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孩子除了学习课本知识,还要参加琴棋书画等各种兴趣班,习惯统称为“素质教育”。
我小时候接受的“素质教育”内容也十分丰富,有理发、磨粮、推农家小车等等,其中做得最好的当数理发了。
之所以这样,当然是有缘由的。父亲是个兼职理发师,还磨粮(在磨房负责开碾米机等)、种田。我有事没事总爱鼓捣父亲做手艺的工具,三弄两弄就有了点基础和模样。
先说个趣事。我弟弟小的时候真有意思,家里只要来了理发的客人,他必抢着坐上理发椅,要父亲先给他“理”一下。往往父亲给他围上理发巾,用推剪在他耳边“喀嚓喀嚓”示意两下,弟弟也就欣然离开了。
弟弟喜欢父亲给他理发,我则喜欢给别人理发。
初拿理发推剪(俗称推子),是十一岁的时候。那时尚没有电推剪,都是纯手工操作。作为小小少年,要驾驭好手推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是手太小了,推剪的手柄开口大,手指够不着、难抓拢。其次是端不平剪刀口,一用力抓手柄,剪刀口就猪嘴似的往上拱。三是没手劲,手臂悬空作业,要不了几下手腕和手臂就酸了。
难,难不住有兴趣的人。 起初只给小男孩理,且必须乘父亲在家,这样有个闪失好弥补。后来,随着实践次数的增加多,水平渐长,兴趣也越来越浓。没多久,自己便可独立“操刀”了,慢慢地有模有样起来。特别是那种初步理完后的整体打量,人稍稍退后,用食指托着客人的下颔,目光从较远处聚拢到头发上,冷静地观察、对比、思考……相信那神态、那架势已经有了小小理发师的范儿。
当然,也有失手的时候。印象深刻的有这么两次。
一次是给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理发。在剪耳朵后面的头发时,一不留神,剪着耳垂,剪了个小口子,流了血。我给吓了一跳,连忙丢下推剪,俯下身子:“不好,剪着你耳朵边了,疼不疼?对不起!”可这小家伙真勇敢,且够意思,没惊慌、没哭,对我说“没事”、“没事的”,哎哟,把我感动得!
另一次是给一个和我一般年龄的同学理发。他的头发又厚又硬,我一上来就用打剪(一侧是齐口,一侧是锯齿)猛打一气,等梳理好头发后发现,头顶部位给打多了,露了头皮,像个小癞疤。当然,作为同学,他也没有计较。
有一次,来了激情,主动挑战自我。客人是我的一个长辈,年纪较大,习惯剃“和尚头”,也就是光头。那不是用推剪推的,是用剃头刀剃。我先征求意见,“二伯,我爸爸不在家,我来给你剃,可以吗?”“当然可以!”自恃那时候手上已经有了些功夫,我内心是比较轻松的,更是跃跃欲试的。先用热水洗头,再用热毛巾将头发捂柔软些,开始剃了。二伯的头发全白,看着不长、不厚,但比较硬,剃起来并不那么容易。木柄、宽刀头的剃刀跟正常的剃须刀也有区别,我没怎么用习惯,不太好使劲。叮嘱自己集中注意力,几乎屏住呼吸,认真地一刀一刀往后剃。头发嫌干了,用专用的毛刷蘸了肥皂水来回地刷;剃刀钝了,在镗刀布上“嚓嚓”、“嚓嚓”地上下镗……虽然能用的办法都用上了,可是,过了会儿,感觉剃刀越来越沉、越来越费劲。不仅手腕发酸,手也开始发抖。接近三分之二时,实在不行了。我不能硬撑,因为那样可能把二伯的头皮剃破。诚恳地跟二伯打声招呼后,一口气跑到大队磨粮房换下父亲。好在我也是多面手。
女士的头发同样理过不少。那个年代,大多是传统的齐耳短发。没有什么特别出彩的记忆,也没有类似于剪破小男孩耳垂之类的糗事。对于理这类短发,我的体会,一是要先问清楚客人的想法。留长一些还是短点儿、头发要不要打薄一些之类。二是不要为求完美而反复修剪。用眼睛直观判断,两侧头发及刘海的长短不可能绝对相等,不可反复修来修去,否则可能越修越短、因小失大。
父亲对于穿着、外貌比较讲究,审美观念与眼光领先于当地农村,理发技术过硬;我一少年,长得虎头虎脑,算得上比较可爱。因此,我们的生意总还不错。
那时候,跟着父亲“走四方”,足迹不仅遍布整个大队,有时还会走得更远。出了本生产队,理完发客人会当场付钱,由我负责收,大人2毛钱,小孩1毛。可别觉得钱少,那时候烧饼才2分钱一个。
传统节日尤其是春节前后外出理发,客气的人家还会做好吃的东西给我们吃,包括当时只有“坐月子”的产妇才能吃到的荷包蛋、泡馓子等等。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以“肚子不饿,吃不下”来推辞,我也是少吃几筷子解解馋。要知道,人家那些个孩子好几双眼睛都盯着这碗里呢。
理发,有如素质教育与拓展训练一般,提升了我的学习能力、审美能力、操作能力以及与人沟通的能力,还挣了些钱。
说到钱,我那时候还真有点傻呀,我挣了钱,可在家里怎么没比哥哥、姐姐以及弟弟多用一分呢!