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文》末篇以金篇结束,所以后五篇的五行篇次序很可能为水-木-火-土-金。水篇(第十)单一个「水」部就占了半篇,而木篇(第十一)的「木」部也是几乎占半篇。
至于火篇,《说文·第十》的「馬」至「熊」诸部多为有灵性之生物,所以我认为该划归第九篇。如此,火篇的「火」部也是几乎占去半篇。
是以水、木、火三篇且按下不表,等回头合并到上述三篇的下篇一起解。
而《说文·第十三》的土篇,似乎异常混乱:其「糸」至「率」诸部宜归于第六篇,接下来的「虫」部篆文构形虽与火篇结尾的「心」部近似,但参考金篇、水篇、木篇的篇首,该篇还是宜用「土」部为篇首。而《说文·第九》的「糸」至「率」诸部,大致属性介于土金之间,宜放到土篇的末部。
于是,我认为土篇的上篇为「土」至「劦」诸部,加上一个「虫」部,加起来大致占本篇一半稍多的篇幅。
土
结合相关字「石」、「沙」、「泥」,「土」字的甲骨文构形大致为平地所出(有别于石头)、能结块的泥沙混合物。某些甲骨文「土」还带有数量不定的小点,为了是增加泥沙混合物的特点——易于破碎。
金文、篆文的「土」我认为都从「十」表示平地所出的混合物:
垚
该部基本废弃,
堇
该部与「難」(漢)的相似构件应为起源相同的漢字构件:
其分化,大致在西周中期:
篆文中统一为「堇」,隶变中又重新分化:
「堇」字古文,有从火的有从土的,也有仅是「堇」的上部的:
这说明「堇」字古文本身并不是太好理解,所以我们得借助「堇」的相关字,甲骨文从「堇」的字只有「艰(艱)」字:
从仅有的三例甲骨文「艰(艱)」看,甲骨文「艰(艱)」表意的关键在其构件壴(鼓),
此甲骨文的左部构形解为“鼓”基本是没有异议的;然而对整个字,汉语多功能字库网认为:全字會一人在鼓旁守候之意,以便擊鼓報告艱險之事(參郭沫若、唐蘭)。
笔者认为,一人守候鼓旁的说法,笔者认为较为贴近甲骨文「艰(艱)」的构形,然而会意击鼓报告艰险之事之说则有点牵强。
甲骨文「艰(艱)」字构形差不多就是一个人独自守候在鼓旁,精简的说法其实是放哨,而值守放哨意味着漫长的等待,而且是等待某种意外的出现。而在荒蛮的古代,意外通常等同于危险,所以放哨者的责任相当重大,是以值守意味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甲骨文「艰(艱)」字会意艰难辛苦应该是从这个角度引申而来。
如此,则甲骨文「艰(艱)」字的右部应该是一个人紧张的守候,屈膝或者双手交叠的构形,都为了突出紧张。
而「堇」字的甲骨文与「艱」字甲骨文的右部一样或者在下面加了堆火,两字的差别源于鼓与火的差别。火在文字出现的年代应是已经普及使用,守候在火堆旁,意味着一般的守夜,防野兽之类 。是以「堇」可以引申出紧张义或者小心义,从而另造出「勤」、「谨」、「觐」等字。
里
「里」字最早见于西周金文,最初很可能表示一个井田单位的居住地。《春秋·谷梁传》宣公十五年(前594年)载:“古者,三百步一里,名曰井田。井田者,九百亩,公田居一。”
而「步」的构形为左右足印个各一。由立定开始,左迈一步,右迈一步,然后立定,这才是古人认为的“步”。当然,只从两个脚印来说,现代理解为一个迈步也不为过。但阅读古文的时候,就必须注意古今差异。
人的腿长(会阴高)/身高×100:亚洲男性平均为45.70,而按现代国内男性平均身高算(约170),腿长差不多80,加上要保持交替迈步的话,迈出现代概念的一步肯定小于80。若按75算,那么古代300步就是450米,若按70算,古代300步就是420米。
秦汉尺的长度如商鞅量尺、新莽铜斛尺、后汉建武铜尺都是一尺等于0.231米。由此可以算出一里等于1800尺(秦汉六尺为步)为415.8米。
所以,「里」最初表示一个井田单位(里长由此而来),而由三百步(见方)建立一个里,引申出长度含义的“里(三百步)”。
现代的自然村落,有些相距也只是几百米,这估计是因为一旦距离过长,人们浪费在路上的时间与体力消耗会大大降低每天的劳动成果。因此,当一个村子的规模大到一定程度,就自然会出另一个村子。
所以,周人以三百步为一里(一个村落、基本聚落),而不是六百或者更长的九百为一里是有其相当深刻的内在原因的。
因此,「里」从田从土,表示田地中没有种植(农民居住)的地方。
田
纵横交错的田埂表示种植农作物是田地。甲骨文中一度还表示纵横交错的鬼面,所以部分甲骨文「田」写成非常多的纵横交错。
畕
我认为「畕」与「畺」互为异体(表示边界),而「界」为「畺」的转注字(独体字「畺」(彊)一度表示生姜)
而「疆」则是「域」的异体。
黄
「黄」字在以上文章中已经解析过,现整理如下:
从上图我们可以看出,「黄」字的古文其实由两部分组成,一是中间类似“田”字的构形,另一个象人的躯干或者箭头。然而考察古文「矢」:
由上图看,甲骨文的「矢」箭尾要么交叉,要么表示箭尾的两笔是外撇的,与「黄」字下部两笔的收笔明显垂直向下不同,而金文的「矢」有明显的箭头象形;相应的,部分金文的「黄」字估计是要免除误会,所以在其上部加上类似发髻或口(类草字头或“廿”),以代表头部的构形来明确构形含义。是以「黄」字指的是人躯干上(或躯干上穿戴)的某物,具体是什么要参考其他线索。
古文中以「黄」字为部件构造的字里面,应该只有广(廣)字现在还比较常用,只是现代“广”字常用义广大与「黄」字关系不大,也因此「廣」被简化为“广”。庆幸的是,笔者还发现一个常用字的金文构件使用的是「黄」字,那就是艰难的「艰(艱)」字。那么,我们来看看「艰(艱)」字的古文:
「艰(艱)」字甲骨文的左部构形解为“鼓”基本是没有异议的;然而对整个字,汉语多功能字库网认为:全字會一人在鼓旁守候之意,以便擊鼓報告艱險之事(參郭沫若、唐蘭)。
我认为,一人守候鼓旁的说法,可说较为贴近甲骨文「艰(艱)」的构形,然而会意击鼓报告艰险之事之说则有点牵强。
甲骨文「艰(艱)」字构形差不多就是一个人(或叉手站或跪坐)独自守候在鼓旁,精简的说法其实是放哨,而值守放哨意味着漫长的等待,而且是等待某种意外的出现。而在荒蛮的古代,意外通常等同于危险,所以放哨者的责任相当重大,是以值守意味着肉体与精神的双重压力。甲骨文「艰(艱)」字会意艰难辛苦应该是从这个角度引申而来。
如此,则甲骨文「艰(艱)」字的右部应该是一个人紧张的守候,屈膝或者双手交叠的构形,都为了突出紧张。而鼓在那个年代应该还并不常见,而守候在鼓旁,基本就意味着军队出征在外,放哨者随时要注意敌人的出现。
若从鼓指代军队这个角度看,「艰(艱)」字的金文构形就好理解了:左边构形就是指代军队,右边构形就是披甲值守于火堆旁的哨兵。显而易见,「艰(艱)」字构形的的重点就在放哨(「堇」字始终是甲金文「艰」的构件之一),而军队哨兵的重点在锐利的眼神,于是,军队慢慢发展出专门的哨探,甲金文「艰」字构形在后来变成「艱」也就顺理成章了。
由此,“黄”字的构形也明确了,那就是一个人身上披着衣甲(或披甲的人)。由于古代工艺简陋,那时候的衣甲只保护内脏所在的躯干部位。后来由于青铜甲是黄灿灿的,所以「黄」字引申出颜色的黄,最后成为常用义,但其造字本义仍留在「廣」字中,下为「廣」字古文:
「廣」字从广从黄,「黄」字由披甲人的构形本义可以引申指代军队,「廣」的构形本义就可理解为集合军队对外扩张,差不多等同后起字“扩”。用例在秦孝公《求贤令》中可体现:“昔我缪公自歧雍之间,修德行武。东平晋乱,以河为界。西霸戎翟,广地千里。”还有成语集思广益的「廣」。
对部分的金文「堇」和「难」来说,「黄」才是其构件:
乃至金文「漢」字,其实也从「黄」(确切的说,是甲骨文「堇」之含义):
甲骨文「堇」构形所表示的“放哨”与「黄」字所表示的“披甲之人”其实都能指代军队,而军队的基本作用,是“守护”。这也是为何甲骨文「堇」在金文中多数被替换为「黄」。
「漢」为我族族名,始于汉朝,但金文中,「漢」字出现不多,且算得上构形各异,至于甲骨文,目前一般认为还没发现。因为漢族尊黄帝为始祖,而金文中作为构件「堇」「黄」两部可以相互替换。所以我将「漢」字的解析放到这里:
目前所见到的最古老的「漢」字,是西周早期的青铜器:中甗(《集成》949)。而后是春秋的敬事天王钟,战国的鄂君启铜节。以上青铜器的铭文内容,基本都提到了江汉平原的相关地名。
所以,从“难”的「漢」字是后起字。估计是为更明确表示「漢」字含义而添加的构件。但是,现在网上有种看法很流行,就是将最简的「堇」字(甲骨文「艱」右部(缚手站立)的构件,如下图)
理解成是受刑哀叹(哀嚎)的人,进而由「難」、「熯」两字为附证,说明「漢」字的最初含义为“受难之地、流放之地”。
对这种看法,我点评如下:
其一,由甲骨文「堇」分化出「熯」字,只能说明甲骨文「堇」存在歧义的可能性比较大,但「熯」字所表达的“干旱”含义,在战国时代就出现异体「旱」,更重要的是,「旱」后来基本替代了「熯」字,在典籍中,表示“干旱”多用「旱」字。
对比「堇」字与「艱」字在篆文之后的稳定性,理解其共同构件(上图最简「堇」字)时,不该借助「熯」字解析「漢」。
其二,金文「堇」字与「艱」字的共同构件(上图最简「堇」字)多数替换为「黄」,这一现象说明为了避免与「熯」字相同构件产生的歧义,所以将甲骨文中表示“哨兵”的构件(上图最简「堇」字)变成近似含义的“披甲的人(军人)”「黄」。而后来,更是出现了「熯」的异体「旱」,这种情况下,「熯」的解析可如《说文》认为的那样,从火,漢省声。因此,借助使用频度可谓最低的相关字「熯」来解析「漢」,可谓舍本取末的行为。
其三,关于「難」相关的青铜铭文如下:
9713(《殷周金文集成》编号),季良父壺:其萬年。霝冬難老。
10151,齊大宰歸父盤:台𣄨壽。靈命難老
285,叔尸鐘:用旂壽。霝命難老
2840,中山王鼎:此易言而難行施。。。。𠳵邦難寴。人才彷
很明显,金文「難」的含义都是指困难,而并非“灾难”,更别说什么“流放之地”相关。
以本文所解析的「堇」与「黄」两字的含义去解析「難」字:军人(或哨兵)的作用是一体两面的,保护所属,驱赶(警报)敌袭。那么,若「難」字的构件「隹」为一般鸟类,理解为则「難」可理解为驱赶飞鸟,守护粮田。
但「難」与「雒」两字,都晚出于西周晚期,加上严格来说,「隹」是翼展比较宽的大鸟,这类飞鸟,要么是如鹰隼一类的猛禽,要么是如大雁一般的候鸟。因此,「難」字的构件「隹」还可能「雒」省,因为我们是农耕民族,候鸟的到来,可能对农作物造成很大的损失。
虽然「艱」和「難」是近义词,但将「艱」字替换到上面几个青铜铭文的「難」字上,明显不对味。因为「艱」字倾向于表示“艰辛、辛苦”,但「難」字倾向于表示“困难,完成可能性低”一类的含义。而「難」的构形为驱赶飞鸟(候鸟)的话,正和其使用含义完全贴合。
所以,无论从「熯」还是从「難」,所推论出的「漢」字表示“受难之地、流放之地”的结论,虽然有那么点道理,但都经不起推敲。
「難」字解出,那么战国文字「漢」从“难”的原因就清楚了:
如上图,江汉平原是候鸟迁徙中线的主要途经地,其南方的洞庭湖,更是一部分候鸟的越冬地。因此,从“难”的战国文字「漢」,我认为是特指洞庭湖周边的汉水下游。
「漢」在成为朝代名与族名之前,那就指的是汉水。算上没改道前的西汉水,汉水大部分位于秦岭与大巴山之间,两列大山近距离夹持下,汉水流域仅有少量河谷盆地,古代若在此处进行农业,那两边山林里的鸟儿将是相当严重的祸害。因此金文「漢」造字可谓相当贴切:从“堇(省火)”从水,表示需要放哨(驱赶飞鸟)的流域。
而随着社会的变迁,「堇」字的构形变成上黄下土,其造字本义与「难」字“守护土地(农作物)”的含义重合,于是「漢」字的构形发展成篆体的左水右堇,构形的右部只取守护土地之义,战国文字的构件“隹”消失。篆文出现的同时,还出现隶变,右部构形去除“土”字,回归更早的“火”字,只取守护之意,同时进行笔画合并,于是变成现在所见的繁体「漢」字,字义也变成守护者(之水)。
再到后来出现汉朝、汉族,「漢」字的字义则可反向理解为水之守护者(治水者)。汉族以农业为根,而治水为农业的命脉。而此义在胡汉有别、胡汉不两立、五胡乱华之类的语境中能清晰的理解到。可惜历史上的祖先们对此感悟不够深,当时的他们,还沉浸在化夷为华的成功扩张成绩中,虽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然而其汉族意识终究不够清晰,对胡汉之别理解的不够透彻。
因为中国入狄夷则狄夷之是不可避免的结局(草原即使开发成农田也不能长久),但狄夷入中国未必全都都中国之,这就是五胡乱华形成的最基本原因。
至于“星汉”被理解为银河,我认为源于「堇」(放哨)从火,即使是驱赶飞鸟(候鸟)仅是白天的行为,但在交通基本靠走的古代,入秋(收获)时节的驱鸟者在各自的防区直接篝火席地而眠的可能性非常大。若从高山看,夜里的诸多篝火,不就跟天上的星星相似么。
而现代社会夜里的灯火,某种程度也像天上的星星:
男
「男」字的下部构件为「力」,但「力」的构形,或许有两种可能(参看「力」的解析),之所以如此,估计因为时代的变迁:
甲骨文的「男」、「女」构形,很明显的是表达男耕女织,所以无论甲金文中「力」字是“手臂”也好,“犁地的工具”也罢,都能表示「男」为“耕作”的含义。
进入西周,井田制建立,小农(小家庭)经济开始建立,特别春秋之后,井田制崩溃,小农(小家庭)经济普及。这个大环境下,女子下地的时间不会比男子少很多。所以,大部分金文「女」的构形如下:
以上构形,已经不是类似甲骨文“女性织布”的构形,而是突出了成熟女性胸部性征。对应的,「男」字的战国文字乃至篆文的构件「力」,非常明晰的勾勒出“犁地工具”的特征:
力
「力」字一般被认为是古代的犁地工具,然而,我认为,参考「力」的相关甲骨文,其构形更可能是人的臂膀:
其相关字,比如「勋(勛)」,其古文左部为鼎,其构形为臂(力)能扛鼎:
而篆文「勋(勛)」却是从熏,这从侧面说明,篆文「力」与之前或之后的「力」字很可能是不一样的构形内涵。
比如「加」、「嘉」:
当然,篆文「力」倒真的可能是表示“犁地的工具”,虽然如此,篆文之前与之后的「力」字构形,都与篆文「力」不相类。所以「力」字不该以篆文为核心(或基准)来解析。
劦
无论「力」的最初构形是什么,其引申含义都有“力气”,所以,三个「力」放一起,最可能就是表示“合作”
虫
对比「它」(古文蛇)字,「虫」字表示身体能够任意弯曲的动物。甲骨文「它」的构形为“鳞虫”,而金文「它」,我看是“有脊椎之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