渺星槎击楫登,鸿沟极目气飞腾。”
荐条,指阅卷人员将初阅后中意的卷子推荐给同考官时在试卷上加盖的刻有官职与姓氏的长方型印章(古代被授予临时任务的官员使用的印章为正式印章的一半,称“关防”)。阅卷官员在中意的试卷上加贴浮签,用蓝笔批注荐取的理由,并在卷端加盖刻有官职与姓氏的荐条章。被加盖荐条章的试卷称为“荐卷”。同考官就是副主考,如果他中意这份荐卷,就会在卷上批一个“取”字。批了“取”字的卷子会被送给主考官,如果主考官也中意,则会在试卷上批一个“中”字。荐条章由官府统一刻制,以防假冒。
附:《荐条》:三寸冰衔镂刻工,卷端钤与荐书同。品题未便无双士,遇合先成得半功。佛海渐登超渡筏,神山犹怕引回风。笑论此即量才尺,大抵抽长在短中。
落卷,音luò juàn,指未被录取者的试卷。清代科举规定,房考官于其批阅的不佳试卷需要注明不予荐送的理由,堆放在案头,此卷称为“落卷”。主考官在评阅荐卷外,还有在荐卷外搜检佳文之责。偶有幸运者被搜出取中,故有“返魂香到或重生”之说。
附:《落卷》:几阵云烟过眼轻,案头堆叠太纵横。落花退笔全无艳,食叶春蚕尚有声。续命缕残谁起死,返魂香到或更生。暗投未必皆珠颗,无限人间叹不平。
拨房,音bō fáng,指清代科举考试中,由主考官将录取较多的“房”(类似阅卷组)的录取试卷,调拨给录取较少的“房”,以使各房录取的名额基本平衡。清代会试中式无定额,以应试人员多寡临期题请钦定,乾隆二十八年(1763)录取进士187名。这些中额者并不在各房均分,“各房佳卷多者,准其尽数呈荐,如无佳卷,不得滥取充额。主考统阅通场之卷,拔尤取中,不必拘各房额数。俟取中后,将佳卷多者,拨给佳卷少者之房。”也就是确定取中试卷后,通过“拨房”,使各房中额趋于平衡。“拨房之卷,改用拨归之房荐条,不准一卷两荐,并列衔名。”士子“受拨之后,即认该房考为房师,与原荐之房无涉。”
附:《拨房》:中额难均数迥悬,按房裒益主司权。未妨蜾蠃艰生子,笑比琵琶别过船。梁上燕子移故垒,担头鱼去剩空筌。临分不用增惆怅,三宿浮屠也结缘。
蜾蠃,音guǒ luǒ,又名蠮螉、蒲卢、细腰蜂,是胡蜂总科下的一科。头部球形,触角细长,复眼卵形,有单眼三个。腹部七节,腰细。它的生活习性不同于其它胡蜂,其成虫平时无巢,喜自由生活,仅于雌蜂产卵时,才衔泥建巢,或利用空竹管做巢,每巢产一卵,以丝悬于巢内侧,并外出捕捉鳞翅目幼虫等,经蜇刺麻醉后贮于巢室内,以供其幼虫孵化后食用,一室常贮20—30条之多,封口后,成虫即它飞。其巢多筑于树枝、树干、石上、地上及建筑物等处。蜾蠃有寄生习性,成虫体长约18毫米。分布于:四川境内、云南境内
附:清·赵翼《秋闱杂咏》(部分),摘自《藤阴杂记》。
乾隆壬午乡试,赵瓯北编修翼分校,作秋闱杂咏诗,一时传诵。
《宣名》
觚棱淑景日初寅,御纸签名下紫宸。
同辈半为扬觯客,至亲翻有向隅人。
一时朝服班行肃,隔夜巾箱检点频。
却笑门前回避字,主人出后贴偏新。
《赴闱》
衣冠一队出朝来,衔尾雕轮历辘催。
故友相逢休问讯,诸生傍睨或低徊。
登瀛数恰符仙侣,观象台应聚斗魁。
太息十年辛苦地,敢期珊纲入罗才。
《封门》
关锁中分棘院森,外帘信息总沈沈。
官封恰似泥丸固,人望居然入海深。
选佛场清尘自隔,聚星堂迥路难寻。
由来令甲严防禁,如水臣心久自箴。
《供给单》
食品开明二等殊,仍防中饱落厨夫。
漫疑乞米书成帖,不比充饥饼在图。
日有只鸡公膳半,夜无斗酒客谈孤。
歌鱼讵敢弹长铗?苜蓿儒餐分已逾。
《乡厨》
不谙烹饪强司厨,每一房头拨一夫。
聊可燔柴当老妇,偏工媚灶谄人奴。
饥肠定有羊蹄踏,敝谁怜犊鼻污?
乞得爨余频护视,出闱一饱共妻孥。
《刻匠》
梨枣先期妙选材,风斤月斧一时来。
官差独应诗文役,儒术偏资刀笔才。
讵以刃游矜绝技。所期纸贵卖名魁。
关心更有同门卷,预向经房订几回。
《分经》
不多数子领群流,余辈经堂各探筹。
多士未遑谈虎观,考官恰似画鸿沟。
逢来未必专门业,分后偏防易地谋。
信有科场如射覆,量才人亦听拈阄。
《拟策》
策题分拟戒搜罗,不比贤良古制科。
腹笥愁渠真太少,记珠笑我亦无多。
略钞《兔册》留方便,暗度鸳针教揣摩。
莫笑巽岩编摭拾,果谁成诵口成河!
《刷题》
剞劂才完促刷题,错疑响榻印层绨。
烟云顿满非濡墨,文字何灾却污泥!
消息怕传通信鸟,限期频听报更鸡。
还愁漫漶文难别,临刻轮番仔细稽。
《选韵》
令甲初添试帖新,主司选择为胪陈。
华严字母删奇险,韶羽诗林取雅驯。
叉手挥成知几辈,吟髭捻断定多人。
最先一字休忘却,官韵当头耀炳麟。
《荐条》
三寸冰衔镂刻工,卷端钤与荐书同。
品题未便无双士,遇合先成得半功。
佛海渐登超渡筏,神山犹怕引回风。
笑论此即量才尺,大抵抽长在短中。
《红烛》
五色迷离晚退堂,例燃红蜡照昏黄。
文星已炳增荧龢,官体聊存取吉祥。
恰映朱衣人现影,不容朱卷字分光。
别怜矮屋蝇头字,剔尽寒花夜未央。
《蓝笔》
中书不判五花工,凝碧池头染翠融。
欣赏情同青眼客,别裁权亚黑头公。
淡痕岂向眉添黛,浓抹何须帛勒红。
却笑出蓝凡几辈,异时若个最葱葱?
《落卷》
几阵云烟过眼轻,案头堆叠太纵横。
落花退笔全无艳,食叶春蚕尚有声。
续命缕残谁起死?返魂香到或更生!
暗投未必皆珠颗,无限人间叹不平。
《副卷》
去取真看难肋如,弃之可惜味无余。
战场旗色标偏将,驰道椎声中副车。
文采原输全豹变,姓名休笑续貂书。
侧生荔子香虽减,犹胜西风落叶疏。
《拨房》
中额难均数迥悬,按房裒益主可权。
未妨蜾蠃艰生子,笑比琵琶别过船。
红药赠行应割爱,锦窠托宿亦成缘。
莫惭掠美如醯乞,磨勘严条藉独肩。
《勘卷》
校勘深防吏议持,闱中先自细求疵。
世情肯为微瑕掩,宦况愁停薄俸支。
人彀仍怜危纟恒落,干霄或厄闰年迟。
始知完璧真难得,看取纵横抹笔垂。
《闱墨》
十八经房各数篇,篇端未有姓名镌。
人间可许千秋镜,此地居然万选钱。
纸价明朝增几倍。魁星一辈又诸天。
却愁众口吹求甚,斤削先加锲刻前。
《草榜》
编排红号据文评,一榜翻疑以字行。
恰似风檐才起草,尚迟澹墨为书名。
异时雁塔依先后。明日龙头可老成。
颖脱诸生应得兆,家家乾鹊树头鸣。
《谕帖》
匝月严扃绝寸笺,忽挥僮约出闱传。
定知书到堪金抵,却命车来以贿迁。
露简不封书半草,冰衔自写笔如椽。
还同路引经关隘,点验层层始放前。
《填名》
堂吏声高唱拆封,关防加密锁闱重。
掀髯剧喜名流出,防口深愁熟客逢。
星斗光连千炬火,鱼龙气动五更钟。
荣观最是填魁候,六幕文昌景倍浓。
《拜榜》
淋漓墨渖遍填名,肃穆朝衫告礼成。
所愿人皆为国土,岂嫌师转拜门生。
满堂灯火荣光照,一路笙萧雅乐迎。
却顾东方已辨色,卿云纠缦日晶明。
《谢恩》
朝房冠佩雁行排,放榜明朝诣阙皆。
报国文章聊可籍,儒官职役此为佳。
求师已有衤阑衫客,适友多称玉笋侪。
稍逊皇华人复命,亲承天语叩瑶阶。
《赴宴》
退朝车骑又喧阗,京兆堂高彩绣悬。
哕凤尽来新贡士,饩羊犹见古兴贤。
堂餐味出官厨馔,厅壁图开礼宴筵。
此地恩荣惭最荷,去年驺从满庭前。
《房卷》
校官各自有房元,试牍从排似弟昆。
十数名分新雁塔,一家人集小龙门。
合编恰比联珠宿,溯绪原非异茧盆。
师说谁堪传枕膝,十年诗法要相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