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非首发,首发平台微信公众号,ID:杨润,文责自负。
01
那是春节已过、仍然一副冬日做派的早晨,我醒来了,可又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于是闭着眼睛赖床。
女儿在姥姥家,老公上夜班还没回来,屋子里安静地能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一个人好不自在。
终于躺够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再有半个小时老公就该回来了。真希望他能给我带份早餐。最好是酸菜馅饼和豆浆,外加一个茶叶蛋,就完美了。但我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我起身下地,拉开窗帘,外面的阳光看起来暖烘烘的。虽然它们照在覆盖着一层积雪的地面上,而雪儿并没有融化的意思。
我拿起手机,思量再三,给老公发了一条信息:下班了吗?帮我带份早餐吧。后面跟了一个捂脸的表情。
这个表情似乎不太恰当,但就目前的处境而言,还能发什么样的表情呢?掐指一算,我们互不搭腔已快10天了。
先是我在家他回来就呼呼大睡,后来是只要他到家我转身就走,即便休息也是如此。我们就像交错上班的工人,见面时间不超10分钟。
同住一间房,同睡一张床,只是使用的时间不同。这种尴尬的日子使我疲惫。想想算了,不和他一般见识。
窗外光秃秃的树干上落了只麻雀,它那滴溜溜的小眼睛不时地对准我的窗子,正挺着深灰色的胸脯似乎在嘲弄般地跳来跳去。
我转过身来,又按亮手机。一刻钟过去了,手心都潮乎乎的了也没有等到他的回信。
自尊心让我又羞又恼,真后悔不该这么草率。但转念一想,还是退让一步吧,不然冷战到什么时候呢?我让自己静下来,开始盘算如何化解这场矛盾。
正在这时,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02
那个敲门声急促而有力,恍得我一惊,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这特么不带钥匙还有理了,急什么急?我火气上窜,于是故意先去厨房喝了口水,然后才磨磨蹭蹭地走到房门跟前。
透过猫眼一看,不是老公。我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您好,王女士对吧?”
一个身穿棉衣皮裤、膝盖带着护膝、头盔也没摘的男士,还没等我回答就把一个纸袋子递了过来:
“您的外卖。”
“外卖?”我狐疑地接过袋子,没等我发出更多的疑问那个人已经转身走了。
是麦当劳的早餐一份。我脑海里随即产生一连串的问号。
谁给我点的外卖?不用说肯定是他。为什么他不自己带回来,而现在已经过了他往日下班的时间了?他能去做什么呢,有什么事?点个包子豆浆不行吗,点这么贵的干嘛呢?
看着面前的这份早餐,我喜忧参半。他还是爱我的,不不不,他是故意气我呢……我半羞半恼地想,管他呢,先吃饱再说,于是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多年后,每当我再次想起这份早餐时,它就像即将拨云见日的天空中突然飞来的一道黑闪电,成了我心中抹不去的阴影。
因为吃完这份饱有深情(或许没有)的早餐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我的老公,直到四年后的那个冬天,不,或许应该叫夏天。
从那以后,我固执地再也不肯吃麦当劳。闺蜜说我有毛病,我不辩解。或许确实有毛病。
我想过钥匙可能会丢,钱包可能会丢,手机可能会丢,甚至车子可能也会丢,但万万没想过,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丢了。
闺蜜说那不叫丢,那是离家出走,出去浪了。
我去派出所报警,警察说没法立案,不能证明这个人失踪了。他有劳动能力,精神正常,没有仇家,没有任何被人劫持的迹象……况且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我那个100克的金手镯不翼而飞,这说明了什么?
我给远在安徽的婆婆打电话,婆婆说她儿子没回老家也没和她联系,而后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说她儿子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和我没完。无奈之下我只能挂断电话。
这一切似乎都在表明,老公是因为和我生气才离家出走的。
合着他的离去是我的错了?是受不了我这泼妇、悍妇了?去他的吧。
挂断婆婆电话的刹那间我把手机狠狠地摔在大理石的台阶上,啪的一声,整个手机粉身碎骨。
我是个纠结的人,时而狂躁时而妥协,时而怀疑他人时而又自我怀疑。结果常常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看着面目全非的手机,我怔住了。隐约之中我感觉它就像我的婚姻,可能再也无法重圆了。
03
闺蜜说,早死早托生,别跟他耗着,直接起诉离婚。
我不反对,也没赞同。像个聋哑人一样沉默不语。
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我心里不服气,也过不去那个坎:他究竟为什么走?就因为和我吵了一架?我不相信这是事实。
我们不是包办婚姻,也不是相亲,而是大学期间的自由恋爱。想想他追求我时的执着与真诚,想想他为了博我一笑做过的傻事,想想他为了陪我考研每天坚持早起的日子(虽然我并没有考上)……他是那样地爱我,怎么会不辞而别呢?我偏执地认为他的离去一定有难言之隐。
每天一醒来我就给他发信息,睡前的最后一条信息也是发给他的,每天至少打10遍电话。结果一切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半点音讯都没有。
那段时间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他遭遇了各种不测,大雨滂沱的夜晚被冲到了阴沟里,田地间遇到凶猛的野狗朝他猛扑过去,躺在大卡车底下过夜而车子发动把他轧成了肉饼……我总是喊着他的名字惊醒过来,睡衣贴着后背都湿透了。
我回味着梦境,内心发出痛苦的声音:我是多么地爱他啊。
继而我开始自责,为什么要和他冷战,为什么那样冷落他?不就是五万块钱的事吗,现在才知道老公比钱更重要。
说到这五万块钱,还真想找人评评理。我可以妥协,但无法承认老公没错。
04
那天吃过晚饭,老公半躺在沙发上刷视频,我在厨房洗碗。他叫我过去,我说碗还没洗完呢,他催促着说不要洗了,有重要的事和我说。
我洗了把手,解开围裙走到他身边,他正看直播,一男一女,听口音像广东那边的。
我问,这是做什么呢?
他说这是一种游戏,类似群里发红包,他们的规则是这样:咱们给他们打100块钱,他给咱们回过来200块钱,咱们再给他打400块,然后他再给我们回过来800块,每次都翻倍,什么时候不玩取决于我们。
我感到可笑,便问:那他们怎么赚钱?
老公说人家就是让别人觉得这个直播有意思、劲爆,吸引大家围观,通过粉丝就会赚很多钱,他们的IP号打造出来以后,每年广告分红就会获利上千万。
我怀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哪有天上掉馅饼这等好事,又刚好让咱们赶上呢?
老公说我死脑筋,他说他同事前几天就玩这个赚了2万。
接着又说:开始让你直播你还不播呢?怕这怕那的,现在知道赚钱了吧?
我一时接不上他的话。的确,我直播赚了点小钱。
那两年正值直播刚刚兴起,有些小的直播公司为了平台活跃不惜大放血。只要注册一个账号,每天播上30分钟(没有任何内容要求,只要打开摄像头即可),和几个朋友约好互相蹿访一下直播间(我们当时叫站岗),100块钱基本就到手了。
开始我对这个很抵触,后来看身边很多熟人都赚了钱,也就撞着胆子拿身份证注册了一个账号,绑定了银行卡,果然每天轻轻松松100块就到账了。后来我和老公的账号不断升级,多的时候我俩一天赚到过500块。
我一时犹豫不决,老公见好话不见效,便说起了酸腐的风凉话。说我们家人都看不起他,没钱又没本事还是农村人,得住机会想赚点钱老婆又不支持,这日子过得生不如死。
我气得火冒三丈,问他胡说什么。老公见我真生气了便一把搂住我的肩膀,不容分说就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央求我把结婚时老妈给我的那5万块钱拿出来。
他给我摆事实讲道理,说我们目前有5万块钱,再赚5万,加起来就是10万,那样他就可以自己做点小生意,哪怕开个面馆呢?逼班就不去上了,自己好好干,兴许一个月也能赚个两三万。到那时候,家里人肯定也不会再看不起他了,这不也是给我脸面增光嘛。
我拿不定主意,但想想老公说的也不无道理。父母不待见他早已不是什么新闻,为这事我跟他们没少闹别扭。要是老公真能扬眉吐气,那岂不是皆大欢喜?于是我迷迷糊糊中按他的指引去操作了。
就这样你来我往转了几次,当对方给我们转过来2万块的时候,我就不想再玩了,但老公不同意,执意提高互转额度。
我胆战心惊,默默祈求上天千万别出什么差错。就在我们5万块钱刚刚转过去的刹那间,直播间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突然没网络,断播了。
真他娘的是担心啥就来啥,一时间我感到头晕目眩,不知该大喊大叫还是拿刀剁了老公,简直被气晕了。
第二天去报警,除了浪费一个上午的时间外没有任何实质意义。
首先是五万块钱警察瞧不上眼,懒得立案。
其次是这种电信诈骗案件很难破,谁都不愿意接一个难有结果的案子。
除此之外,我们挨了好一顿训。他们问我们脑子去哪了?让人家轻轻松松骗去5万块,还好意思来报警,不嫌丢人吗?
我在心里怒骂老娘嫌你们是饭桶,便转身离开了。
自从那天起,我和老公吵架的频率骤然上升。我承认我像个泼妇一样时刻都想撕碎他。
那可是5万块钱啊,是爸妈辛辛苦苦赚来陪嫁给我的,就这样白白地蒸发了。
老公向来让着我,不能说把我当公主宠着但只要有不开心他总会想办法来哄我。
然而此时的他像变了一个人,任我怎么生气、怎么发疯,他全然不见。
我觉察出他是故意冷落我,就更加生气,便拿出杀手锏来:也不搭理他。
就在互不说话的第三天,他由白班转为夜班。我们上下班的交错期间就变得更加尴尬了。
我使出浑身解数撑到第9天的时候,还是败下阵来。
那天晚上我睡了个好觉,因为我卸下了铠甲,松开了攥紧的拳头。我决定这次我先妥协。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天老公就失踪了。
我悔恨过,为什么就没有提前一天妥协呢!或许老公心里确实承受了太多的委屈和酸楚。
事已至此,对错我已不想再追究,只希望他能回来。我绝不会怪罪他暂时的离开,就当给他放假出去旅游了。
没有他的日子比失去5万块钱更让我痛心。而现在的情况是钱没了,老公也没了。
我哭得昏天暗地,揪着头发蜷缩着,从床上摔倒在地板上......
05
周末老妈打了几个电话见我没接,便带女儿回来了。她看我哭成这副模样吓得脸都绿了,赶紧叫来老爸。
老爸急得团团转,紧锁着眉头踱来踱去。
我终于控制住自己,对他们讲明了发生的一切。
老爸什么都没说,只是让老妈帮我收拾东西要我跟他们一起回家住。
老爸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的婚姻,他说我们不合适。尤其是老公的眼神,让他觉得不够坦诚。
然而我是颜控。老公向来打扮干净利落,看起来就像《狂飙》里面春风得意的高启盛,更何况他还很体贴呢。我无论如何也听不进老爸的片面之词。
我在爸妈家里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工作也辞了。
父母的生活极其规律,一日三餐,早睡早起,还有每天带我的娃,遛他们的狗。其他时间就是看看家里的藏书。我也融入其中,然而却越来越颓废。
老妈见事不妙,便不停地打电话约我的朋友来家里玩,他们收起老年人喜欢的恬静,为年轻人开绿灯,在家里怎么玩都行。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能够尽快走出阴霾。
“可千万别抑郁了”,我亲耳听到老妈焦虑的和老爸在厨房里嘀咕着。
我知道爸妈的用意,可我做不到配合他们的好意。几次下来后,我再也无法忍受这种闹闹腾腾的聚会了。
我的心已经够嘈杂了,一种嘈杂是驱赶不走另一种嘈杂的。我假装睡着了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出来。
老妈唱罢老爸登场,老爸轻敲我的房门说想和我聊聊。
我心想有什么好聊的,还不是数落我没找对人?当初劝过我,可我不听啊。不用猜都知道他们要说什么。
但我还是出来了。
老爸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和一个纸条,上面写了6个数字。我愣住了。
老爸说:拿着。
我木讷地接过来,满脸疑惑。
老爸接着说:这卡里有30万,是我和你妈的积蓄,早晚都要给你的,现在需要现在就拿去,密码是你生日。
我说:房子、车子你们都给我买了,又给我钱干嘛?
老爸望了一眼窗外的白云,那是坚定而略带忧伤的眼神,好像他的亲闺女不是坐在屋里,而是坐在白云上。
老爸说:想去南方就去南方,想去找他就去找他。我也反省过,不能以我的方式爱你,而应该以你的方式爱你。每个人都要自己亲身去经历一些事,听别人的讲述感受不真实。
我把头埋的很低,用力抿着嘴唇,圆滚滚的泪珠即将爆裂冲出眼角。
老爸拍了拍我的肩膀眼圈也有些泛红,动情地说:答应爸,任何时候都要热爱生活,敬畏生命。
此时我早已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用力地点头。
热爱生活、敬畏生命。我一定会做到,我在心里向爸爸一遍一遍地保证。
06
在爸妈家又住了一周,我回到了自己家。女儿从一出生就是姥姥帮着带,所以并不是很依恋我。
回到这个冷冷清清的家里,我先是大扫除了一翻,赶走晦气。而后给自己煲了一锅鸡汤,补补身子。我答应老爸了,要好好生活。
就在我不停地干这干那,厨房里也满是烟火气息的时候,我的思维也开窍了。
一股积极的能量默默潜入我的身体。我想到,人活的不就是个精气神嘛,而工作应该是生活的骨架。我不能没事干。于是盘算起工作的事来。
有点想去上海,也有点想自己做点小生意。老爸给了30万,本钱有了。
去上海闯一闯,见见世面。此外还有另一个好处,可以以此做挡箭牌,没有任何压力地去找老公。
开个店呢,这也正是圆了老公的一个梦想。如果店开成了,他回来还不高兴死?
这和那几年流行的宋冬野的歌曲《董小姐》里面的内容颇有几分相似:爱上一匹野马,是要是去追呢,还是种一片草等他回来?
马可能会寻着草味回来,但人能寻着什么味道回来呢?很难说。我认真地将二者进行了一下对比得出这个模棱两可的结论。
我忍不住为自己的聪明也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想笑出声来。
我拿出粉色猪猪存钱罐,仔细端详了一下,这是大学时期老公送给我的第一个生日礼物。我抚摸了半天它的丑脸蛋,然后拿出一枚一元钱硬币。就让它来决定吧。
1元面在上去上海,国徽面在上就在家开个小店。
两个拇指和两个食指捏住站立的硬币,使劲一转,硬币像个陀螺一样飞速旋转起来,发出悦耳的哧哧声。我用掌心啪的一声把它按倒在桌面上,然后慢慢移开手掌:国徽面朝上。
我失望极了。还是那句话,马能寻着草味回来,人能寻着什么味道回来呢?我还是想去找他。
我把硬币塞回那只丑猪猪的存钱罐。心中立刻做出了决定:去上海。
当然,我和爸妈还有朋友说我去上海,因为有个同学在那里安家了,我正是投奔她而去。其实我直接买票到了安徽。
我想,老公也许是回老家了。
07
我第一次到婆婆家时,婆婆就极其不待见我。爸妈看不上老公,面子上还过得去,婆婆不待见我,那是时时刻刻都表现出来。表现在表情里、言语中、还有她那一滚一滑粗大的喉结上。
我对婆婆确实挺怵的,和她在一起似乎全身都会起鸡皮疙瘩。
这次来,我为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婆婆骂我该怎么回应,拉长脸怎么办,翻白眼又该什么态度,我大体都想了一遍。基本就是克制自己,心态平和,一定不能情绪失控。
我时时刻刻都提醒自己,要知道自己来干什么了,绝不能让半路杀出的程咬金乱了阵脚。
那天中午阳光很好,我下火车后在县城买了一些补品,然后打了个出租车往婆婆家赶。
从县城到婆婆家也就十几里路,若不是一路都是盘旋的山道,应该十几分钟也就到了。
这是我第三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大学毕业后老公带我来的,没有住下,当天就走了。第二次是我们结婚前来的,那次勉勉强强在这里住了一夜。
婆婆说我把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拐跑了。我说是你儿子赚了,谁家娶媳妇不得花个几十万,你儿子娶我一分钱不花,还有房有车。这句话可给说坏了,婆婆顿时瞪大了眼睛,面红耳赤,恨不得像机关枪一样对着我一顿扫射,嘴角溢满白色唾沫。
看着有点熟悉又极其陌生的大门,周围的一切冷冷清清。我有种不详的预感,难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用力敲了敲门。里面的小狗汪汪地叫了几声。我等了好久。
终于听到鞋底与地面之间的嚓嚓声,是公公拄着拐杖来给我开门了。他似乎认不出来我是谁。我解释了好半天他才略有所悟的样子表示想起来了。
从公公那里我得知婆婆去江苏给小姑子带孩子了。老公确实回来过,而就在前一周又走了,至于去了哪里公公也不知道。
我把东西提进院子里,随即拨打了刚才送我过来那个出租车电话,叫他返回来接我。
公公腿脚十分不便,拐杖离不开手,脚底几乎百分之七十都是在与地面摩擦,只能步履蹒跚地挪动着。然而就是这样他还不忘礼数,竟给我倒了杯茶。
我急忙迎上前去双手接过平时很少见的白色大搪瓷茶缸,上面写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伴随着热气腾腾的水蒸气冉冉上升。
我第一次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公公的相貌,老公和他很像,整个轮廓还有鼻子都像。只是眼睛像婆婆。
喝完茶水,我从包里拿出一千块钱给了公公。我想他一个人在家做饭不方便,可以买点现成的。婆婆向来视钱如命,她应该不会舍得让公公在家花钱的。
出租车到了我起身要走,公公叫住了我,他从黑洞洞的小屋里拿着一罐茶叶一歪一歪地追了出来。他说这是他战友上个月来看他带来的,是某个军区首长呢,要我带给父亲。他含混不清地拍着胸口说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亲家,很是惭愧。
一刹那间我很受感动,同时也惊呆了。公公竟然是这么明事理的一个人,我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前两次来的时候他就像个透明人,很少说话,见人的眼神也是躲躲闪闪,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听老公讲诉他的家世,也是把公公形容成窝囊废。
现在公公一个人在家,没有老婆在身边,没人给做饭,没有儿女环绕,我想他应该是孤寂的、可怜的。然而从他细微的动作、言语、眼神中发现,他竟是自在的,感受到自我是真实存在的。
我顿时不由得心生感慨:婚姻对于一个人的意义是什么?多少人奔赴婚姻,又被婚姻牵绊,结果被折磨得死去活来?
而我,此时不正在追逐着婚姻、追逐着这种折磨吗?然而我毫无办法,我不能自已地向往这种折磨人的东西。
我突然觉得我与这里格格不入,这比婆婆的咒骂更加可怕。
我要赶快逃离被某种超脱世俗的东西辐射的环境。
我果断结束谈话,收眼于出租车的内饰日本女姬一摇一晃的婀娜多姿的身段中。
08
就在我刚上车不久,小姑子打来电话,问我是不是去他们家了?我说是,接着我问她知不知道她哥去哪了?
小姑子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先是洋洋得意地夸赞她安装的监控好用,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
我感觉很无聊,心想你家里有矿还是咋地,需要你这样看着。
我耐着性子等她说完,也随口问了一下她什么时候生的孩子,怎么没说一声,我等着发个大红包呢。小姑子一听这话高兴了,急忙要替孩子感谢舅妈。
接下来我又问知道她哥去哪了吗?
小姑子含含糊糊说不知道,但我一听她准知道。小姑子性格直爽,她读大专期间我给她买过不少东西,她结婚的时候我给她买了一个三千多块钱的金项链,她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我漫不经心地说,我爸给了我100万,已经注册了公司,现在就等着你哥回去当老板好好经营呢,自己干也是他多年的梦想,正好圆了我们俩的梦。
小姑子一听着急了,就要挂电话。好像她晚一分钟通风报信她哥就会错过一个亿似的。但我没让她挂断。我说你不用着急告诉你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一会儿挂了电话给你发红包。
小姑子告诉我老公去了广州并把他现在用的电话号码给我了,说他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公司,很赚钱的,就是前期投入稍大一点。至于什么公司小姑子也不知道,只听说是什么网络公司。
我直接赶到合肥机场,买了晚上9:20的机票准备飞往广州。
09
我想到了广州再给老公打电话,给他一个惊喜。我主观臆断只要我到了那里,他一定会去接我的。我就是要故意大半夜折腾他,谁让他不辞而别呢。
那天的天气不好,飞机一而再再而三的延误。旅客们很气愤,不断地找工作人员发牢骚,甚至骂骂咧咧。工作人员一遍遍地向乘客们解释天气情况,先每人发一瓶水,而后又发香蕉,又发盒饭,不断地安抚乘客。但仍然是乱成一锅粥。
我没有急事,也不赶时间,所以没有其他乘客那般的愤怒情绪。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味着快乐而美好的那些日子。我设想各种版本的重逢,老公见到我的样子是惊讶呢还是惊喜呢?他到底在做什么呢?他要知道我打算开一家小店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半夜12点钟也没能登机,而是登上了一辆大巴车。机场把这班飞机的所有乘客安置在一家酒店入住了。
真是好事多磨啊,我的寻夫之路这么坎坷吗?还是天意另有安排,故意不让我到达他所在的地方?
旅途本是愉快的,但对我来说更多的是奔波。我的目的性强,也没心情观赏沿途的风景,满脑子尽是胡思乱想。
坐上大巴车后我开始昏昏欲睡,直到司机吆喝着要大家下车我才勉强睁开干巴巴的眼皮。
我在前台随便抢了一把钥匙就准备回房间,并不想同那些叫嚷着酒店太差的人们一道。实在太困了,也太累了。
这是老式酒店,有种楼中楼的感觉,而且没有电梯。我推着行李箱走过长长的走廊,行李箱的轮子在老旧的薄地毯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好像一个人吃饱了撑的不停地打嗝。昏暗的灯光下,陌生的旅途总是漫长的,每一步似乎都要鼓足勇气。
又拐了两个弯,终于到了楼梯入口,我提着箱子一口气爬上四楼,然后又走了长长的一段路,下到三楼半,终于在那里,房卡和房间号对上了。
房间里阴凉,不知是空调不好使还是压根就没给开。我也不奢望热水了,东西一放,便只脱了鞋袜准备和衣而睡。
躺下之前,困得死去活来,躺下之后竟毫无睡意了。
我不得不拿出手机,看看八卦新闻,翻翻朋友圈。实在没什么可看了便抽了一个观音灵签。结果令我十分失望,是下签。卦象表明:寻人不遇。
我的头嗡嗡直响,好像有上千只蜜蜂在同时采蜜,不停地飞东飞西。
一股燥热瞬间流遍全身,我摸着发烫的面颊,不得不蹬掉盖在身上的被子。为了缓解头痛,我双手紧紧地抓住头发,恨不得把它们连根拔起,企图用一种疼痛驱赶另一种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连打了三个喷嚏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我开始鼻塞流涕,浑身发冷,喉咙根部也涩涩地疼痛。我靠,完蛋了,这是感冒的节奏。
我起身下地,想烧一壶热水。结果头重脚轻差点摔个狗抢屎。好在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只是膝盖擦了点轻伤。
我揉着膝盖气急败坏地又坐回床上,脑海里一遍一遍地浮现睡前抽的那个灵签内容:寻人不遇,寻人不遇。
一种莫名的伤感缓缓袭来:莫非我要客死他乡?
第二天我没能按时起床,回机场的大巴车顺理成章地把我落下了。他们说往我房间打了电话,但我真的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算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摸着发烫的额头想,好好吃个饭,再去药店买点药,或许不是坏事。
10
四月的哈尔滨只有风度,没有温度,然而四月的广州,俨然已是盛夏。树叶大的像碗口,绿得有些发黑,青葱翠绿早已经不见踪影,这里有的只是老成的绿。
白云机场真够大的,下飞机后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行李提取处。
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那种南方特有的闷热与潮湿充斥着整个空气,顶的我直想吐。我去了两次卫生间,把飞机上吃的、连同早上吃的,甚至胃酸都吐了出来。
我感到自己买错药了,这不是风寒,明显是胃肠感冒,应该买藿香正气水才对。
拿到行李后我迷茫了,往哪走?定了定神后我坐进了肯德基餐厅。怀着激动与不安的心情,掏出手机给老公打了第一通广州电话。
没人接听。
我又打。
还是没人接听。
我连着打了10遍,都是同样的结果。
我慌了。加之感冒的影响,豆大的汗珠不时地从额头上渗出。
老公看出是我的电话号码故意不接?小姑子给的电话号码不对?正在开会手机静音?外出手机忘带了?难道突发情况出什么事了不成?
我越想越怕,越怕越想,竟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落在肯德基餐盘的垫纸上,弄花了一大片。上面的白母鸡们纷纷落入了水里,最后它们被汹涌的洪水淹没的没了踪影。
我顾不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反正都是陌生人,是哭是笑对他们来说都一样。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我哭得自由自在。
哭罢多时我终于想到,为什么不给小姑子打个电话问问呢?哎呀我都哭懵了,连这个都没想起来。
我擦了擦眼泪,咳嗽了两声,又深吸了两口气。我想还是应该以一副强者的姿态来与小姑子对话。诉苦、打感情牌对婆婆和小姑子是没用的,只会让她们看轻自己。
电话响了几声也是没人接。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小姑子接了起来。我先寒暄了几句,然后故意温和而慵懒地说:你哥的电话怎么没人接啊,我现在到广州了,你哥不来接我我可要回去了,他与100万可就无缘喽。
小姑子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扔下一句你们的事我管不了,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都什么人呢?真是差点又把手机摔出去。
11
咳,既然来都来了,也不能白来。我努力调整状态,一遍遍安慰自己就当出来旅游了吧。
于是在广州我逛了北京路,夜游了珠江。北京路的黑人好多,珠江上的灯光好美,上下九的衣服真便宜。
但这又有什么意思呢?再美再有趣的事情也无法温暖心灰意冷的心。还不依然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闲逛着。
直到那天走近广州地标性建筑广州塔,也叫小蛮腰。
我懒得慢慢腾腾在其他楼层转悠,而是直接上到了107层。
透过玻璃看着地面上豆子大小般来来往往的车辆,一栋栋火柴盒似的的楼房,突然觉得一切那么陌生,它们并不像我所熟知的那个世界。
此时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袖珍王国。
而这个世界里拥挤着数不尽的蚂蚁,他们或是往洞穴里运送食物,或是在搞食物的路上,或是在为某些华而不实的虚名卖力。
一切那么渺小,一切又那么虚无缥缈,比起小时候玩的过家家,好像更不实际。
我突然觉得,原来,世界也不过如此。
只要你愿意抽离出来,就有机会观看它的全貌。
望望脚下,又望望远方,阳光真好,白云正浓。我有种感觉像井底之蛙跳出了井口,不再屑于与井底的鱼虾纠缠了。一种豁然开朗撑开了我狭窄的胸膛。
就在了解世界与了解自己的过程中,我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兴奋,那是新奇的、有趣的、引人入胜的。
哦,原来了解自己也那么好玩。
我突发奇想,竟想大着胆子站在玻璃板上体验一下凌空的感觉。
但刚走了两步就不敢再向前了。接着两腿开始发软,头晕目眩。
那一刻我又知道,原来我也是贪生怕死的主。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活着吧。我默默地想。
当我从几百米高的地方再次回到地面上的时候,我的心态又发生了变化。
前一秒还不屑于这个渺小的世界,下一秒又极其热爱这种践踏实地的感觉。
我有点捋不清思绪,但我知道我的朝向、我的思想,总体应该是对的。
我去买了两身新衣服,鞋子、包包也都换了新的,而后又去做了头发。
我脚踩高跟鞋,戴上太阳镜,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有一种错觉,我好像不是我,而是奥黛丽赫本。
我去品尝了广州地道的凉茶,苦的比中药还难喝,几次尝试后都吐了出来。又品尝了美味可口的杨枝甘露,真的是甘露,又太好喝。
一个成语在我脑中浮现出来:莫非这就叫做“苦尽甘来”?
逛得差不多了,本该为下一程做打算,然而我却不愿意就这样离开。我又花了整整15天的时间呆在这里,直到采购了5万块钱的服装发回哈尔滨。
12
有句话叫“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不知道我是不是撞上了这个好运。
我的店面是从一个着急出兑的人手里接管过来的。朋友都说那个地段不行,上一家干的不温不火,千万别选那。
但我着急,毕竟货已经在手里了,早一天开张早一天把货变成现钱,另外想租个不用重新装修直接能用的地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毕竟这里价格便宜。前思后想我没听任何人的劝阻,就把店面兑下来了。
我已经做好了万事开头难、创业就是吃苦的准备,但是一切却出乎我的意料。
我选的好几款都是适合瘦人穿的套装,有的偏职业,有的偏休闲,还有偏高档的英伦风。
结果开张当天就卖出4000多的营业额,之后连续几天只增不减。
接下来我的生活被服装生意占据得满满当当的。尤其是前面的很长一段时间,进货、理货、记账、导购都是我一个人,只有在我外出的时候叫闺蜜过来帮忙看几天店。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到年底了。
年底算了下总账,一年下来来小赚了二十多万。苦是苦了点,但更多的是高兴,是充实,是成就感。
第二年我雇了一位店员。女儿也开始上幼儿园了,我把她接回自己家住,忙不开的时候依然是老妈过来帮忙接送。
我陪伴着女儿,女儿也同样陪伴着我。原来我一心扑在事业上,像打了鸡血的机器人。现在不同了,在与女儿的朝夕相处中,我感受到一团团的东西不断地塞进我的胸膛,那种东西不同于开心,不同于成就,也不同于充实。后来我才想明白,那是爱,是满满的爱意正在不断地填充我的心房。
越是爱女儿,也越是爱自己。同时责任感、正能量、自律也越来越得心应手,习惯的就像家常便饭毫无压力。
我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完整的人了。
开店的第二年,我把电商也做起来了,第三年线上出货量已远远超过线下。
第四年,我公司的人员达到了30人,早已不局限于卖服装这类产品了,家乡特产走货量也十分可观。
闲暇时光偶尔也会想起老公,只是次数越来越少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没有他的日子。反倒想过若他突然出现可能还会不适应呢。
有时也会想想我们的过去,只是这种想,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客观地像看待别人的事而不是自己的事。
父亲说的对,我们不合适。老公的离家出走,或许是早晚的事。
反思过去我发现老公更多的是迎合婚姻。而我,一方面承受着父母带来的压力,一方面对老公寄予厚望对其施压,结果本就不堪一击的婚姻很快就变了形。
我也曾假想如果父母从一开始就非常喜欢他,结果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客观地说可能也不会。
老公一直在掩饰自卑,而我一直在掩饰强势。
老公从他的家族角度来说,为我付出了超出他范围内的好。他远离父母、家乡,虽说不是入赘,但他们家的人感觉就是入赘,这似乎为家族蒙了奇耻大辱。这是任后来发生多少好事都无法弥补的。
而我,父母给我们买房买车,不要彩礼,虽说父母不看好老公,但他们是掏心掏肺地对我们好,希望我们幸福。以至于后来老公颇有微词,我就会问他,家里哪一样大件是你买的?常常把老公怼的哑口无言。
原来,我们双方都承受不起对方的好。
你给的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我想,这是我们分开的必然。
我继续追究,既然如此,为什么当初老公不坚持回老家,而是愿意同我留在这里呢?
或许那时我们都太过年轻,没有多少生活经历。老公的想法应该是以娶我为荣,结果却遭到他母亲的鄙视。而他,从小生活在母亲打压父亲的环境中,也在极力挣脱母亲的束缚吧。因此,当他母亲反对我们的婚姻时,他义无返顾地选择和我在一起。
我就更不用说了,单纯误以为这是至高无上的爱情,老公为了我和母亲叫板,那我也要为了他不顾一切。
现在想来,多么荒唐。
......
当我想明白这些事,我释怀了。
曾经过不去的坎就这样随着一天天的过去了,曾经就想听他亲口说出离去的真实想法的执念越来越模糊了。
我感受着自己的变化,就像感受着一个世界的变化。原来,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
女儿有一次放学问我,她为什么没有爸爸?
我一时语塞。我说,你当然有爸爸了。
她追着问爸爸去哪了?
我说,可能是去别的国家了,也可能是去别的世界了。
女儿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说,可能很短的时间回来,也可能会很长的时间回来,也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
女儿忽闪着长睫毛的大眼睛,似懂非懂地又问:那,能给我找个新爸爸吗?
我忍不住笑了,问她想要个什么样的爸爸?
她说要帅气的,能陪她下棋的,还要能帮妈妈开车的。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好吧,妈妈找找看。
13
真的不能随便起心动念,很多事情就是顺着你的念想找上门来的。
和女儿对话后的第三天,我认识了一位摄影师。他叫许秋,年龄与我相仿。
他是来公司为产品拍照的,刚好那天我带女儿去了公司,他就为女儿也拍了几张照片,有的是偷拍有的是女儿让他拍的。事后他做了精美相册送过来,把女儿高兴的不得了。就这样我们互相加了微信。
虽然和女儿聊过帮她找新爸爸的事,但我并没有做好准备,而且我对感情里的任何刻意而为之的行为都嗤之以鼻,我更喜欢随缘。
在许秋主动为女儿拍照还做了相册这件事上,让我产生了戒备心理。
过了一阵子后我发现许秋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每一次的接触都让人感觉既自然又舒服。我本身就是他的客户,他给女儿拍照片那是举手之劳,用来维护客户他何乐而不为呢?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不过又想起了女儿的话,给她找个新爸爸呀。
咳,上哪去找?找个什么样的?就目前的生活状态而言,还有找对象的必要吗?若不是女儿提起,这事基本可以忽视了。
我从娇滴滴十指不沾春阳水的公主变成了会做饭、会打理家务的人妻;我从还算幸福的生活中走向了孤独苦闷的寻夫之路;后来我投身于事业,大包小裹地自己扛过,半夜两点开车回家也是常有的事。有一次碰到个变态想劫持我,结果被我用包包照着他脑袋就是一顿砸,砸的他嗷嗷直叫地逃跑了。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力量与勇气,连怕的感觉都没有,就一个念头:敢跟老娘干,老娘就要你的命。事后和闺蜜说起这事,闺蜜哈哈大笑,说看来女人喜欢皮包是有道理的,关键时候还能防身。
我开始不断地认识自己,也不断地学会生活。我学会了安装灯具,也会了检修灶具,我会包粽子,也会做粘豆包……
那么问题来了:我干嘛要找个男人来分享我的居所、分享我的生活?
那天来姨妈肚子有点疼,下午就没去公司。我正躺在沙发上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被咚咚咚地敲响了。
14
谁敲门?老妈有钥匙,快递也不送到家,我不耐烦地嘀咕着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看了看,一位看起来很帅气的男士。我打开房门。
是许秋。
他打扮得干净利索,好像还做了头发,我差点没认出是他,捂着嘴巴忍不住笑弯了腰。
他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笑笑。
回头想来我真是头脑昏掉了,都没问他来干嘛就把他直接让进了屋里。
许秋给女儿带来了自制的寿司,饭团,还给我带来了他自制的奶茶和酸奶。
天呐,这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你有几副面孔?我忍不住大声问道。
他说,上得厅堂,下的厨房,两幅而已。又是略带傻气的腼腆一笑。
如果说起初我对许秋有好感而故作清高,那么这一刻我的心被他俘获了。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仿佛一见如故,又仿佛相见恨晚。
我们聊兴趣、聊事业、聊生活、聊美食、聊电影,聊了好多好多,聊的嗓子都干了。我喝他带来的奶茶,他喝我给他冲的咖啡。
无论我说什么,许秋都能诙谐化解,常常逗得我哈哈大笑。许秋幽默而矜持,绅士而放松,似乎整个空气都被他的磁场搅合的痒痒的。
我们唯独没有聊到个人感情。他似乎知道我是单身,我似乎也知道他是单身,但似乎谁都不愿意去触及这个话题。
女儿放学,许秋陪我一起去接。女儿高兴得合不拢嘴,直拉着他的手要一起回家。我不得不再三制止才让许秋得以离开。
从那以后,我和许秋就像老朋友一样经常来往。我去过他的工作室,虽然不是很大,但艺术气息浓厚。他给我看他获得各种奖项,一幅幅生动的摄影美轮美奂。给产品拍照只是他们为新来员工找的练手机会,所以他们家的价格一直很实惠,但对于电商来说已经够用。说来也巧,那天给我公司产品拍照的小摄影师突发了一点状况没办法按时履约,于是许秋亲自顶上,结果,认识了我。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那天公司很忙,老妈早早把女儿接到她那边去了。差不多7点钟我准备下班,这时许秋发来信息约我一起吃晚饭。我犹犹豫豫地走出办公楼,一阵寒气袭来,疲惫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冻得我瑟瑟发抖,心想到车上再回。
“干嘛不回信息。”是许秋。
他突然这样霸气地一问把本就理亏的我下了一跳,瞬间变成了小绵羊。
“我,我还没看手机呢。”
“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说着他拉着我的胳膊就往前走,打开车门,让我坐到他的副驾位上。
那天是许秋的生日。
我感到很难堪,一点礼物都没准备。事已至此索性反客为主怪他不提前告诉我。
他说你能来就让我很高兴,这份快乐就是你给我带来的最好的礼物。
我无以辩驳,开始吃菜。为了表表心意,我点了一瓶XO,提议喝一点。
许秋显然被我的慷慨宠溺到了,高兴得哈哈大笑,脸上不知不觉蒙上了一层红缊。
我们边喝边聊,有了酒,气氛更活跃了。红酒涤荡着高脚杯壁,化作清香的气息流入身体的各个角落。
我们的话多了,胆子也更大了。开怀畅饮,哈哈大笑。
许秋是有备而来,他说为了弥补没有提前告诉我今天是他生日这个过错,特意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我。
是欧米茄手表。
哦天呐,我更难堪了。
我说许秋不带这样的,这是干嘛,故意让我无地自容是不是?
他说小姐姐你别激动,且听我说完。于是他给我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15
很难说许秋的故事是凄惨、悲惨、悲伤、还是什么?
如果我是刚毕业的小仙女,一定会被他的痴情、无私奉献所打动,也会一波三折地跟着他的悲伤而悲伤。
可我现在是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孩子的妈,听到后面我无礼地打断许秋,插了一句别的话题,端起酒杯提议喝一个。
许秋似乎看出了我的不耐烦,他没有去端酒杯,而是往后一仰,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打量着我。三秒钟后他情绪激动地说:你就这么没有耐心听我把话说完吗?
他语气中透露着冰冷与愤怒,表情上写了两个大大的“失望”。
尼玛,不知是酒喝多了还是情绪激动,我的心脏突突直跳。我抓起桌上的欧米茄就想摔出去,摔在许秋脸上,把手表摔个稀巴烂。
但两秒钟后我停住了。
这可是欧米茄,少说也得五万多块。若是放在以前,我会不顾一切让自己心里爽。但是经历创业、经营、起早贪黑后,我变了。
现在的我比以前任何时候的我都有钱,但是现在的我比以前任何时候的我都更尊重钱。我会合理地使用,但不会挥霍;我会精打细算,但不吝啬。钱就是钱,它不需要谁对它恨之入骨,也不需要谁对它爱之入骨。它们需要被正确对待。
此外,我也并不想有谁因为我的原因而受伤。
一刹那间我也被自己感动到了,我逾越了一道冲动的鸿沟,我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骄傲。
我慢慢松开抓紧的手表,左手轻轻放下红酒杯,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平静静,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说说许秋的故事吧:他爱上了一个女孩,两人相爱了十二年,那个女孩终于因为等不下去而离开了。许秋痛苦的死去活来,任他如何挽留女友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和女友分手后的两年后,许秋终于在一次摄影展上成为名人,从此他的道路越来越宽阔,那是一条通向成功的路。他买了欧米茄手表,那是女友曾经的最爱。他天真地以为,他成功了女友就会回到他身边,然而当他拿着手表兴冲冲地找到女友想求婚的时候,他才知道她已经结婚了。许秋的痛苦不必说了。痛苦归痛苦,他毕竟还有自己深爱的事业。两年后女友主动联系他,说想见一面。许秋以工作太忙拒绝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秋工作起来都心神不宁。有一天他梦到女友,女友告诉他自己已经死了。许秋从梦中惊醒,他联系了可以联系上的人,最终确认那竟然是真的。
后面我不说大家也猜得到,他觉得我看起来和他前女友有几分神似。
尼玛,拿我当什么,替代品?给我滚犊子。有多远滚多远,别特么拿你那点殷勤来恶心老娘。
我背起小包大步流星地走向街头。
夜晚11点钟的哈尔滨早已安静下来,昏黄的路灯在守候着昏昏入睡的城市。寒气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僵尸,一步步紧逼过来。我不自觉地裹紧了貂皮大衣,发热的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我打个车直接回家了。
那一夜我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许许多多过去的事、现在的事,以及胡思乱想出来的没有发生的事,它们汇聚在一起像汹涌的潮水一样塞满我的头脑。我蜷缩着,抓紧头发不听地与之对抗。
16
从我走出饭店的那一刻起,许秋在我心里就被判了死刑。我想我和他今后的日子是不会再有交集了。
所以我对许秋的愤怒很快也就烟消云散了。
当然,失去一位朋友,就算是饭友,甚至是聊友,多少也总会有些难过的。
于是我报了个泰国旅游团,打算出去走走,散散心。
12月的哈尔滨冰天雪地、地冻天寒,然而12月的曼谷艳阳高照,穿着裙子还不停地冒汗。
身体暖了,心也跟着暖了。我买了当地服饰碎花玫红裙,又买了沙滩凉鞋,当然凉帽、墨镜也是少不了的。这一身总共才花了50块,真是太开心了。
跟着旅游团我们第一站去了大皇宫。导游一路介绍建筑特色,介绍当时普密蓬国王青年得求学、执政得爱民,以及他和王后的传奇爱情故事。在泰国男人是可以娶4个老婆的,但国王因为珍爱王后,他决定此生只娶她一人,他说到做到,直到那时他已经八十多岁了依然如此。
我为此感叹不已,真想感慨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哎,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美好的爱情梦,我这个凡人也不例外。当然多年以后知道许多事情并非这么完美,这是后话我们暂且不提,但对于普密蓬国王的真挚与纯粹还是饱有深深的敬畏。
大皇宫外面的草坪十分亮眼,绿油油的草地被修剪的平平整整,若不是太热真想在草地上坐一坐、躺一躺。远远地看起来和美国的白宫颇有几分相似。
自由活动时间我参观了玉佛寺,先举着自拍杆在外面拍了一通,欣赏了墙壁镶嵌的精美宝石与各种琉璃,然后准备到里面去拜一拜。
跨入门槛的瞬间,一种肃穆、敬畏的情绪油然而生。外面火辣辣的热,里面却是静悄悄地凉。
通身墨绿的佛像盘腿端坐,腰身挺直,左手搭放在腿上,右手直立在鼻子近前,身上是一件纯金的披纱。哦,真是美极了。那是纯粹的美,没有纤尘的美。我情不自禁地又向前跨了两步,虔诚地双手合十,只是,我祈求菩萨保佑我什么事呢?我一时大脑空白,静静地、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
一股凉风透过镂空的墙壁吹来,带着沙沙的响声,我不禁循着风声向右后方望去。就在我转头的瞬间,我的眼睛与另外两只蓝灰色的眼睛装车了。
哦,天呐,怎么是他?我赶紧用手捂住张开的嘴巴,想假装看不见早已来不及了。
是许秋。他刚跪拜完正要起身。
我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缘分使然。尴尬归尴尬,但这里是异国他乡,抛去他过生日的那个晚上,我们还算是朋友。许秋明显瘦了。
我是从哈尔滨到上海,然后飞曼谷。许秋是从哈尔滨到厦门然后飞曼谷。我们报了不同的旅游团,然而行程基本都一样,甚至酒店都是同一家。我感到无语,许秋也是惊讶。我们只能打着哈哈笑笑。好吧,怎么说都是个伴,至少拍照不用举个自拍杆了。
下午我们去湄南河坐了船,边吃美食边赏河景,听泰国人演唱邓丽君的《甜蜜蜜》。许秋似乎总想找机会和我说点什么,但我都合理地避开了,让他无法开口。一切无他,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夜游芭提雅。
17
到了泰国不看人妖,就像到了长沙不吃臭豆腐,等于白来。这一葩,旅游团早早就安排上了。芭提雅距离曼谷并不近,坐大巴也要几个小时,但这似乎丝毫不影响游客的心情。
白天就是各种赏景,观赏蜡像,逛逛皇家的首饰、服装等工厂店,导游各种诱导消费。
夜幕降临灯光闪烁,游客被领进剧场落座,开始观看人妖表演。先是一波人妖美女登台,各个脸蛋娇嫩,皮肤白皙,个头高挑,大腿修长。穿着就不用说了,能多暴露有多暴露。随着音乐的响起,美女们开始连蹦带跳抖胸抖臀,加上劲爆的重低音,整个空气里充斥着浓浓的荷尔蒙。连续几场快舞表演后,终于上来一位高挑人妖美女,独唱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看了一眼周围,艾玛,几百人的剧场全是中国人。不禁失笑,泰国旅游局也是有心了。
接下来又是舞蹈,舞蹈过后上来三四个人,有帅哥有美女,还有一个逗比人妖,但她比起那些舞蹈演员,无论长相还是身材可就差远了。这一伙的表演大概和我们的《欢乐喜剧人》有几分类似,主要是调侃、埋汰这个矮胖黑的女人妖。当然说的也是中文。
一个多小时就这样过去了,有点坐不住了。这个导游女孩真是个机灵鬼(我们组的是这样),恰在这时她出现了,小声告诉我们这一小撮人,如果不想观看了可以到外面与人妖拍照。
虽然已经八九点钟了,外面依然是闷热。有的人坐在一边吃榴莲、吃菠萝蜜,有的人在与人妖拍照。导游告诉我们与一般的人妖拍照一张20元,与曾经参演过徐峥电影《泰囧》的人妖拍一张50元,摸胸拍的话外加10元。
我扫了一眼正在拍照的人们,男士几乎都是摸胸拍,女士有的摸胸有的只是拍照。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拍的时候许秋从后面走了过来。我开玩笑地问他拍了几张。他看了我一眼说他没这嗜好,说我想拍的话他可以帮我拍。我说你这个摄影师在这派不上用场。随后许秋走开了说太热他要去买两罐啤酒。
我犹犹豫豫地还是去和人妖拍照了。摄影师嘀咕一句:摸胸还是不摸?
我一时懵住了,慢腾腾地看了看站在我边上的人妖,似乎比电视里看到的模特身材还好,比我高出半个脑袋,五官精致。随后我的眼神落在她的胸部,两个乳房像两座山峰一样高高隆起,又像曾经吃过的山东大馒头那样圆润饱满,深深的乳沟就像潺潺的水渠。我想起导游说过的泰语,男人用泰语说是“老妈妈”,女人用泰语说是“水晶晶”,我想这帮人妖才配得上叫“水晶晶”,我们这些干瘪的女人应该叫“水干干”。在胡思乱想的过程中我得到了答案,应该摸胸照,就当沾沾喜气,说不定我的胸也能长大一点呢。
“喂,到底摸还是不摸?”我的思考时间太长了,摄影师已经等不急了拿下罩在他眼睛上的单反相机朝我吼道。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刚要回答,却没有说出口。摄影师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
我再定睛仔细一看,哦,天呐!这人,这人不是我的老公肖庶吗?
虽然他的口音变了,他的皮肤也变得灰黑,他的发型,穿着,都和以前不再一样,但他的眼神,他的骨相,我认得出来,一定是他。
我的胸膛瞬间起伏跌宕的像海上的风浪,声音也嘶哑了,我的腿不再听使唤,无法朝他飞奔而去。
他也站在原地僵住了,不说一句话,但他的眼神很快移开了,他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肖庶。”我终于能够朝他走来,却控制不住泪流满面。
在这里见面显然对他来说是一个意外。他用了好久克服内心的挣扎,他还是决定认我了。他轻轻地说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几年没见了竟然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我哭得更凶了,委屈、气愤、对他的埋怨,一时全化成泪水喷涌而出,堵得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姐姐?”导游阿梅见我不对劲忙着走了过来。
“哦,没什么,他乡遇故知,碰着熟人了。”我赶紧调整情绪故作轻松地说。
“熟人?啊,姐姐和我老公认识?”阿梅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又转过去望向肖庶。
“是,我大学同学,几年没见了。”肖庶说。
“哎呀,那可得好好吃一顿。”
“行了你去忙你的吧,等下班再说吧。”肖庶把阿梅支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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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问了一句:为什么?其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肖庶毫无情感地简单讲了讲他这几年的经历。
离家出走之前肖庶就已经和广东的一个诈骗团伙搞上了。5万块转账和我的金手镯就是他加入诈骗团伙的会费。
进入之后他才知道诈骗也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赚钱容易,相反,可能会更难。很多时候并不能得逞,毕竟傻瓜一样上当的人还是少数。偶尔骗到一点大部分都被老大们拿走了,给他们留下的也只够吃饭的。
进贼窝容易出贼窝难,当肖庶想改邪归正的时候却由不得他了。就这样他被控制了两年,直到一次听说警察要去捣毁他们的据点,他们的人四处逃窜全撤了。就是那一次他摆脱了想象的天堂实际地狱的生活。
他听说他们所有人员都已在警察局入册了,便不敢光天化日下做事,只能偷偷摸摸地生活。后来他去了广西,又跟随一个拉水果的大货车到了越南,后来又辗转到了泰国。
对于阿梅,他只是说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家里还有5个妹妹,都是她母亲一个人带,他只是想帮帮他们。
我问他在这里拍照一天赚多少钱,他有些尴尬,说他有团的时候也带团,没团带的时候就到这里拍照,赚不了多少,但生活还是够用。
我们聊起具体事物,气氛好转一些。又提到阿梅及她的家人,他不好意思地说每次去阿梅家她的妈妈和她的妹妹们都高兴地不得了,虽然也只是给他们带点吃的而已。
我读懂了他的意思,在阿梅的家里他是重要的,也是幸福的。
我又问了问他父母,他说偶尔也会通电话,他们身边有他妹在,也就不必担心了。
我又问起他为什么要去诈骗?他眉头紧皱了一下,略有所思地说:为了高攀上你们。
我明白了,他在我的家里是压抑的,是不幸福的。
话已至此,似乎再也没有想说的了。我与肖庶之间的一切应当到此为止了。
19
我没有心思游逛,而是直接奔回酒店。
路灯是模糊的,酒吧是模糊的,大树也是模糊的。我的裙子上抹了一把又一把黏呼呼的大鼻涕。
我能接受一切,可我就是忍不住不哭。我也不知道要哭到什么时候。
一路跌跌撞撞、迷迷瞪瞪地走回酒店,就连房间门口不远处站着个人我都没有发现。
“翁珺。”
“谁啊?”我带着哭腔,毫无掩饰地问道。
随后我看清楚了是许秋。任他再说什么我都没有听见。
我打开房门,没有关闭,许秋后面跟着进来了。
许秋的到来让我哭得更凶了,他轻拍着我的肩头,我索性直接扑到他的胸前,任鼻涕眼泪浸透了他的体恤。终于我的眼泪哭干了,也没有力气了,许秋拿出一瓶泰国红牛给我喝。
他温柔地鼓励我说,说出来吧,说出来心里就舒服了。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真挚,于是毫无保留地讲述了积压在心里许久的秘密。
当我讲出一半的时候,感觉好多了,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突然有了光亮。
当我全部讲完的时候,我竟然轻松地呼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重重的担子。
于是我提议许秋也把那天没讲完的故事讲完吧,那天都怪我太无礼了。
许秋说他的故事已经讲完了,只是他想告诉我,我不是什么替代品,而是他另一个生命的开始。虽然他当时觉得我和他前女友有几分神似,但接触下来发现各方面都完全不同。他和我的三观更接近,个性也更合拍。而最初的错觉只是上天让我们产生联系的纽带。
我说他花言巧语,他却严肃地对我说,一个人无论是真的死了还是在心中死了,就让他们尘封入土吧。适合的人和适合的人在一起才能开启真正的生命旅程。
我说送我那块手表什么意思?他说这个怪他欠考虑,他只是想把凝结有自己爱的东西都给我。
我不以为然,他便给我看了二手回收店开给他的发票,他已经把它卖掉了。
我有些尴尬不想提这事了,便说太饿了要搞些吃的。
许秋打开他提过来的大袋子,拿出两桶老坛酸菜泡面在我面前晃了晃问怎么样?
我哈哈大笑说,真有你的,出个国还带着泡面。
许秋也调皮地说,就问你想不想吃吧?
虽然才来两三天,但泰式多为甜辣的饮食还真是吃不惯。而老坛酸菜一直都是我的最爱,早已经口水直流了。
我催促许秋马上给我泡上,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