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下午，林溪和融江河、陈爽一起来到工地现场，商量现场的布置，以便确定水、电的走向。

果然，如林溪所猜测的那样，这片空地上还真是杂草丛生；而稍微整洁的地方，则可能是不远处夏村的村民整理出来的菜地。

“草长莺飞，土地肥沃，风水宝地风水宝地啊！”陈爽大声说。

林溪和融江河笑。

“得马上竖块牌子告示一下，好让这菜地的主人收菜了。”林溪说。她马上给程阳打了电话，交待这件事。

从工业园区的整体规划来看，林溪所负责的这个办公楼只是工业园区里众多办公楼中的一栋，位于工园区靠近马路的一侧，马路则位于工业园区的北门外，已基本完工。马路对面，是宁城郊区的夏村，夏村背后，则是桃园山。

三个人在空地上来回走了几遍，看了一下园区已经建成的建筑和交通情况，最终确定了施工现场平面布置。

“除了施工区、办公区、生活区，这块地还大有剩余，不如我们设一个休息区，可以打球什么的，再做好绿化、美化，争取今年年末参评全市的文明工地，怎么样？”林溪问。

“我是没有意见。不过我提醒一下你啊，这个小工地，工期也短，你要想多挣点利润，就不能想太多花招。”融江河提醒林溪，“别的公司都是拿大项目来竞选文明工地，因为大工程利润大，项目经理才不心疼花这个钱。”

“没事儿，咱也是大项目！只要咱们在其它方面管好来，这不算浪费。把钱花在有价值的地方就行！”林溪说。

“那敢情好！那我都可以不用回家了。”陈爽说。

“你今天回去就把施工现场平面布置图画好，明天我们仨再商量下施工进度的安排，施工组织设计基本就可以报了。”

“小Case！我CAD两个小时就能搞定了。”陈爽自信满满的说。

“嘚瑟！”融江河踢了他一脚。

“是不是得请人先把围墙建起来？”林溪问。

“围墙建了起来，那些嗅觉灵敏或是想找活干的工人就会找上门来了。”陈爽分析。

“你们有认识的人吗？”林溪问。

“可以问。不过这不是有现成的吗？”融江河指指远正在铺人行道地砖的那几个工人。

“那，我们去问问？”林溪悄眯眯地问。

“师傅，打扰一下。我们这儿有个项目，就在前面那块空地上，现在准备开工了，需要马上建围墙，你们有人做这个吗？或者帮我们介绍些人也行。”林溪来到他们身边问。

“啥？建围墙？这个我们就可以呀。你们不是逗着玩儿的吧？”一个说着外地口音的男人回答。

“真的？师傅您是哪个公司的呀？”林溪长了个心眼问。

“我们是东方劳务公司的，这个项目是中交集团的，已经快收尾了。”对方回答。

“那您贵姓？我怎么称呼您？”林溪问。

“我姓孙，孙富国。这是我的身份证。”孙师傅摘下手套，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递给林溪。

“您是东方劳务的？那如果这几天又接了我们这个活儿，怎么算啊？”林溪问。

“呵呵，这不打紧。中交这边没有进度要求，这是他们的零星项目。如果你真要建围墙，直接跟我们结账就行了。”孙师傅说。“包工包料行吗？”林溪问。

“行啊！”孙师傅笑。

“您看前面那块空地，如果建围墙大概要多长时间？”林溪指指前面。

“那个嘛，你若要快，我有人。”孙师傅拍拍胸脯说。

林溪看看融江河和陈爽。两人都点点头。

“孙师傅，那咱们留个电话号码吧，明天我们有人过来跟您对接。明晚收工时我们可以按进度给您钱，行吗？”林溪说，“您今天就落实好工人，明天开工，行不行？我们希望三天内能做完。”

“可以，莫问题。”

林溪留了号码以及自己和公司的名字后，跟融江河、陈爽又折回项目空地去商量别的事。

“这好事咋来得那么突然呢？”正在埋头干活的一个工人抬起头来，看着孙师傅笑。

“这三个娃，可真厉害！”一个中年女性说。

刚走不远的三个人，听到这个词，哈哈大笑。

“大娃、二娃，走快点！”林溪说。

在回去的车上，林溪又交待程阳去办理水、电报装以及工地大门进出口健康扫码的事宜。

“这个程阳，还挺勤快。”陈爽说。

“年轻人，多跑点腿不吃亏。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融江河说。

这一天下班后，项目部的人又到十六楼林溪的办公室里碰头。基本上每个人都完成了自己当天的任务。

“电力公司那边说，明天可以去拉电了。”程阳气喘嘘嘘跑进来。

“真快！”林溪说。

“我是拉着甲方的人一起去办的。”程阳做了个鬼脸。

“真有你的！”梦婷说。

“哎，我们是不是干脆就让孙师傅一并把几个区的硬化都做了？”林溪问融江河。

“可以。电装上以后就可以做了。现在天气热，硬化快，可以跟着就安装办公室这些用房了。”融江河说。

大家都说了自己的工作进度和安排后，拿着图纸各自回家了。

“我们建个微信群吧，这样也方便工作。”走之前，程阳突然提议。

这倒是林溪没有想到的，于是迅速采纳了。

“咦，‘泉水叮咚’是谁？”梦婷问。

“嘿嘿，是我。”程阳举手。

“这个，也太老土了吧？不像九五后的风格啊？”梦婷说。

程阳笑笑，看了一眼林溪，没说话。

“要用真名哦。”林溪说。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搞不懂在想什么！”梦婷感叹。

“二娃前来报道！”陈爽发了一句话和一个敬礼的图。

“什么意思？”梦婷问：“葫芦娃吗？”

“对，我是蛇精。”林溪说。

散去的人，边走边笑。

林溪坐回办公桌前。

“你让我买的东西我都买好了，放在公司的库房里，等办公室装好，我就搬过去。桌椅什么的，都订了。我是货比三家的，因为用的时间不长，不需要买高档的，不然工地完工就浪费了。”

“嗯。”

“告示牌明天可以拿去工地放了，二维码的图明天也做好了。还有那个围墙，要刷什么样的宣传语，我问了甲方，他们没有要求，我又问了住建局，他们说现在创城，给了我们相关的内容。”

“行啊！这你都想到了？不错小伙子！”林溪欣喜地说。

“怎么样，不是小屁孩儿了吧？”程阳走过来，将身子驱过桌面凑向林溪，得意地问。

“不能骄傲！要继续努力知不知道？”林溪将身体向后靠，避免跟他距离太近。

“那，有没有奖励啊？”

“什么奖励？一朵小红花？”

“也行，集够十朵满足我一个愿望，怎么样？”程阳笑眯眯地说。

“哎，这可是你的工作，你把自己的工作做好，不是应该的吗？”林溪后仰着驳斥他。

“那你们的工作不也是有年终奖励的吗？不然奖金怎么来？”程阳说，“我又不要奖金，只要你满足我一个愿望就行。”

“好好好。我答应你。”林溪移动了一下椅子，双手推开程阳，结束这个尴尬的姿势和场面。脸色因为刚才后仰吃力而微微泛红。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大人说话要算数！拉勾！”程阳伸出右手。

“啊？”

“快呀！”程阳晃晃手。

“你真是！”林溪无奈。

“……一百年不许变。盖章！”程阳始终微笑着。

林溪哭笑不得。

“那我回去咯，你也早点回家。”程阳笑笑，跟她道别。带上门时，又一次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眼中，仍有笑意。

一个高个的男孩，虽然认识的时间也不长，可林溪从未认真关注过他，开始是没心情，后来是没时间。可是刚才程阳凑近的那一刻，林溪看到一张青春帅气的脸庞，脸上有温暖的笑容，闪亮的双眸像夏日里的繁星。

“年轻真好！无所畏惧的年龄！”林溪使劲儿用手搓脸：“在他们面前，我得像个长辈才行！”

林溪拨起穆野的电话：“您好穆经理，我是林溪。”

“哎，你好。找我有事吗？”穆野问。

自从那晚聚餐后，他也没再见到林溪。不过，他倒是听说了林溪狂醉的事，还知道她心情低落了好几天。虽然他跟高迈是好朋友，但他跟林溪不算很熟，这种事，他虽明白是什么意思也不好问。

现在接到林溪的电话，原以为是跟高迈有关的事，但听到电话那头却是愉悦轻快的声音，不像别人说的那种心情低落的样子。

“有个事，想请您帮个忙。”林溪笑着说。

“哦？什么事啊？我能帮的一定帮。”穆野说。

“是这样，嘿嘿，”林溪开心又觉得不好意思，“那个，我不是现在也接了一个项目嘛，要尽快开工，所以工地的办公和生活用房要马上安装。但是，我没有这方面的资源，想请教下您。”林溪说。她知道，南城A区的项目也是大量安装了这些活动板房，所以，咨询一下穆野，可能有收获。

“哦？这样啊？行啊，林溪，当项目经理啦？了不起啊！这才几天不见。”穆野笑呵呵的说。“这个我可以帮你联系，我的工地也才装完不久，可以让厂家给你一个大优惠！”穆野大声说。

“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穆经理。”林溪激动地说。

“别那么客气，应该的。你也别叫我什么经理，叫我哥吧。”穆野说。

“好！穆哥，谢谢你，改天请你吃饭。”林溪开心地说。真是大有收获。

就这样，在紧凑的安排中，林溪团队用一周的时间，基本完成了一个工程在开工前要做的所有工作。

1月10日

（二十）

“真是神速啊！”李总赞赏道。

林溪笑笑：“都是大家配合得好。”

“明天验收现场设施是吗？”李总问。

“是的。验收完，我们就可以开工了。”林溪说，“到时候，叶子就可以搬进这间办公室了。”

“呵呵，没事，明年你来，还是你的。”李总像给林溪一粒定心丸。

“谢谢李总。我不介意的。”林溪笑着回答。

“毕竟是女孩子，在工地呢，跟那些大老粗男人们不一样，多用用那些年轻小伙子，多指挥指挥他们。”李总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呢，给我电话。”

“好的李总，我知道，谢谢您这么关心我。”

“唉，你说，不就是去工地十个月嘛？我怎么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出嫁呢？唉，不说了，我出去了。”李总挥挥手走出林溪的办公室。

林溪笑，也红了眼眶。这么好的老板，这么好的公司，半个月前她还想辞职，怎么那么傻？还好自己没有感情冲动。

在她还沉浸在感动中时，门又响了。

是阿花敲门进来。

“准备上来办公了吗？”林溪问。

“等有新人来接我的班，我就上来了。不过现在我也都有在协助叶子的工作，”阿花开心地说。

“嗯，我也听说了。”

“溪溪姐，我有个请求，不知道工地那边需不需要？”阿花吞吞吐吐。

“哦？什么事？”

“我乡下老家有个叔叔，五十岁，他想来宁城打工，但又没有什么手艺，我听说工地都需要个保安门卫什么的，你找到人了吗？如果没找到，能不能让我叔去？”

“哦！这个事啊，我现在正在找人呢。行啊，如果他愿意来，那最好了，又是熟人。”林溪也高兴。她正想找融江河问这方面的人呢，等工地一旦有材料进场，晚上就得有人巡逻了。这方面的人，最好是找熟人。现在听阿花这么说，真是一拍即合。

“真的？溪溪姐，真是太谢谢你了！”阿花激动的拉起林溪的手。

“怎么跟我这么客气啦？我还得谢谢你帮工地解决一个大问题了呢！”林溪笑。

“我是该好好感谢你嘛！不但让我换了岗位，还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阿花开心地说。

“如果你叔叔还有熟人，可以再带一个来。工地有两个人当门卫保安，他们没那么辛苦，我也可以放心。”林溪说，“不过，我这个工地只能做十个月哦。”

“可以的！很好啦！”阿花开心地说，“那我马上给我叔打电话？”

“好。最好28号能来。”

阿花立刻兴奋地跑出了林溪的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质安中心的验收一次通过。不但通过，且对他们对待工程的认真态度大大赞许了一番。无论是办公室、宿舍、洗卫、食堂，一切都按标准特别是今年疫情后的新标准来做。办公室、宿舍区的宽敞舒适度，洗卫、食堂的清洁度，跟普通的家居住宅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了，就连停车场的植草砖、休闲区的球场、绿化带，都做得像宁城市里的一个规模小区了。别说质安中心的人，就连监理单位的黄总监都说，小林，花这么多钱整这个，等结算时不会亏了吧？

亏当然不会，但减少了利润是可能的。可是，林溪就是想做一个好的项目，做好一个项目。她也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真正弄明白，若是全部按文明施工、安全施工的规范要求做到位，一个项目是不是就像别人说的那样没有赚头了？

不过，她也是能分出轻重的。那些不必要配置的东西，她也没有买。比如，办公用的电脑，项目部的成员都用公司里自己的那台电脑，因为十个月后，他们回公司也还是一样在用，所以公司也同意了；至于甲方和监理方，他们则没有这方面的要求。再比如，在这南方的大夏天，她给办公室里都配了空调，给工人宿舍，都配了吊扇、壁扇、落地扇，也是相当的体贴了。

验收完时，听了质安中心的总结点评，林溪笑嘻嘻地问道，“那我们项目有没有资格参评今年的奖啊？文明工地什么的？”

“噢，这个希望可是大大的！”监督员说。

验收完工地的现场设施，意味着项目可以真正开工了。

“我们把办公室准备好，就按28号的日期动土吧，”林溪说，“不急这一会儿了。”

于是，这两天的时间，程阳负责整理项目部的办公室。为了方便，林溪和融江河分别有一个办公室，甲方一个办公室，监理方一个办公室，其余的人合用一个办公室，办公室里的设备也都在有条不紊的安装；梦婷则不停地看图，计算做完基础大概需要多少费用，合同的第一笔拨款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同时，她还要协助融江河，先把基础的钢筋下料单、混凝土用量单准备好，给林溪过目，虽然离这个工序还有一段时间；而林溪，她要跟融江河、陈爽定好目前要用到的施工班组。

确实，就像他们有经验的“过来人”预计的那样，从围墙建起来后，那些嗅觉灵敏和需要活干的民工也好、民工队长也好，都有人找到他们咨询。因为建了围墙，多半是这里要开工了。因此，负责在现场监督的许志和郑业，收集到了一些电话号码。有混凝土工、钢筋工、砌砖工，还有木工，但，就是没有土方工。

可能因为这不算什么有难度的工种，没有人只专门做这个，不像挖孔桩那样的基础。

林溪负责的这个办公楼工程占地面积不足500平米，是最普通的独立基础，且埋深不大。所以他们商量后决定，不用机械，采用人工开挖土方。虽然这道工序难度不大，但现在却没有工人。

“我们是不是再问下那个孙师傅，看他们有没有人做？”陈爽问。

“这个，恐怕不太好吧？他们是劳务公司的，我们又没有跟他们公司签这方面的协议，于理不合，于情也不太地道。”林溪想了一下说，“土方开挖不像之前做围墙、场地硬化什么的，是零星工程，这已经是工程的一部分了，如果劳务公司知道我们在没有跟他签订协议的情况下用了他们的人，会引起法律纠纷的。”

“这倒也是。”陈爽想想也承认。

“收集到的那些电话号码中，我们问一下有没有做这方面的，或者，他们会有这方面的人呢。实在不行，我们再问下公司的项目经理，他们总会有的。我们还是保险起见。”融江河说。

所以，这方面的资源，其实也并不难找。

就像之前穆野介绍的那家临时活动板房厂家，不但快速地帮他们安装好，并且还给了他们一个优惠的折扣。这让林溪乐了一整天。

在28号开工的那一天，工人也敲定了。当然，他们不只是做土方开挖，这只是兼做的，他们主要做混凝土浇筑、备料、开搅拌机等，虽然现在采用商品混凝土后，有些工序已经取消了，不过这个工种还是需要的。而且从基础开挖到项目封顶都需要，所以，他们将是第一批进驻的工人。而这些工人当中，如果没有固定的住所，会住进项目部提供的宿舍里。

28号那天，项目部的全体成员全部正式到工地上班；因为杨副总的提议，还挑了个吉时，在几天前已经放好了红线的地方，由林溪铲下了第一铲土。

仪式结束时，林溪想起了什么，突然说道：“这么关键的历史时刻，忘了拍张照纪念一下了！”

“怎么可能忘呢？我拍了！”程阳笑眯眯地举着手机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记得发到群里共享啊！”林溪激动地笑着说。

中午，大家都在食堂吃饭。负责在食堂做饭的蔡阿姨是陈爽在以前的一个工地吃饭时认识的，觉得她的手艺不错。现在那个工地已经不需要食堂了，陈爽知道后，立马推荐过来了。今后，蔡阿姨将负责做项目部人员的早餐和中餐。

虽然这个项目在郊区，但毕竟每天晚上还是可以回家的，所以，晚餐不用准备。而工人的吃饭问题，林溪并没有让他们自己在宿舍架锅煮饭，一来不安全不卫生，另外，林溪也想让这个工地从一开始就有别与其他的工地。所以，食堂里的橱柜设得比较多，分配给各施工班组使用，工人们可以来食堂自己煮饭炒菜，共用食堂但不共用餐具。

“那，别人不会抢了你们的菜吧？”高露有天晚上在林溪家吃饭时，问了这个问题。

“我有交代蔡阿姨，每天按人按量买，没有多少剩下的，而且剩的第二天也吃不了，若别人想拿去也没什么问题。”林溪说。

“这孩子，心真大。”林妈妈说。

说她心大的，不只林妈妈，还有融江河。

因为融江河知道，在工地当门卫和保安的，是阿花老家来的两个人。这两个人还是亲戚关系。

“我还是得提醒你一下，别把人都看得太理想化了。工地经常发生的事，就是守材料的人拿工地的材料去卖。”融江河说，“这两个人彼此又是亲戚，你不担心……”

融江河没说完的话，林溪知道是什么意思。

“还是别把人看坏了吧，我相信将心比心。而且，乡下人，心还是比较纯朴的。听阿花说有一个还是今年准备脱贫的贫困户呢。我们也算是为国家作贡献了。”

融江河笑笑：“我只是提醒你。”

“我们通过其他方式，把工地管理好。如果真让别人占了便宜，那就……当交学费吧。不过，还是谢谢你的提醒！”林溪大咧咧地拍拍融江河的肩膀。

“你真是！”融江河摇摇头。

1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