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时间过得这么快,我还是难以忘掉那片夜色。十年前,我十九岁,父亲五十岁,“走,明天和我到保靖赶集去。”我搭起脑袋,想拒绝又没拒绝,我是不想去的,一个暑假父亲责怪我高考没有考好,我也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整个夏天焉不拉几的。
到了凌晨三点左右,父亲把我叫醒,他把用尼龙口袋装好花生的背篓放在我肩膀上,然后我们两个背着两口袋花生就出发了。月光照着马路很清晰,夏日晚上的风闷闷的,一阵一阵吹着,途径人家家户,家里豢养的狗吠了起来,其他人家的狗不管是否听见异声跟着也一起吠了起来,整个村子的狗都开始叫了起来,引起一片骚动,直到我们走远,狗叫声越来越小。
我走在前面,父亲拿着手电走在后面,就这样走了一两里,我开始感觉到背篓越来越重,两肩勒的很痛,但是年轻的我倔强又赌气,还是一声不吭,过一会儿父亲说我们休息一下吧,放下背篓休息几分钟后又开始赶路了。翻过一两个村子,听到的只有狗叫声、狗叫声渐小,我与父亲的踹息声,和乡间田野里的虫鸣声混在一起。走了很久,我感觉到两肩承受的重物和疼痛快忍受到极限了,倔强的我还是一声不吭。这个时候父亲又提出来要休息一会,父亲的话慢慢多了起来,他歇着凉,告诉我晚上走夜路的时候,越是亮的地方越不能踩,那很可能是水坑低洼处,反过来是黑的地方倒可以放心些。他又和我聊起来他年轻时候遇到的一些事,他说:“快一二十年前了吧,有一次也是这样的晚上我和你妈妈两个人一起也是去卖花生,发现在这里路上放着一大麻袋花生,你说奇怪不奇怪,附近又没有人”,我歇息着,听着他的描述,心里在捉摸着那是怎么回事呢?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终于下到了河边的码头,等了一会儿船开过来了,看来我们还是最早的,船上只有船主夫妇和一对去赶集的姐弟,姐姐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和弟弟说着他们的故事。船行驶一会儿又到了一个码头,这一下上来了很多人,有些是去卖稻谷的,操着浓厚乡音的土家族话,与见到的熟人笑着大声打着招呼,把用背篓一路背过来的稻谷倒在了船仓里,船一下子被这些重量压低了很多。天还没有亮,船继续在酉水河上飘着,慢慢的嘈杂的土音没了只剩下“突突”的船的马达声和那对小姐弟之间的谈话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