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窗外还是一片漆黑。老王头躺在炕上翻来覆去,无论怎样都无法入睡。此刻他焦虑忧伤,心里无以言状的难过。这时传来了老婆子的一声叹息,看来她也醒了。
“你说,咱那灰馿儿现在还活着没?”说着还哽咽上了。老王头没吭声。又过了好久,老王头说:“不行,天一亮我就到县城去看看,如果它还好着,我就把它再牵回来。不就是多养头馿嘛,它能吃得了多少,咱们把它养到老。”
老王头的灰馿是在农业合作社解散时,生产队清算,分给了三户的共同资产。老王头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从另外两家手里买了下来。
有了自己的土地、农具和一头馿以后,老王头对追求丰衣足食的生活信心百倍,干劲十足。这头年少力壮的灰馿,也像受了老王头的精神熏陶一样,是一头非常地勤谨肯出力的好牲口。成天跟着老王头披星戴月,埋头苦干,从不耍滑偷懒。
农忙时节,老王头心疼这灰馿,怕它累着。把它像对待孩子一样细心周到的照顾。干活回来后,把那架子车卸下来,先牵去一块宽敞的地方让它好好的打几个滚解解乏,就赶紧牵回来命老婆子端上早就做好的五谷饲料喂它。 老王头站在槽边,一边抽着旱烟袋一边用手抚触着灰馿的额头和长耳,眼里满溢着怜爱和感激。
一天老王头拉些化肥到田里,三岁多的小孙女丑丫非要跟去。傍晚干完了活,老王头把架子车给馿身上扎绑好,把丑丫抱上车。回头发现有一小块地还要平一下。正在老王头抓紧干的时候,只听见灰馿“嗷…….嗷”地叫得厉害,还不停地用蹄子踢腾。老王头赶紧抬头看。这时灰馿突然拉着车快速地跑起来。老王头这才看清楚,车后跟着一只狼。“狼,狼来了。”老王头扯着嗓子喊到。田里还没有回家的人听到后,也都喊叫着操着农具赶过来。丑丫吓得哇哇大哭。狼悻悻的跑走了。
大家都说这馿可立下了大功。因为村里前几年就发生过狼叼走小孩的事。老王头对丑丫说,它可救了你的命呐。
转眼十多年过去了,老王头一家的生活过得越来越宽裕,这头驴也越来越见老了。干起活来经常气喘吁吁,力不从心。老王头的儿子说:“大,咱把这头老馿卖了吧,换头牛力气大,虽然吃得多,但咱不缺吃的。”
馿被他儿子牵走了,牵的那天早上,老王头没有到馿棚看它,窝坐在屋里一口接一口的抽着旱烟。最后还是没忍住,站起来透过窗户,他看到了它在用力的挣着缰绳,两眼悲切。似乎明白这次出行不同往常。老王头再也看不下去了,背过了身,眼睛潮湿起来。
馿最后还是在他儿子的棍棒下撵出了馿棚。
次日老王头跟人打听,卖到县城的老馿会运到哪里,去干什么?别人跟他讲,那些没用的老馿都会运到一个地方宰杀了卖肉。那大铁锤往脑门上一砸就晕倒再也起不来了。
老王头懊悔不已。这时窗户外浓浓的黑开始一点点变浅变淡了。老王头开始穿衣裤。他一边提裤子一边说:“老婆子,你也赶紧起来吧,把钱给我装上,再准备些草料,饲料,我赶早去。”
幸运的是,老王头到了屠宰场,那头灰馿还在那里。这两天在这里的所见,使它已无了任何生气,绝望地趴在地上。
当它看到老王头的那一瞬,竟然从它那长长的睫毛下面涌出了汩汩的泪水。老王头顿时蹲下来和它相拥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