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一)

2020年12月14日是个特殊的日子,你可以去监狱探望舒文了,他是你的丈夫,第二任丈夫。你们已经好一阵子没见了,这是首次探监。探监安排在上午十一点。你彻夜未眠,索性早早起床打扮自己,心想应该让舒文看到自己美丽的样子。接连几个月的失眠导致你的脸有些浮肿,黑眼圈让脸色看起来更加黯淡无光。你把湿毛巾放进冰箱冷冻四分钟之后取出敷在脸上,刺骨的冰感钻进你的毛孔渗透到心脏,脸部肌肤随即紧致起来。待毛巾被体温温热后你用一张补水嫩肤面膜取代了它。

敷面膜之际,你开始准备食材张罗早餐。六岁的儿子还在睡梦中。他不挑食,这令你倍感满足和幸福。即便这样,你也从不在儿子饮食上懈怠半分,似乎懈怠半分对儿子的爱就少了一分。这是你最不想看到的样子。早餐很重要,你很早以前就已经在小红书上学习了各种爱心早餐食谱。就为儿子准备小鸡田园吐司吧。你将胡萝卜洗净切成薄片,用水果刀将萝卜片切成“小鸡”的鸡冠和嘴巴,在煮熟的鹌鹑蛋上用小刀划小口,装上胡萝卜片,并用巧克力酱在鹌鹑蛋上为“小鸡”画上眼睛,在吐司上撒上肉松和蔬菜沙拉,最后将做好的“小鸡”放在吐司上,在吐司周围将切好的橙子摆成爱心模样。牛奶需现热,就等儿子起床后再张罗了。

面膜刚好可以去掉了。你发现黑眼圈还是很明显,于是把好几个月都没触碰过的应急眼膜拿出来敷上。打开衣柜,扫视一圈,目光最终定格在红色大衣上。就穿它吧。你最喜欢红色,穿上红色衣服的你也是最美丽的你,关键,舒文最喜欢你穿红色衣服。他第一次遇见你,是在冬天,当时你穿的就是一件红色大衣。他对你说,别人穿红色是俗气,你穿红色是媚而不俗,恰到好处。其实,你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红色的,是跟宇峰在一起的日子吧。红色,像火焰,似红日,是怒放的生命的色彩,是你自出生后十六年以来生命中第一次出现的彩色,真真正正的彩色。

你坐在梳妆台对着镜子化好了淡妆,镜中的自己三十六岁了,看起来依然年轻漂亮,岁月似乎将你遗忘在某个角落,不曾在你身上留下痕迹。或许你应该感谢生母,她给了你一副好皮囊,当然也要感谢养母给你饭吃,抚养你长大。尽管她们给你的世界带来的只有单一的黑白色。

七点,儿子起床了,你安排好他吃完早餐后,便将红色大衣套在身上,抹了跟衣服相衬的口红,在镜子前转了转身子。看着镜中自己神采奕奕的样子,忽然觉得跟阶下囚相见的氛围不协调。于是你将红色大衣脱掉,口红擦去。但,最终,你还是重新套上了红色大衣,抹了口红。你需要它们。

你要将儿子安顿到同住一个小区的朋友家。走出家门,天阴沉沉的,寒气逼人。你白皙的脸上似乎笼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清冷疏离,让人不敢靠近。儿子看到你的波浪卷发和一袭红衣飞扬在风里,不禁感叹妈妈好漂亮。

朋友执意要开车送你去到监狱,你没有谢绝。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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