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第七讲:妙玉


红楼梦里的人物,每个人的经历都各不相同,但其实每个人的命运在开篇就被作者曹雪芹定死了,红楼梦是一出悲剧,伴随着一个朝代的衰落,家族和个人的衰落就是必然。因此里面的女子,难有好下场。今天我们就来看看,最后一个很具代表性的人物,妙玉。


为什么说妙玉比较特殊呢?因为她不是贾府的小姐、太太,而是一名带发修行的尼姑,还是大观园里唯一的外来户,与贾府没有任何亲戚、朋友关系。


那这位姑娘,是如何进入贾府的呢?


故事得说回宝玉的姐姐元春,元贵妃回家探亲那次,贾府为了让大观园的接待仪式更有规格,特地从外地购买了10名小尼姑、小道姑,为娘娘念诵经书。


经办这件事的负责人,听说城外有位带发修行的姑娘妙玉,她非常熟悉各种经文,而且出身不凡,曾是位官家小姐。负责人觉得她是合适的主持人选,就将情况禀告了王夫人,写下请贴、派好车马,郑重其事地迎接妙玉进府。


从妙玉入府的经历来看,她是一位充满神秘色彩的女性,有人评价她“非男非女,非僧非俗”,其实这正说明了妙玉的与众不同,她超脱红尘,并不是能用寻常世俗眼光看待的人物。


01.孤僻高傲的奇女子,不合群


曹雪芹在《红楼梦》中浓墨重彩地刻画了十二位最美好的女性角色——金陵十二钗,妙玉则是十二钗中最清高、骄傲的,她甚至比女主角林黛玉的性情更加古怪,癖好更多。


红楼梦的第41回,回目叫“栊翠庵茶品梅花雪”,说的是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带着土特产来谢恩,贾母热情款待了这位远房穷亲戚,还颇有兴致地领着刘姥姥四处参观。


一行人说说笑笑来到了栊翠庵,一起喝茶聊天。


那么,栊翠庵是什么地方呢?“栊翠”这两字就点出了这里是一个花木繁盛、自然景致非常美丽的地方,而“庵”指的正是尼姑修行的庵堂,也就是妙玉在大观园中的居所。


贾府最尊贵的老太太贾母,亲自前来,身为主持的妙玉,自然要隆重接待。只见她捧出一个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盛的是老君眉茶,泡茶用的是旧年收集的雨水,郑重地献给贾母。


从茶道来说,妙玉的这次招待是非常讲究的,普通人根本不懂这些风雅学问。那这些描写是为了表现妙玉看重贾母、很懂人情世故吗?并不是这样的。妙玉的态度非常奇怪,她送上茶水后,很快便将贾母等客人丢开不管,反而拉了宝钗、黛玉,跟自己走开,到别处去。


原来,在另一间房里,妙玉才施展出真功夫,为两位好朋友泡出一壶极品好茶。这次,妙玉使用的杯子比刚才献给贾母的更珍贵,都是难得的文物古玩;泡茶的水也不是简单的陈年雨水,而是她五年前收集的梅花雪水,埋在地下五年,才取来泡茶。


什么是梅花雪呢?梅花雪,就是冬天下雪时节,梅花花蕊上的一点积雪,收集起来很费功夫,而且收集的量不可能太多,妙玉也只有一罐子而已,根本煮不了几回茶。


她用这样珍贵的梅花雪来招待宝钗、黛玉,可想而知,宝、黛二人在她心目中,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客人。


古代人泡茶时非常讲究用水,其中有着茶道上的大学问,而且需要饮茶者有非常敏锐的味觉,才能分辨出不同水质的细微差别。


连黛玉这样的才女也不擅长这门技艺,还误会这茶也是旧年雨水所泡,妙玉冷笑一声,嘲笑黛玉是个大俗人,连水都尝不出来,还说隔年雨水怎么能吃?


而就在刚刚,她却用“吃不得”的隔年雨水,为贾母等人泡了一壶茶。你看看这多打贾母的脸,毕竟贾母也是一个很懂生活情趣的人啊,竟被妙玉这样对待。


妙玉这种绝不与庸俗为伍的孤傲姿态,连高傲的黛玉都自叹不如,不敢再多话。


妙玉看重宝钗、黛玉,所以用好茶水、好茶具招待她们;而她是不太看得上贾母,更加看不起刘姥姥,所以招待她们用的,也只是一些昂贵却缺少文化底蕴的俗物。


贾母喝了半杯茶后,顺手将茶杯递给刘姥姥,请她也尝尝,刘姥姥当然不懂茶水好坏,一口喝尽,还说淡了些,熬浓些更好。众人大笑,妙玉却是暗地里不高兴。


贾母等人走后,妙玉立刻吩咐仆人打水洗地,又因为那昂贵的五彩成窑茶杯被刘姥姥用过,她也不肯要了,让人直接搁到外头去。


宝玉知道她嫌刘姥姥脏,便劝说她干脆送给这穷老太婆,姥姥卖了茶杯还可以换钱过日子。一个日常用的茶杯,都能抵穷人的生活费,可想而知,妙玉的修行生活依然奢华。


妙玉勉强同意宝玉的提议,却说了一句:“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砸碎了也不能给她!”


妙玉的种种行为,都非常狂傲、无礼,但结合她的身世来历,又似乎能说得通。前面我们也提到,妙玉是官家小姐出身,虽然父母双亡、她不得不出家带发修行,也依然是大小姐作派,吃的、用的,都远超普通人水平。


可她出身再好,也已经失去了家里这座靠山,不得不寄人篱下。


妙玉的高傲,既是她骨子里的自尊作祟,也是她对眼下寄居生活的无声抗议。


妙玉的不近人情,更像是一种不屑,不屑与世俗为伍。她通过出家来避开这些俗事,但空门也不是万能,她仍然要含笑接待贾母,招待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她通过洗地、扔茶杯等方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但这些不满只会让人认为她有怪癖、不合群。


妙玉越是摆出高傲的姿态,便越容易受到周围环境的逼迫,不得不困守在栊翠庵里,自怜自艾。


02.身世悲惨,冷面之下藏着热心肠


红楼梦中说,妙玉自幼身体多病,经高人指点,要出家才能消除病灾。但妙玉的家人舍不得她,便为她买了许多替身,也就是花钱让其他人代替她出家,不过这种方法并不管用,不得已之下,妙玉才亲自住到尼姑庵,带发修行。说来也神奇,这一进空门,她的病就好了。


关于出家的原因,有别的红学家还推测,妙玉是还因为不合时宜、权势不容,才沦落到出家,甚至躲进贾府的。但不管怎样,出家的经历都为妙玉的孤高性格奠定了基础。


妙玉最喜欢这样一句诗:“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铁门槛在当时是高门大户的象征,铁做的门槛不容易毁损,能保存千年,是大家族才能有的东西;土馒头就是土做的馒头,也就是坟头,人死后的归宿。


妙玉为何偏偏只喜欢这句诗呢?这就跟她的身世有关。从铁门槛到土馒头,即便有千年,你也没有这个福气去享,再富贵的人家,最后也不过是垒起一个土馒头大小的坟包,财富权势终究抵不过死亡,风光过后也只剩下荒凉。这就是妙玉家门的变故。


曾是官家小姐的妙玉,如今父母双亡,千金散尽,再没人给她撑腰,妙玉早已把这些看透了,不得不长伴青灯古佛,摆出一副看破世事的清高姿态。


然而她也不过是一位十几二十岁的少女,表现得再清高,又怎会不向往繁华热闹?不向往与同龄小姐吟诗作对、下棋品茶的生活呢?


窘迫环境之下,妙玉的心情是苦闷、孤独的,她虽然也有宝钗、黛玉等朋友,但她毕竟是出家人,不能经常与小姐们一起游玩,只能偶尔相聚,排解寂寞。


也正因如此,妙玉才会呈现出种种矛盾举动,她追求生活品味,吃杯茶也有许多讲究,不惜花费几年功夫收集梅花雪;栊翠庵里的花木被她修剪得意趣横生,连见惯大世面的贾母都夸赞,可这与佛门清静的追求是背道而驰的。


在第78回里,贾府众人一起过中秋夜,贾母见月色正好,便让人吹笛取乐,只是这笛声却隐隐透出凄凉之意。


作为出家人,妙玉本不应该被这种人间的音乐吸引,可她到底是少女心性,又有才女的敏感多情,情不自禁随着笛声而走,恰好听到黛玉与贾母娘家的一位小姐史湘云在作诗。


妙玉笑着说道:“我听见你们大家赏月,又吹得好笛,我也出来看看。顺脚走到这里,忽然听到你们在作诗,更觉得清雅异常,于是就停下来听了。”由此更能看出,妙玉是身在佛门,心在红尘。


湘云作了一句诗“寒塘渡鹤影”,黛玉对的是“冷月葬花魂”。这两句诗也巧了,这是作者曹雪芹埋下的伏笔,这诗都预示着两人未来的命运。


说到这里,是不得不佩服曹雪芹写人物时候的细腻,当你以为一个人是碰巧遇到了一些事情,其实你回头细细品读,就会发现,每一个人物的命运发展,曹雪芹早在各处都做好了安排。


也难怪红楼梦能影响后来的无数作家,我们后面会讲到的林语堂的《京华烟云》、张恨水的《金粉世家》、张爱玲的《金锁记》等,都有比较明显的红楼梦的影子。详细的你可以去《优质女人必读50本经典名著》课程中了解。


我们接着讲妙玉,听了黛玉和湘云的诗,妙玉立即站出来打断黛玉,为她们续写后面的诗句,将诗中的悲凉之意翻转成了积极向上的意境。


有红学家猜测,这预示着妙玉将是为这二女改命的贵人。


超尘脱俗的妙玉,虽自称槛外人,也就是不在俗世名利场中的方外之士,但她身在佛门、心向闺阁,其实是位面冷心热的善良女孩儿。


她羡慕大观园里各位小姐的生活,与黛玉等人暗自结交,也关心她们的前途命运。妙玉能听出黛玉悲苦的心声,同样是父母双亡,同样是寄人篱下,她感同身受,不愿黛玉也被命运束缚。


在妙玉赠给黛玉的诗文中,写道:“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意思就是,早晨时分,栊翠寺的钟声响起,人们开始活动,不远处的稻香村里,雄鸡开始打鸣。


这是妙玉向往的生活,也是她希望朋友们能够享受的生活,充满了人间的烟火气息,让人舒适放松。


03.命运坎坷,白玉陷落泥尘里


然而,妙玉并没有足够的好运,过上这样平静的日子,比起黛玉最后烧毁诗稿、了断痴情,妙玉的后半生才是真正的悲剧。

红楼梦里人人都逃不过悲剧结局,但妙玉却是其中最惨的一个。

妙玉的判词里这样写道:“到头来依旧是风尘肮脏违心愿,好一似无瑕白玉遭泥陷,又何须王孙公子叹无缘?”最高傲的女子,沦落到最不堪的境地。

按照作者曹雪芹的构思,妙玉最后会沦为风尘女子,不仅与佛无缘,也与自己的爱情无缘。

是的,在大观园的短暂日子里,妙玉对爱情是有过朦胧憧憬的。

妙玉的憧憬对象,正是王孙公子般的宝玉。

妙玉与宝玉男女有别,她也不是宝玉亲戚家的儿女,照理说二人是不应当相见的。但天意弄人,他们几次偶然相遇,也多是拌嘴争执,妙玉处处奚落宝玉,恐怕正是她潜意识里想要吸引这位贵公子。

第一次是栊翠庵品茶,妙玉请的是宝钗、黛玉,宝玉尾随而来,从妙玉手里讨了一杯茶喝。非常微妙的是,有轻微洁癖的妙玉,却将自己用过的茶杯直接给宝玉喝,这与她对待刘姥姥等人的态度大不相同。

第二次相遇,是芦雪庵作诗时,为了应景,姐妹们派宝玉去向妙玉讨要红梅,不难想象,在梅树下,宝玉、妙玉有着怎样简短却美好的交谈。

第三次是宝玉探望四妹妹惜春时,偶遇与惜春下棋的妙玉,惹动妙玉凡心。宝玉开玩笑说妙玉不轻易出门,这趟是下凡。他怎能知道,门前的擦身而过,妙玉要念多少句经文,才能让自己的一腔热情冷却、让自己远离这位暗自仰慕的公子。

妙玉爱宝玉吗?宝玉是大观园里唯一的君子,那么的单纯、痴情,她当然会心动。

但无论是避入空门,还是沦落妓院,妙玉与宝玉注定是无缘的,宝玉甚至从未对她另眼相看,她的凡心只能压在心底,从未说出口。

一腔女儿心事,终归还是化作沉默。

沉默便是错过。

后来,贾府落败,妙玉被人掳走,流落到风尘妓院。

最高傲的、连茶杯被人用过都不能接受、身有洁癖的妙玉却流落风尘,被世俗玷污,妙玉痛苦吗?她当然是痛苦的,但身体上的痛楚,却也掩盖不了精神的高洁。

人生如同一场修行,佛门是修行,风尘中同样是修行。妙玉因为高傲而被人孤立,面对生活的不幸,她也只能用冷漠和清高来对抗。

只有她自己明白,所有的骄傲都只为遮掩在大观园繁华景色中的一点自卑。而当所有骄傲与自卑都被残酷生活碾碎时,她就只是她自己。

红楼梦故事结尾,被掳走的妙玉,因为不从,于是被迫害而死,这样一个身世悲惨,又与当时的社会格格不入的冷清女子,就这样无奈地结束了一生。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个人越是强调什么,越是缺什么”,妙玉的性格就是这样,骄傲又自卑,其实就是在用骄傲掩饰自卑。如果她能放下一些骄傲,克服一点自卑,也许她能拥有更多朋友,不再那么寂寞地矛盾一生。

不过话说回来,她若是改了这个性格,也许也失去了自己的独特。不过,我们在生活中,还是应当要平衡好自己的性格,不要太自卑,也不要太骄傲,不骄不躁做个温柔仁慈的女子,就是最好。

好了,《红楼梦》的内容到这里就结束了。想听更多精彩故事,领略更多传统文化,欢迎加入我们的《优质女人必读50本经典名著》课程!每天的空闲时间,与其刷抖音、困惑迷茫、在无聊中虚度,不如来听听名著,一周一本,听过来人的故事,不知不觉收获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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