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师写过一本《中医望诊相法》。有一次我跟他逛街,走累了之后坐在商场里的凳子上休息。他坐在我的右边,我抬手指着自己右脸上的一颗痣问他:“老师,相书上说这里有痣会招人非议,我是不是要把这颗痣去掉?”他指着自己嘴巴上边的一个位置说:“我原来这里也有一颗痣,相书上说是嘴巴厉害,但是我去掉了之后,嘴巴还是很厉害。”“哦。”我停了一下又问到:“那修道是不是能改变命运?”“那当然,不然我们修来干什么?”他说。
五年之后,我在老学生聚集的微信群里发起了“命运”这个话题,结果一帮人分为两大阵营,激烈地辩论了六天。我因为支持“修道可以改变命运”的观点,招来了一顿惨批,还被人写打油诗讽刺挖苦。
右脸上的痣至今还保留着,易招非议的体质似乎也没有什么改变,但是这两年已经越来越不喜欢跟人辩论了。
喜欢辩论是三晳研讨班的一个后遗症。有不少参加过三晳班的学生都有这个习惯,一讲参三晳立马开始辩论,似乎不辩论就不是参三晳。其实,在陆老师写的《入三晳知见》一文中讲得很清楚:
单开太极:自参自悟,自学自习。(单开专致行深。)
合开太极:共参共悟,共学共习。(合开之场稍大。)
单开太极是指一个人自己参悟三晳,合开太极是指多人一起参悟三晳。多人一起参悟,必然是要一起研究讨论,所以叫做三晳研讨。但是研究讨论并不一定要辩论。辩论只是一种激烈的讨论方式,而且若控制不好,往往会演变成辩驳争论,然后也就无法再进行有效地讨论了,更不用说是深入研究了。所以开办三晳研讨班的本意,不是要让大家在一起互相辩论。合开太极只是场力稍大,单开太极才能专致行深。要想深入三晳境界,进而透破三晳,主要还得靠自己一个人参悟。从太极的传承来看,陆老师是独脉单传,因此他只能是一个人参悟,我们也没听他说过有跟玄一祖师辩论的情况。再往上的几代祖师也都是秘授单传,那么也不可能去跟谁辩论。
由单传变为公开讲授,必然要有一个摸索的过程。1998年8月至2001年2月一共开办了五期三晳研讨班,但这两年半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所以还有很多的内容没有讲。例如在第五期三晳班上,陆老师提到了一个感觉思维,他说:
“思维最好不用语言,用感觉思维好些,感觉有了,到了,再用语言来表达。语言思维太慢。语言思维是有界有限的框架思维,感觉思维近于有无界,有无界是有无限思维,它可以出入有无界。”
感觉思维近于有无界,介于语言思维和有无界的有无限思维之间,那么我们可以由此得出一个思维返本的路线:
语言思维→感觉思维→有无限思维→无限思维
那么要想进入感觉思维的境界,就必须不用语言。语言只是表达人类思维的一个工具,并不是思维本身。
另外,在《气道》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
“人们要想自主思想而驰骋思维,必须逾越自我的语言思维习性,进入自由自在的观念性思维,甚而悟证性触感思维的境界,才有可能摆脱这一束缚。”
由此可知,语言是思维返本的障碍。因此可以说,辩论只是三晳思维初级阶段的一种训练手段。那么若把三晳研讨的重点放在辩论上,已然是舍本求末了。而且也有一些人并不擅长于口头表达,但不能说这类人就不善于三晳思辨。所以古人讲,得之于心,未必能得之于口。
反过来,有一类人口才特别好,头脑也很灵活,一上来就噼里啪啦地说上一大通,但未必他就是真的明白了,也未必他就能说到关键的要点上。因为,一个问题的关键之处不会很多,多了就不是关键了。
还有一种与之相对应的观点认为,参三晳参得好的,或者说真正透破了三晳的,就应该能一两句话把别人“将”死。甚至还有人说,如果谁参出了四晳,那么用四晳打三晳,就应该能打得他心服口服。然而,辩论毕竟不同于擂台比武。在擂台上比武,双方武功差距大的,围观的吃瓜群众用眼睛就能判断出来,被打倒打伤打残打死的,自然就是输家。但是对于三晳这种多层次、多境界的智慧辩论,群众的眼睛就不一定是雪亮的了。围观群众的水平至少要跟辩论的双方在同一个层次上才能分清高下,不然就只能是看个热闹而已。而且,即使是辩论的双方,也要有相当的分辨能力。例如佛印看苏东坡像佛,苏东坡看佛印像牛粪,明明是苏东坡输了,但苏东坡却认为自己赢了。
或许有人会说,那当年陆老师就很厉害呀,几句话就把别人制服了。其实也不一定,大家别忘了,也还有学生不服气的,或者说是口服心不服的,更不用说是外人了。如果是一个外人,他又不有求于老师,他就是不服气,就是要狡辩,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我们对于辩论的作用,应当有一个正确的认识,没必要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无谓的辩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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