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8日 惠新北里
我对“无事生非”这个词有一种特有的解释:一个人在没有事情可做时,会生出很多异想天开的想法,做出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也就是俗称的“幺蛾子”。现在的我,容易生幺蛾子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我不能让自己闲着,所以即将到来的这个周末显得异常可怖,所以我对大叔说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建议:周六去老爷子家。那是我和大叔结婚14年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去老爷子家,不是我对他们家里人有什么意见,我跟他们相处得还算和睦,而是因为老爷子节俭到让人惊愕的生活方式,导致我每次在那里呆上几个小时后总会觉得腰酸背痛——毫不夸张地说,在那个家里,真的找不到一张舒服的椅子。
我真正想去的是惠新北里那个诺大的文化广场,那里比较容易逃避。
我往书包里塞了很多东西,kindle——看书用的;健身服——练瑜伽用的;耳机——听摇滚乐用的;呼啦圈——锻炼腰部肌肉用的。我把这些东西聚集在一起只有一个终极目标,那就是折腾自己。
中午,我在院子里练了瑜伽的太阳致敬式。其实我很久不练瑜伽了,做完这12个动作,我有种浑身都被撕裂的感觉。我决定不再这样自不量力地折磨自己,现在还没悲观到要自残的地步。我收起瑜伽垫,套上羽绒服,去了计划中要去的地方——文化广场。
我很讨厌自己这幅死样活气的臭德行,我急需用某种有效的方式像赶苍蝇一样挥去心中纠缠不休的阴郁。所以在看到文化广场中正在举行广场舞比赛时,我很想跟着这些大婶一起扭扭屁股转转腰,不过40多年的矜持最终让我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我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唱歌。我慢慢挪动着脚,死皮赖脸地混进人群,滥竽充数跟着大伙儿唱起歌。我的周围都是兴高采烈的脸,于是我也装作很开心。
我唱了一首又一首,最后一曲《难忘今宵》终了,比赛结束了。我听着大婶们讨论着晚上吃烧饼还是猪肉炖粉条,恋恋不舍地看着她们三三两两地散去,转眼间广场中央只剩下我一个人。一阵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埃,一片枯黄的树叶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它的母体,在空中无力的飘荡着,显得那么无助。在它快要落地时,我一把抓住了它,把它握着手里。我端详着这片被宣布死亡的枯叶,春天发芽,冬天坠落,我第一次意识到树叶的生命原来如此短暂,它们被风摆弄着走完自己的岁月时有没有留下遗憾?会不会伤感?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然后影子渐渐消失,太阳下山了,我该回去了。
我走进家里的楼道,一阵震耳欲聋的音乐扑面而来,老爷子的听力真是越来越差了。电视里播放的是儿歌,一首每次都让我听得起鸡皮疙瘩的儿歌……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歌声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这么多天,我像个白痴一样插科打诨装傻充愣,就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允许别人不允许自己去触及这个地方。
我无力地垂下准备敲门的手,蹲在家门口的墙角下,双手交叉抱着肩膀,把头埋进去,浑身战栗,我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漉漉的,上面都是我的泪,它们正在气势凶猛地往外淌。我没有理睬它们,我知道它们憋得太久,已经积蓄了太多能量,我没有能力去围堵。我用力的咬着衣服,不让自己哭出声,虽然我和屋里的亲人们隔着门隔着墙隔着如雷贯耳的音乐,我还是努力地咬着袖子,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我太害怕小曙听见我的哭声,她还什么都不知道,而我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小曙,去叫妈妈回来吃饭。”
“好”
我听见屋里的说话声,紧接着,我听到门锁扭动的声音。我跳了起来,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把脸上的泪痕擦干。
“妈妈,你回来了?吃饭了。”
“你先进去,我有东西落在广场椅子上。”
我转过身走出门洞,等小曙进屋了,我又转过身走进去。我用手背擦掉残留的眼泪,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努力地活着,我不能让我的孩子变成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