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很多不幸,但幸运的是,岁月从不会丢下任何一位与时间为友的人。——文·我叫发财
“白发戴花君莫笑,岁月从不败美人。”
每当我看到这句话,脑海中就会浮现出我的母亲。
她年轻时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女子,穿着飘逸的花裙子。
发卡、皮筋和各种首饰更是摆满整个梳妆台。
在我的印象中,母亲心灵手巧,尤其是编头发这项技能,别提有多让人羡慕了。
那时候的母亲有着乌黑的长发,每天早早起床,仔细地梳理整齐,再编上巧妙的麻花辫,扎上精心挑选的皮筋,总是这样美美的出门。
每次看到,我也总会缠着母亲给我编上两条小辫子。
只是村里头的农活实在忙碌,母亲虽有心打扮,却没办法每天都变着花样。
农忙时,她会将头发扎成一束,好干活。
我看着在田下耕耘,被阳光照射着金灿灿的身影,以为母亲的美貌和能干会留存很久。
可是意外发生了,很突然。
那一刻,金灿的稻田顿时昏暗,内心的世界雷雨轰鸣。
那时我在外地求学,功课忙,便许久没着家了。
赶在一次放假,我兴奋地赶了回来。也不知怎的,路上总有些惴惴不安。
到家时,往常这个时候总能看到母亲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可这次没有。院子里死寂得像很久没有人住了一样。
我揣着好奇与忐忑,走到屋前,缓缓推开大门,仍旧未见一人。
我正想开口唤声母亲,屋里却走出一个满脸红皱,有些面目全非的女人。
虽然面目全非,可我深知,这是我的母亲!我被吓得愣住,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出声。
母亲不知道是怕吓着我,还是不想面对我,一言不发地走回去将房门关上。
我杵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心的邻居见我回家,似感慨似惋惜地道:
“小昕回来啦?”
“是呢,王姨,我回来了。”
“哎呦,你这孩子,也可算是回来了,你妈妈这脸啊,被烧的不成样子了,好几天都没吃饭了,连水都不肯喝一口,你爸爸在家都急死了呦。”
王姨回想起那日的情形,脸上仍旧流露出后怕之色。
“王姨,我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哎,说来实在是不巧啊,你妈那天烧水来着,拿我们惯用的烧柴的炉子,她那天怎么点都点不着那炉子,就想着往里头添点酒精,谁成想那底下的火苗窜了上来,一下子就,就,唉……”
王姨一边说着一边朝我摇头,我能听出来,她的语气里尽是痛惜。
待王姨说完,我便清晰的听到房间里传来了电视机的声音。
“你也没吃饭呢吧?唉,不过看样子你妈也没法给你做饭了,小昕啊,你以后可得学会自己做饭了。”
王姨再次看向我的眼神里带着些许可怜。
我不太习惯这样的眼神,有些躲闪。
见我不说话,王姨又有些欲言又止,只是最后还是忍住了自己想说的话,摇着头离开了。
王姨一走,我整个人便泄了气一般,坐在客厅的板凳上,望着紧闭的房门,听着里头传来的嘈杂的声音,有些神伤。
过了良久,我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后默默地走向了厨房。
在我长大的这么多年来,母亲一直将我照顾得很好,以至于我快成年的年纪,却几乎没怎么下过厨房。
我望着眼前的煤气灶,有些恐惧,可是想起王姨说的话,又觉得这样干愣着始终不是个办法。
我在脑海中回想了一番,按照以往母亲的样子,尝试着打开煤气灶。
在不断的失败和重复之下好不容易的打开了灶台的火。
我又按照母亲以往的样子学着炒菜。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征服了眼前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事情。
刚要张口唤屋里的母亲吃饭,又想起王姨说母亲吃不下东西,再看了看我这初次下厨的试验品,还是打住了。
此刻我早已饥肠辘辘,已然顾不得这盘菜是否美味了,我只知道此刻我应该先填饱肚子。
等我吃完饭,刷完碗,清理完厨房之后——我叹了口气,先倒了一杯水,走到了房门面前,犹豫了很久很久才开门。
好在,房门没有关。
我将凳子挪到母亲面前,又将水放在她面前,示意她喝水。
母亲不为所动。
我不禁来了脾气,道:不吃不喝脸上的伤也不会凭空消失的,不准跟自己的身体过意不去。
不知道母亲是被我的怒气惊到还是真的听进去我说的话。
她只是示意我她张不开嘴,我这才反应过来,去给母亲找了根吸管。
许是热水给了母亲些许安慰,母亲告诉示意我她脸上的伤疤很痛很痛。
她也不是不想吃饭,是太痛了,没办法吃饭。
她还比划着告诉我,她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脸上的疤痕,还有她再也回不去的容貌。
我实在心痛,比起毁容的母亲,更加心痛的是,母亲从不向外人吐露的心事。
我不敢再与母亲多待,急忙回到了自己房间,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到晚上父亲回来,我才踏出房门。
对许久不见的父亲,我的第一句话是:“今晚一起带妈去看医生。”
大概是妈妈的倔强也让父亲无奈,父亲只是告诉我:“我想带你妈去的,可是你妈不愿意啊。”
“我已经跟妈说好了。”
此时母亲也悄然站在房门前,望着和父亲说话的我,我知道,母亲是想治好她的脸的。
她那么爱美的人,怎么会不想去医院呢?大概是她的爱美和倔强不允许自己这个样子见人吧。
好在我回来得及时,若是再晚回来两天,母亲的脸可就真的再也治不好了。
只是治愈了伤,疤却还在。几年后母亲再提起这件事,仍旧泪水连连。
我侧头,望着鬓角已经长出白发,脸上的疤痕仍在却不掩当年姿色的母亲格外感叹。
直到母亲又拾起往日的花裙子和发卡,打扮成我印象中的样子,终于,她和过去的自己成为了朋友。
人生有很多不幸,但幸运的是,岁月从不会丢下任何一位与时间为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